近几日的天都,天气有回暖的迹象,今日天上没有一丝云,晴空万里。
江姝从御书房走出来时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晃晃,她捂着脸颊,眼神空空的,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在外面等候的春兮与秋晏。
“公主!”二人纷纷迎了上来,连忙扶着江姝,都是一脸担忧。
今日江姝怒气冲冲的进宫,她本就担心,梳妆换衣的时候便一直在劝说,可惜江姝一句都听不进去。
每次涉及到关于江姝母后的事情,她都会变得有些冲动,更何况这件事对她的打击着实有些大。
门外的小太监们早已被刚刚里面的争执声吓了一跳,江姝这般模样更让他们害怕。
这位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啊!
此刻的江姝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任由春兮搀扶着。
此刻的她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左脸早已肿了起来,像个大馒头一般,她双目含泪,叫人看了都能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她轻抿着嘴,平日张扬的模样早已不见踪影,却依旧倔强的没有开口。
一旁将她送出来的李公公吩咐道:“好好照顾公主,莫让她再意气用事了。”
表面上他虽没有点破,春兮却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连忙应下来。
李公公见状便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
江姝扯出一抹笑,似是安慰两人道:“本宫无碍。”
说话间,似乎是碰到了左脸,江姝“嘶”的一声,倒抽了口凉气。
两人见状忙扶着江姝,准备赶快回府。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冤家路窄,江姝主仆三人没走几步,便看见了夏贵妃正在两三个宫女的搀扶下,朝她们这边走来。
看样子应该是来看德全帝的。
她今日依旧是一袭紫裙,脸上的神情却比平日里更娇艳动人。
夏贵妃生得极为美艳,一双勾人的眸子,殷红的嘴唇,妙曼的身材,纵使她如今已经三十多岁,却依旧美得韵味十足。
今日日头很大,虽是冬日,她一旁的宫女依旧为她撑着一把淡紫色的竹骨架子伞。
江姝远远地瞥见她,眸子沉了几分,便就想要离开,只可惜似乎来不及了。
“公主。”夏贵妃倒是和平日里一样热情,远远地便向江姝打招呼。
江姝原本跨出去准备离开的半只脚愣在了原地,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越是在这种时候,她面对夏贵妃越不能慌乱,她必须得稳住。
江姝如此想着,原本在袖中紧握拳的右手终是松开了,她转头朝向夏贵妃,缓缓低头行礼道:“贵妃娘娘安。”
她眸子漆黑如夜,声音语气如往日一般,客气而又疏远。
夏贵妃的目光看到江姝肿起来的左脸时,露出一抹震惊:“公主,这脸……”
江姝依旧面色如常的打断了她的话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儿臣无事。听闻娘娘有喜,儿臣在此恭喜贵妃娘娘了。”
她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嘴上虽说着恭喜的言语,却没有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夏贵妃似乎没有想到江姝会突然说这句,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了笑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声音温柔道:“多谢公主。”
江姝瞧着她这般反应,抿了抿嘴,眼底情绪不明。
“本宫今日亲手做了羹汤,特地拿来给你父皇,不知公主可愿意一同前往?”夏贵妃边说着边指了指一旁随行宫女手上提的食盒。
江姝听罢,心里不知她这番话是无意邀请还是有意要自己难堪。
就连一旁的春兮,闻言后扶着江姝的手都有些微微收紧,生怕江姝当场爆发。
江姝指尖被自己掐得泛白,她暗中稳了稳情绪,私下里拍了拍春兮紧张的手,依旧面色如常开口道:“楚楚今日身体不适,便先行回府,还望贵妃娘娘见谅。”
语罢,江姝一手扶额,故作一副头疼脑热状,身体靠着春兮。
江姝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夏贵妃原本想说的话只能强吞回肚中,她依旧十分“关切”道:“那公主快些回府吧。”
那眼神可叫一个关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俩真的“母女情深”呢。
江姝客客气气地告罪了几句,夏贵妃又千叮万嘱的吩咐了江姝身边的两个丫鬟,好好照顾江姝,两人便就此别过。
夏贵妃一行人继续朝着御书房走去。
江姝走了几步,又放缓步子,直到夏贵妃畅通无阻地进了那御书房。
江姝在回廊前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看到那扇被关上的门,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心里又沉重了一分。
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在她的脑海里往日的场景一一浮现,她闭了闭眸子,紧紧抿着嘴。
忽的,一阵带着凉意的北风扑面而来,才让她清醒了几分。
良久,她睁眼轻声道了句:“回府吧。”
那声话轻得像一片飘飞的雪花,最后消逝在冬日的凛冽寒风里。
……
江姝木然地躺在贵妃躺椅上,眼睛空洞无神的望着上面,任由春兮在一旁拿着冰块给她敷着左脸。
“公主,您今日这是何苦呢?”春兮看着江姝那肿得极为严重的左脸,叹了口气,继续小心翼翼的帮她冷敷着。
江姝此刻觉得左脸颊冰冷无比,冻得她整个脸都有些僵硬,但她依旧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上方。
就在今日回府不久,便传来了圣旨:父皇让她在府里闭门思过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
父皇为了夏贵妃的孩子,今日对她又是打又是闭门思过!甚至还特地叮嘱她莫要动那孩子!
她从未被父皇这般对待过!
“春兮……”片刻后,江姝突然开口:“本宫……忍不了啊……”江姝的声音已经哽咽,甚至带了几分沙哑。
此刻的江姝卸了头饰躺在躺椅上,头发有些散乱,再加上苍白的小脸,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脸,疼得猛抽了一口气。
春兮看得心疼不已,便开始碎碎念道:“您这是何苦要与皇上置气呢?那可是皇上啊……”
她随后叹了口气又道:“奴婢原本以为您是怕因此动摇太子殿下的地位,今日在门外听到您与皇上的争执,奴婢才知……您……您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唉!”
春兮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姝喃喃道:“母后……本宫虽然对母后没有什么印象,可是父皇他怎么能辜负她,纵使母后她已经走了多年了,君子许诺,怎能如此!何况,你看看今日夏贵妃那副模样!本宫都这般模样了,还邀请本宫去喝她那羹汤,你说她是不是成心与本宫过不去!”
江姝的声音越说越大,语气也越发的强烈,呼吸急促,又扯到左脸颊肿起来的地方,江姝疼得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一句,只是一双墨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着烈火一般,久久不能平息。
春兮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她,继续给江姝敷着脸。
秋晏轻轻拍了拍江姝的手,启唇道:“公主,您要记住,世间最不作数的便是承诺。”
秋晏一向话少,如今这般开口却也是字字诛心。
她又继续道:“公主,奴婢自小就跟着您,知晓您一直对皇后娘娘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公主,您不能像今日这般莽撞,这样不仅不能为皇后娘娘出头,更会影响到您和太子殿下啊!公主您不是莽撞的人,奴婢相信您一定可以的。”
说着秋晏握住了江姝的冰凉的手。
秋晏的手很温暖,她的这一番话也彻底让江姝冷静了下来。
半晌,江姝才开口冷静道:“这件事,都不许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
两人忙称是,只是心里都明白,就算她二人不在太子面前说,也瞒不下去啊,如今这宫里的传言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屋内变得静悄悄的,窗户大开,阳光斜照进来,团子趴在窗户边缘,安逸的打着盹儿,整个屋子里面都是暖洋洋的,江姝闭目陷入了无尽的遐想之中。
她想起来了母后宫中那幅父皇亲自为她画的画像,又想起来今年生辰的时候与父皇两人一起用膳的场面,随后脑子里又浮现今日父皇口中所言:是孤对不住你母后,莫要动那孩子!
江姝一想到这句话,心便就像被万箭穿心般刺痛。
她江姝原来在父皇眼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存在啊……
江姝苦笑,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悄然滑落。
春兮见她这般倔强不肯低头的样子,默默帮她将眼泪
抹掉,只是和秋晏交换了一下神色,没有多说什么。
江姝现如今思绪有些混乱,再加上昨夜里失眠又睡得晚,再经过今早这么一闹,精神身体双重疲惫,没过多久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尽管江姝已经睡着了,但她依旧睡得不安稳,一直纤眉紧蹙。
春兮和秋晏帮她冰敷完后,帮她盖了条厚毯子,又在左脸上涂抹了些消肿止痛的药,二人才缓缓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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