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四十六）
王春暖立刻就找到了叶逸，叶逸正在桌子底下翻一本人像杂志，抬起头看她：“他请假了啊。”叶逸说，“他说他这几天不舒服，就没来。”
“他哪不舒服啊？”王春暖问。
“这你还不知道吗？”那边郭黎转过身来插嘴，“是他被陈斌打了，说上学没意思，找的借口。”
“……那也不能随便就不来学校啊，万一班主任又要找他出气怎么办？”王春暖十分焦急地看向郭黎，发现他桌上竟然摊开着一本物理书。
叶逸看了郭黎一眼，想了会突然语气沉重道：“其实我也挺担心的。”他说，看向又转回头的王春暖，她脸上明明白白的担心，全是见不到江豪的焦灼。
“我前天问他的时候，他跟我说的是，他不念了。”
王春暖一听就慌了：“他不念了？！”
“这个我也不确定。”叶逸摸着下巴，眉心微凝，故作沉重的神色，“你也知道江豪这个人，有时候我们也搞不懂他的。反正他跟我说的是他不想上学了，然后他人就不来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起了要退学的心思，还真不好说……”
叶逸其实是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其中的。因为论起了解江豪，一群人里他跟贺翔宇不相上下。据叶逸的估计，退学对江豪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顶多就是觉得被打了丢脸，在外面浪几天缓和心情罢了。
但王春暖可搞不清楚这些真真假假，江豪行事出格在她看来是常事，被陈斌打了一气之下退学是完全有可能的。他要是退学了那还了得！！
王春暖直接被急得跳脚，抽了叶逸手里的杂志连声问：“他都要退学了，你还有心思在这看杂志，怎么不劝劝他啊？！”
叶逸听后反而笑了，王春暖的跳脚跟他的轻松自在对比鲜明。
“那也要我能劝得动啊！”叶逸摊着手，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那是江豪啊，他决定的事情，拿刀逼他他都不会回头的，我怎么可能劝得动。不如顺其自然，他想退学就随他去吧。”说着他还摆了摆手，让王春暖不要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
王春暖则被叶逸的无动于衷搞得气急：“你们是好朋友啊，你说话怎么会不顶用啊！你快点劝劝他去劝劝他啊！”
王春暖急得用手推搡叶逸，叶逸差点被她从椅子上推下去，哭笑不得地直起身道：“你不要推我了，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吗？”他抬手拍了拍旁边的许凡，“你告诉她，我有没有劝过江豪？”
许凡正在吃着干脆面看戏，突然被叫到就含糊不清地点头：“劝过了啊。我们都劝过了，不顶用嘛。”他还拍了拍靠在桌边的秦抑扬，秦抑扬却只是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王春暖信了，愣了一瞬，不敢相信地喃声：“他真的就这么退学了，怎么能这么冲动呢！”她把杂志的边沿在桌上顿得直响。
叶逸说：“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去劝劝他。”
王春暖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向叶逸：“我去劝？”她反问，他们几个都劝不动，她能有什么用，江豪对她什么态度她又不是不知道。去了估计就是被骂一顿，说她不识好歹地多管闲事罢了。
叶逸点点头说：“对啊，你去劝劝，他一见你就来气，说不定你能把他气回来呢！”
上课铃声响了，王春暖失魂落魄地走了。
这边许凡把方便面残渣倒进嘴里，边咀嚼边问叶逸：“哎，你骗她干什么，还让我陪你演戏。”
叶逸又把杂志翻开，心不在焉地翻着：“这两个人磨磨蹭蹭的，看得老子快急死了。”
许凡觉得好笑：“那你也不能乱插手啊，万一江豪对她真的没想法呢！”
叶逸冷哼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想法他骗了也是白搭，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王春暖当然不想让江豪退学。虽然她理解他被陈斌这么对待，对学校厌倦的心态，可是退学是一件大事。何况他要是退学了不念书了，她之前做的事情不都白费了吗？她总不能累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大功夫，最后连人都没捞着吧。
所以不管叶逸他们怎么说，江豪不来上课，她都肯定是要去找的。至于怎么找得到他，王春暖就给郭黎打了个电话。
郭黎在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道：“你要来找他吗？”
“嗯。”王春暖用口型对安文倩说了声谢谢，对着手机道：“他都四天没来上课了，再这么下去陈老师会起疑的。”或者说陈斌早就起疑了，只是懒得管。江豪退学正合他心意，他一直不来，陈斌就能将他视作自愿退学，期末成绩单上把这个人划掉就行了。
郭黎似乎很犹豫，唔了半会儿才道：“那你来吧。”他报上地址，王春暖记下来，把手机还给安文倩，又说了声谢谢。
安文倩摇了摇头：“不用谢。”她有些欣喜地笑，“春暖，跟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王春暖收拾着书包，停下来问。
安文倩道：“我表妹她很喜欢你写的文章，想认识认识你。”
“你表妹？”
安文倩点点头：“嗯，她就在高一四班，说从你在校刊上发第一篇文章就很喜欢你，想跟你请教一下写作的技巧，让你教教她。”害怕她不同意，安文倩又小心问道，“行吗？”
王春暖微微一笑：“好。”
当日晚上，八点，垂暗的天幕下冬风呼啸。天气预报早就说今天要下大雪，但是众人从白天等到晚上，却只等来了呼呼的风声。冷是够冷了，就是不见雪。
江豪打了一下午的游戏，起身来到大厅区，把钱拍在前台的桌子上：“璐姐，来一碗面。”
袁璐正在电脑上看偶像剧，闻言拿下耳麦瞪他一眼：“刚才叫你吃你不吃，现在想吃了，厨子下班了！”
江豪听后轻笑一声：“你扯屁，厨子不就是你，你有空在这看扯淡的偶像剧，就没空给我做一碗面啊。”
袁璐说：“你会不会挑时间啊，我现在忙着呢，没空伺候你这少爷脾气。给钱我也不做！”说完就戴上耳麦继续看电视剧了。
江豪苦笑，可是没有办法。袁璐这个女人又是网管又是厨子，年龄比江豪他们大三岁，压根不吃江豪他们那一套，她不做江豪只能饿肚子。于是江豪就站到袁璐身后，开始跟她一起看电视剧，一边看他还要一边评论：“嘁，这个男的造型也太丑了，梳得那什么头发，难怪这个女的不喜欢他。”
袁璐：……
江豪：这个女的刚才左手拿着花，怎么现在变成右手了，手镯也戴到右边去了？
袁璐：……
江豪：我估计接下来这个女的会打这个男的一巴掌，然后再捂着脸跑开……你看，我说对了吧。
袁璐愤怒地拿下耳麦：“你找死啊！滚回你的座位上打游戏去！”
江豪笑嘻嘻的：“璐姐，我真的饿了，你做碗面给我吃吧。”他又抽出一张钞票，“呶，给你两倍的钱。”
王春暖掀开网吧厚厚的门帘走上楼梯，又推开凝结水雾的玻璃门，来到了郭黎说的网吧。郭黎说除了贺翔宇，其余几人都在这里，但王春暖走过去只看到了几张空空的座位，除了一个不认识的生面孔，大概是江豪在别的地方认识的朋友。
王春暖走了过去。江豪正在听歌，挑挑选选地在电脑界面上拉进度条。感觉到身后有人时，他还以为是袁璐端着面条过来了，结果一转头他就愣住了。
看见他的脸色一秒就沉静了下来，王春暖心口瞬间就堵了。
“你来干什么？”江豪转回身去，耳麦拿下来挂在脖子上，音乐界面关上，又点开了游戏载入界面。
真是个跟屁虫，江豪看着屏幕黑色背景里倒映出的影子烦躁地想，她怎么就这么爱管自己呢，到哪都能见到她。
王春暖四处看了看，也不见叶逸等人的影子，她只好抿抿唇，顿了会自己问他：“他们说你不念书了。”
江豪听后皱了皱眉，不知道她这哪听说的，但也没反驳，鼠标在桌面晃动，点了点头：“嗯，对。”
王春暖站得端直：“为什么？”
江豪跟她对话都对顺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王春暖说：“跟我有关系啊，怎么跟我没关系了？”
江豪“切”了一声。
王春暖低着声音说：“我不希望看不到你。”
她语调格外沉重，听得江豪莫名就很胃疼。他转回头看她，她还是低眉顺眼地可怜，在他面前逆来顺受得没有一点脾气。
“你是不是有毛病，这都多久了，你还缠着我啊？问我为什么退学，因为我烦了，烦死你了！”
王春暖听后闪了闪眼睛：“我有那么烦吗？”
江豪很烦躁地敲键盘，一不小心把刚打开的游戏界面又关了：“对，你烦得我都不想去上学了！”
王春暖不说话了，她站在原地垂着眼睫发愣，好像在消化江豪方才的话，裹着白色大衣的呼吸一起一伏，站在他身后好像手脚都不对位。
旁边有人开始转过头来打量她，江豪被她的反应搞得心里憋闷，想来想去不知道说点什么让她赶紧离开，刚要开口那边叶逸几个人却回来了。
“哟，王春暖，好巧啊。”叶逸几人走过来，还拍了拍王春暖的肩膀，在江豪身边坐下。
“吃吗？”叶逸撕开一个薯片的袋子，举到王春暖面前。王春暖眨眨眼回神，摇了摇头，很淡然，“不吃了，谢谢。”
她又看向江豪：“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应该去上学的。”
江豪没说话。
王春暖又道：“大家都去，你怎么能不去呢？”
“大家都去我就要去吗？”江豪反问她，“那是你。”王春暖说不出话来，懂事听话的确是她的强项，江豪不是这样的人。她觉得叶逸说得对，他不愿意上学，别人压根一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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