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且修和三个妹妹一起生活到她们各自出嫁,秦老爷自从秦夫人难产去世后也没再娶妻。长姐如母,按理说她们四姐妹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然而自从秦且修满十六岁以后,秦老爷为了成帝大公主的秘密要令秦且修与李氏皇族划清界限,这三姊妹的婚姻或多或少都为她做了牺牲。

    三姊妹无法理解秦老爷对秦且修的维护,因此四姐妹渐行渐远。其中和秦且修还算得上亲厚的就是三妹秦且郑了。秦且郑从小被秦且修按着头读书,不仅被秦且修骗得夜夜头悬梁锥刺股,学诗的时候还被逼着和她斗诗。首阳城里那一阵满城满酒馆都是秦且修和秦且郑写的诗,秦且修当时年轻气盛,欺负且郑年纪小读书少,写什么都要以文字压她一头。首阳城内的才子佳人们也在这两姐妹的诗下判言附和,一时间倒成了一种风雅。

    宁远扬那时还是个刚中举的毛头小子,途经首阳被秦且修一首诗绊住了脚步。宁远扬慕才,给秦且修不知递了多少礼物,写了多少诗歌,想得她的青睐。全都被当时尚还迂腐的秦老爷拦了下来,因此秦且修从来不知道有宁远扬这号人物。但秦且郑欣赏宁远扬少年才气,二人相识于微末,逐渐情投意合。后来宁远扬科场成名,成为满朝文武之首,他便向秦老爷提亲迎娶了秦且郑,倒也算是一曲佳话。

    秦且郑是异常幸运的,她的幸运也让她在面对秦且修的时候还维持着少年时的亲昵。

    “长姐!”秦且修刚下车,且郑就扑过来抱住她。亲人间的抚慰总是最贴心的,秦且修抱紧了妹妹,嗅到她发梢上熟悉的味道,感觉自己仍然还是十几岁时在首阳无忧无虑的日子。

    “且郑。”秦且修叫她,且郑放开了她。秦且修看到了宁远扬,二人互相行了礼。又有一个玉人一样的小姑娘跑过来,抱住且郑的腿。且郑把女儿抱到秦且修面前,得意地说:“阿乔,叫姨妈。”

    “姨妈。”阿乔糯糯地开口,秦且修应了一声,从宛娘手里接过一枚清水色的玉镯,套到外甥女的手上。她端详了一会阿乔,对且郑笑道:“她的额头和你长得真像。”

    “才不!娘说我长得像爹爹。”阿乔不乐意了,大喊道。小主人可爱,众人都哄笑起来,秦且修点了点阿乔的额头:“性子和你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什么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阿乔被抱着走在秦且修的旁边,问她。

    秦且修假装思考了一会,胡说道:“意思是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是块月饼,要在饼子模具里按一按才像个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就是说你和你娘用的是一个饼模子。”

    “那姨妈和娘用的也是一个饼模子吗?”

    且郑颠了颠女儿,也逗道:“是啊,我们用的是桂花样的,桂花有五瓣,其中四瓣是大姨妈,二姨妈和小姨妈还有娘。剩下一瓣就是你这个小老虎。行了,你去叫湘哥哥出来吃饭了。”

    宁远扬夫妇陪着秦且修叙了一会旧,张宜湘就又带着阿乔回来了。张宜湘确实是宁远扬教出来的学生,今日同时见到他们两个人才觉出这二人气度的相似。

    “师娘,你看我就说程夫人会过来吧。”张宜湘把阿乔放下来,也坐了下来。

    且郑回他:“就你神机妙算。”

    “长姐觉得我这个学生如何?”宁远扬谦和地问秦且修的意见。

    秦且修说:“八面玲珑,只是不爱说真话。”

    且郑马上对张宜湘说:“跟你说过了,在我长姐面前不要班门弄斧。丢我们两个的脸!”

    阿乔也跟嘴:“丢脸!羞羞!”张宜湘只得拱手讨饶。心里却不明白为什么宁远扬和秦且郑都那么看重程夫人的意见,程夫人话说得少,也不像是很有才学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敬重家中长辈的原因?

    且郑看张宜湘那个样子,就知道这傻小子在想什么,敲了敲他的脑袋说:“我从小是长姐带大的,她教我读书写字。我的名气有多大,我长姐的能耐就有多大。那些外人知道什么?今天远扬为你讨了一句我长姐的教诲,你就偷着乐吧!”

    张宜湘有些惊讶,但也还是乖乖向秦且修作了一揖:“多谢夫人教诲。”

    秦且修故作惊讶地放下茶杯:“你还真信啊?我可受不起!”然后与且郑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笑完了秦且修又问他:“小郎君分到哪个职位了?”

    “陛下属意我做通议大夫。”

    “我听说朝堂之上如今有宁派与程派之分,两派分立左右。我想问小郎君做了通议大夫,朝见之时要站在哪一边呢?”

    张宜湘愣了一下,正色道:“朝堂之上皆是朝臣,何来分立之说?”

    “这可不是哪朝臣子的问题,是你的位置。你要站在哪?今天早上朝中就会京、苍兰二州西凉流民被剥夺户籍一事,宁大人觉得应当将这些流民充入奴藉以此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而程大人却说两国战事吃紧,不如杀了这些流民来震慑西凉军队。张宜湘,你要为谁说话呢?”

    众人都不作声了,等着张宜湘回答。张宜湘沉默片刻,道:“夫人觉得通议大夫只有选择的权力,而没有说话的份?”

    “程溍北也是从通议大夫做起的。你可以问问你的老师程溍北刚上殿的时候他知不知道朝中多了这么一号人?”

    “……那夫人觉得,我应该站在哪一边?”

    秦且修笑了,大言不惭地说:“站在程溍北这一边。”

    张宜湘不明白,看向宁远扬,宁远扬没有什么表示。他又看向秦且修。秦且修接着说:“你是宁大人的学生,但必须成为宁大人的同伴而不是附属。北河宁氏既然想要有两位国之重臣,就不该只是抱团取暖。你在宁远扬这里学的已经够多了,不如学一学他的对手。程溍北三年之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通议大夫,如今却已经和宁远扬分庭抗礼。这个机会别人给不起你,程溍北可以。”

    张宜湘听完这番言论大为震惊,心中犹豫不决。秦且修却笑了:“你自己想,不急,想明白了再告诉我。宁大人也想一想,要不要忍痛割爱,把这个学生送给我们家。”

    宁远扬点点头,表示会郑重考虑。

    秦且修在宰相府吃过饭,又陪外甥女玩了一会就走了。傍晚,张宜湘和宁远扬在书房复盘那日在程府所说的话。宁远扬听后,道:“下次碰上她,不要再拿这些半真半假的话糊弄。”

    张宜湘擦了擦额角的汗,已经知道了秦且修的厉害。问道:“今天程夫人提的事情,老师怎么看?”

    “不出两年,程溍北就会升任一品大臣。比起国家,皇帝更需要他。程溍北此前一直独善其身,今年却一改前态,开始笼络三甲进士,这说明他已经准备好要更上一层了。不过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去吧宜湘,看看你能走到什么地步。”

    张宜湘心中暗暗唏嘘,程溍北此人确实深不可测。张宜湘向宁远扬拜谢:“我知道了,老师。”

    秦且修去了一回宁府,就算是在京地贵族中打响了名声。现在京地人人都知道程溍北的夫人是首阳秦家的长女,程溍北做了景王和宰相的连襟。于是不仅程家的门槛被踏破,各个圈子的贵妇请帖也堆成了山。

    人怕出名猪怕壮,秦且修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等着徐真上门。张宜湘已经转投到程溍北门下,这一甲的三个进士,秦且修怎么也得拉拢一个到自己麾下。但她等了又等,家里成山的帖子翻了个遍就是没有徐真的。

    秦且修怒吃三盘桂花糕,跟宛娘说:“你去请张宜湘过来。”

    张宜湘已经上任,最近正忙前忙后。又接到秦且修的召,赶着午饭就来了:“夫人,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哟,瞧你急的,坐下吃点饭。”

    “这不急,夫人你先说。”

    秦且修喝了口鱼汤,问:“徐真最近怎么样?”

    “徐真?哦,徐真!听说他留在京地任职大理正了,这几日正忙着安置家眷。”张宜湘也饿了,就拿了个碗也吃起来了。

    “家眷?”秦且修琢磨起来。

    第二天,秦且修就带着宛娘到新安置好的徐府拜访。接待她们的是徐夫人钱衡月,钱衡月也是绍安人,说话很好听。

    秦且修给钱衡月带了不少京地当地人才知道的好东西和一些首阳特产,钱衡月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因此对秦且修的示好非常感激。秦且修也是一年前才从首阳迁居京地的,最知道南方人北上的种种感受,所以和钱衡月聊得十分投机。不一会,两个人就“阿且”“衡娘”地叫上了。一直到傍晚时分秦且修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徐府,并且再三嘱咐衡娘明天一定要到程府看她。

    果然,秦且修等了半个月都等不来的榜眼徐真携夫人衡娘再次到程府做客了。

    徐真向秦且修道谢:“衡娘说夫人送了我们很多东西,而且对她也很亲和。衡娘非常希望能和夫人交好,衡娘第一次来京地,很多事情也许会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秦且修笑了:“当然不会。我和程大人都很看重郎君的才情,我也很喜欢衡娘的谈吐。即使郎君因为自己的考量不愿与我们在公事上过多亲近,我们也还是希望能和郎君这样为人的家庭结交。”

    徐真含笑摇了摇头:“夫人才是在下应当敬佩的人物。但请夫人不必再劝,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理正,行事全凭陛下的旨意,只希望能做好臣子的本分。说来也不怕夫人和程公取笑,我考取功名不过是为了自己寒窗十年不必浪费于追逐名利。因此,夫人和程公的好意恕我已然谢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多说无益。秦且修挥挥手,一笑了之。那么一甲前三名中就只剩下李若成和王明容两个人,这两个人交情匪浅,政事上恐怕也是互相行方便。如果其中会有一个站在秦且修这一边,那么这个人一定只会是王明容。“王明容被安排到了哪?”晚上在书房,秦且修正翻看西凉边境的战报,问了程溍北一句。

    程溍北回答说:“王明容做了国子司业,李若成做了太常少卿。”

    “李若成做了太常少卿?”秦且修吃了一惊,虽然李若成是进士及第,但一上来就是正四品,着实有些起点过高了,“国子司业倒是不上不下,只是不知道王明容心里怎么想。”

    程溍北又说:“他们两个形影不离,王明容的岳丈林尚书又是景明帝提拔上来的,是彻头彻尾的保皇派。即使王明容和我们交好,出了什么事,他不一定还会站在我们这边。”

    秦且修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几成的把握能让王明容为我们所用?”

    程溍北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下一份帖子。程溍北将写好的帖子递给秦且修,向后靠在椅背上:“除非他与李若成反目,与保皇派彻底决裂。否则一成也没有。”秦且修打开帖子一看,却是程溍北和她两人应邀到景王府参加景王妃和宰相夫人的生辰宴的回帖。秦且修眉头猛跳了跳,且郑和且璓都要过生日了,可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一点都没想起来。秦且璓和秦且郑是双胞胎,同一天的生日。这对姐妹花个性、相貌和脾气都不一样,但有一点简直如出一辙,那就是生日那天非要缠着秦且修给她们过。两碗长寿面非得让秦且修同时端到她们俩的面前,放碗的速度必须一样,碗里的面必须一样多,汤必须齐平,否则其中一个绝对自己没有另一个受重视,就会不高兴一整天。无论秦且修怎么哄都不理人。

    秦且修闭着眼睛按了按额头。

    程溍北靠过来挨着她,笑道:“你跟景王妃不会打起来吧?毕竟首阳人都知道,你才是景王殿下的老相好。”

    秦且修挥开程溍北,回敬道:“如你所说,真是如此。”

    程溍北哼笑一声,没再接茬:“景王妃的寿宴林尚书及其妻女、王明容和李若成都会到场。届时你我可以……”

    秦且修附耳听完,诧异地看了程溍北一眼:“如果暴露了,一甲三个进士我们可一个都捞不着,还平白惹上林家。”

    “所以赌一赌,一本万利的事。”程溍北抽走秦且修手里的帖子,悠哉悠哉地又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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