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要这个,还是要这个?”
雪间一手拿着一个布偶在女儿面前晃悠,戳戳她的小手。舜华张着嘴, 眼睛随着母亲手上的布娃娃直打转,伸着小手要抓。
“要这个布老虎啊。”
雪间见女儿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红色的老虎,试探着往下递了递,结果一下子就被舜华的小手揪住了。
“你瞧咱们女儿就是厉害,一上来就选了个小老虎。”雪间兴奋地拽拽旁边的泉奈, “瞧着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和老虎一样勇敢又凶猛的强者。”
泉奈听了没忍住哈哈笑了两声:“这抓个老虎就能看出来了啊?”
“这可是咱们女儿!”雪间顿时虎起脸来瞪他,“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对对对, 娘子说的都对。”
泉奈连连点头,伸手戳了戳女儿白白嫩嫩的小脸, 然后作怪似的揪了揪她抓住的布老虎,居然没大拽动, 不由一挑眉毛:“这小丫头力气还不小,以后可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咱家闺女,一拳给他揍飞。”
“就是就是……”
从一旁悄悄收走空碗的秋棠:“……”
咱就是说, 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早已习惯这俩逗孩子模式的秋棠放轻脚步退了出去,想把空间留给了一家三口。可还未等她掩上门,就见妹妹疾步走了过来,手上好像还拿了什么东西。
秋枫见姐姐正好出来, 凑到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然后将手里的纸条塞给了她。秋棠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把碗递给妹妹, 而后复推门走了进去。
“大人。”
雪间抬头望向门口:“怎么了?”
“情报部传来了新的消息。”
雪间和泉奈对视了一眼。情报部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来整理汇总夜间到来的情报,第二日早晨交班的时候再交给白天上班的同事。按理说如果没有十分紧急的情况,情报部是不会大晚上的直接把消息递到她这来的。
“拿过来吧。”
秋棠依言过来将纸条交给雪间, 而后退了出去。雪间打开纸条,扫了两眼,而后递给了身旁的泉奈:“乱民打到了南贺城下,领主下令驱赶,结果两边推搡起来演变成了打架,死了好几百人。”
这场世人本以为过不了几日就会平息的骚乱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这两个月来愈演愈烈,终于纠集了数万人之多,从南贺之地的南边一路北上,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
开始地方的小贵族们还不以为意,以为关了城门就没事了。结果有人从里面开了城门把人放了进来,连夜闯进小贵族的家把钱物粮食一应抢光,只把人给放了,连同前去镇压的兵卒都打得七零八落。他们这才意识到了这波人的汹汹来势,吓得纷纷收拾东西往南贺城里跑。
“现在整个南贺之地风声鹤唳,据执行任务回来的人说,许多地方的城主下令城中不许讨论乱民之事,大街上都有巡逻的军兵,一旦听见就以附逆罪论处。”雪间的面色沉了下来,“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啊。”
“天底下的人要都有你这么明白,那还至于到今天这个局面?”
泉奈一边拿手中的拨浪鼓逗着女儿,一边从一旁的小几上端起茶来悠然地抿了一口:“如若这样下去愈演愈烈,任务也该下到木叶了。”
“那你会去吗?”
泉奈见雪间这样认真地看着她,反而笑了:“你希望我去吗?”
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木叶真要出面必然需要个有足够分量的人去接这个任务,从以往的情形推算,去的人不是扉间就是泉奈。
民众积年的愤怒累加起来一次爆发,其力量不可小觑,纵然是强如忍者,也未必能压下这样的愤怒,弄不好事没压下去,反而让人们把仇恨转移到忍者身上就不好了。
自从有了孩子,雪间的思虑就比以前多了许多,担心也比以前多了许多。明知这整个大陆都没几个比得上泉奈的,可她还是未免担忧,担忧万一去了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泉奈见她不答,俯了俯身,侧首去瞅她的脸色:“娘子这是舍不得我了?”
“谁舍不得你了,你爱去就去。”雪间轻哼一声,低头去看女儿去了不看他。
“哎呀说起来也是啊,这自从咱俩成婚这一年多,最多出个任务分开几天,其他时间都在一处。”泉奈拿布老虎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促狭地笑嘻嘻,“我这一走,娘子可就独守空房了。”
雪间扭过脸去躲过他作怪的手:“什么独守空房,我自己一个人在家自在的很,没你在正好。”
“真的?”
雪间没说话。
泉奈看她噘着个嘴气鼓鼓的样子,又戳了她一下。见她还是没反应,泉奈眼珠一转,搬着凳子挪了过去,伸臂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急什么?”
雪间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拿手捶了他一下,咕哝道:“谁急了?你去不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大罗神仙,能给他们变出满地的粮食。”
嘴上是这么说,泉奈听了却再明白不过她的心思了,眼珠一瞥,抬头故意思考了一下,说:“反正我要去也去不长时间,你也就几个月见不到我而已。”
雪间:“……”
你搁这故意气我呢?
雪间啥也没说,一下子挣脱他的手臂,坐直了身子:“那我现在就亲自去给相公打点好行李,等任务一来让您即刻就能动身。”说完就想起身往外走。
“哈哈哈回来回来。”
泉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扯了回来,晃了晃她的胳膊:“哎说真的,你觉得这次我们该去吗?”
雪间明白,泉奈用的“我们”而不是“我”,并不是要和她一起去的意思,而是指木叶该不该掺和到这件事中去,于是也敛了说笑的神情,重新坐了下来:“要我说,自然是不该。”
“此次□□乃因去年洪灾贵族们明哲保身不加救助,今年反倒横征暴敛提高粮赋所致,积累的乃是民怨,换句话说,代表的亦是民意。贵族既向我们下任务,我们接了就是要去镇压平息这场风波,除非贵族肯舍下身段与平民达成协议,否则难免要动用武力。如此一来,无论是否是逼不得已,无论最后有无流血,在天下人眼中我们无疑都是站在贵族的那一边,是贵族的帮凶。”
“木叶自缓和与平民的关系以来,收效显著,如若此时再站在贵族一方与民意对立,这几年的努力尽会付诸东流,实乃下策。可若拒了大贵族的请求,于木叶而言无疑十分地不利,尤其木叶本身就在南贺,咱们自是在南贺领主的手底下讨饭吃,更是得罪不得。”
雪间深吸一了口气,缓缓说道:“昔者楚王陈兵于周的边界,使人问鼎之轻重,对方答‘在德不在鼎’。虽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但蚁穴要想毁掉整座大坝,也需要时间的积累,就像尽管火之国现在看似大厦将倾,然毕竟根基深厚,要想推翻这棵大树绝非一日之功。”
“如今看似南边闹得厉害,但依我看来只是小打小闹,还没到波及全国的时候,不如静观其变,看看如何发展。”
泉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赞同地颔首道:“既如此,两边都得罪不得,该当何为?”
这个问题他已想了多日,可无论怎么推算都必然会踏入其中一方的阵营,故而始终没有答案。将希望寄托在贵族或平民身上都不现实,因为这些他们都无法把控或左右,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目前握在手里的牌摆出来,然后在此基础上推算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以及考虑不确定因素所带来的各类后果。
“如果说,此时木叶发生一件大事呢?”
雪间无意地摩挲着布老虎上针线的纹路,微眯的眸中放射出锐利的光芒:“如果木叶此时发生的这件大事让我们自顾不暇,以致于无法分心插手其他事情,那么无论是哪一方都纠不出错来了。”
“大事?”这倒是给泉奈打开了一个新思路,“可如今大战刚过,四大国都安分的很,并无外患;各领主之间虽有战事摩擦,但不过是小打小闹,且并未向木叶下发任务,所以亦无内忧。如此,我们拿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呢?”
“自然是内乱。”
不过说话间的功夫,无数的线索便在雪间的心头织成一张网,勾勒出整个事情的轮廓。她扭头对上泉奈的目光,语气中满是笃定与自信:“如果木叶自己出了问题,谁还能顾得上他们呢?”
泉奈眸中一闪,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
雪间嘴角微勾,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尾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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