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常府,顾郦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看着常逾的表情就知道他办成了,拿着几份新折子递给常逾,常逾也顾不得吃晚膳,近些日子,不仅仅是忙着之前的案子,也想趁着这会子空隙,将陈年旧案都处理利索,毕竟封王之后,他再想参与也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事情了,只不过这项工程太多浩荡,着实是让常逾忙的有些焦头烂额,要不是今日裘老将军要见他,他怕是整日都要熬在书房里了。

    顾郦在一旁研磨:“那您怎么就知道乔林治得好裘落的伤呢?!”

    秦岭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你家殿下可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早就在太医署誊了份裘落的脉案给乔林,乔林若是没这个本事,你家殿下也没必要登门,免得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常逾随手用红笔圈了几处,做了标注,让顾郦去按照标注去解决,迎上秦岭的视线:“知我者阿恙也!”

    顾郦:“殿下,您怎么不直接说啊!如今裘落受伤,多好的机会啊!”

    常逾刚处理完一摞折子,转头看着新一摞的折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花将军当年帮过我,而且乔林同裘落也算是有些交情,若不是无人引荐,裘老将军又信不过他们这些医者,觉得他们是某些官员为了巴结他才来给裘落治伤的,乔林早就主动请缨了去讨赏了!”

    秦岭靠在门框上咋舌:“老顾啊,没事吃些核桃吧,不够我那有!”

    顾郦:“什么意思!”

    常逾掩笑,像是捡着笑话了一样:“他说你没脑子呢!”

    秦岭没想到常逾这样出卖自己,忙着解释道:“这可是他说的,我可没说!”

    顾郦气不过:“那你说说看,我倒要听听,还有什么猫腻!”

    秦岭一直背着手,竟然没人发现他拎着食盒,直到走到常逾面前,将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案上。

    秦岭:“阿逾要是直接说,希望到时候裘老将军能替他言说一二,裘老将军没准还真就不让乔林相救了,现在让他中立,裘老将军反而会觉得欠他一个人情,等裘落醒了,认出乔林,这裘老将军自然会重新调查当年之事,若他知道秦王利用裘落的仁心,作为政权的交易,定然会勃然大怒,到时候不用任何人说,只要秦王有倾倒之势,裘老将军必然会全力倾之!”

    常逾嘴角难掩得意的笑,顾郦跟了他这么久,还不如秦岭这个趴墙根的人看得通透,只是笑意难掩,得意之色难收,让顾郦不失嫌弃之色。

    秦岭合上常逾手里的折子:“阿逾,这些东西是做不完的,你的理想抱负我都知道,可身体最重要,你劝我的时候你忘啦!”

    秦岭说着将常逾拉到另一旁,他这书案啊,堆的都是折子,别说吃东西了,就是多放支笔都是石沉大海。不过这个时候也就只有秦岭能说得动他,对于这一点,顾郦还是由衷的钦佩的!

    常逾任其拉扯,吃着秦岭递过来的点心:“在裘老将军眼中,裘家的人可以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还,但绝不能沦为政权的牺牲品!这也是裘家不肯同宫中那几位公主联姻的原因!”

    秦岭:“不过你扰了秦王的计划,不怕他对你使绊子啊!”

    顾郦不明所以:“秦王的计划?”

    秦岭坐在常逾的桌案前,看着这些折子乱七八糟的,便伸手动了起来,顾郦刚要阻拦,便看见常逾的眼色,闭了嘴。

    起来:“你还记得阿逾之前挨的那些板子吗?这个做法太老套了,太医院再笨,也不能这么久一点起色都没有,很明显这是有人施压,目的一定是二者其一,要么想让他们拖延时间,折了花将军,要么就是想活活拖死裘落!”

    顾郦骇然:“不能吧···”

    秦岭:“什么不能?故技重施的招式罢了!你们这个秦王如今失势,要是没有力挽狂澜的功绩,是很难翻身了,南岭这帮山匪,可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花将军牺牲在那,裘落又久病难任,他这个封地之主自然是义不容辞,若是那时将那些山匪一举歼灭,这可是于国于民的盛举,也是他逆风翻盘的底气呢!”

    秦岭这些日子也是没闲着,这书听的,除了一些秘闻,几乎将朝中的事听了个遍,所以这些事,联系联系串一串,也就能联系的上了,他也终于明白,曾经方不知所谓的猜个大概,是怎样的感受了。

    秦岭拍案而起,虽然刚吃了晚饭,可秦岭看常逾吃的津津有味,也没禁住诱惑,自己拿了一块:“你慢慢吃,我去溜溜食,那些折子我都帮你分好类了,左边的是缺少人证物证的,中间这些是苦主已故的,右边这些是毫无头绪的,你吃饭的时间,我帮你争取回来了!若是晚上不好好休息,我可是会再来的!”

    秦岭得意的负手而去,只身回到院中,跳上了屋顶,夕阳无限,将他青玄的发丝铺洒成了金棕之色,少年本该无畏,可如今他却只能活成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相比真像和身上的冤屈,他更像解岁桉身上的婴毒,之前在寒潭的时候,他有无数的时间感慨人生,回想过往,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在这须臾的几十年里活成了这副模样,他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除了生死之间,他也从未伤过任何人的性命···如今这一身狼狈,一身绝学,若能相抵,他也是愿意的,只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奇迹,就算有,应该也不会再在他身上出现了,狐毒重生,本就是一个奇迹了,哪里还敢奢望有第二次?

    岁桉摇晃着小脑袋在院中背着书,今日也不知怎的,背了诸多遍也没背进脑子里。

    秦岭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他的身上承载的从不比秦岭少,秦岭能替他扛下所有的危险,却不能替他感受所有的心结···

    岁桉:“泛、泛、泛彼柏舟,亦泛、亦泛、···”

    秦岭:“亦泛其流!”

    秦岭听不下去,从房顶上跳来,一边抻着懒腰一边说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要不是秦岭险些被门槛绊倒,岁桉还真没发现他二叔一直在。

    岁桉眨着大眼睛,一脸的求知欲:“二叔,你不是不善书理吗?”

    秦岭拿起桌上的花生,丢在嘴里:“不识啊,我蒙的···不会真对了吧!?”

    岁桉半信半疑的推开书来对,江湖传闻,他二叔是意气风发的江湖英才不错,可这学识却不似是秦家的,还被人说成草包,秦岭从未争辩过,以至于岁桉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二叔这副模样同饱读诗书四个字毫不相干!

    常逾在院外看着,并未言说,负手而来夜色无边,掩盖了晚霞的余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

    常逾:“京中开了几年夜食店,要不要去尝尝?”

    秦岭:“你忙完了?”

    常逾:“就像你说的,忙是忙不完的,劳逸结合,才能更有效的处理事情!”

    秦岭打了个响指:“有道理,不过我听闻今日护城河开行泛舟,估计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人了,我们去泛舟吧!”

    凛冬刚过,暖春临至,每年开春,护城河会有一次开运泛舟,寓意鸿运新春,算是祝福,秦岭之前没有赶上,今日瞧着人多,挤都挤不进去,便也是没去,不过现今日落西山,这个时辰了,应该不会再有人了吧!

    常逾划着船,起初顺着河流最开始还好些,可划着划着,船便不动了,秦岭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旁边还躺着岁桉,一副小娇妻带孩子的模样。

    常逾好强,也不肯向秦岭求助,在湖中央来回的转了好几个圈。

    秦岭快被转吐了:“你行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

    常逾咬着牙,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可这船就像钉在湖中心一样,除了转圈一动不动。

    常逾纠结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揪着秦岭的袖口:“要不你教教我?”

    秦岭笑的毫不掩饰,一把拎起睡着的岁桉,使了个眼色,岁桉揉了揉眼睛,险些一步一个跟头,走到船头,接过船桨,划的有模有样,时不时的还打上两个哈欠。

    常逾心里疑惑:“你不会吗?”

    秦岭理直气壮:“不会!怎么了?大人就一定要会划船吗?”

    岁桉一脸鄙夷的看着秦岭,秦岭从小生活在沧澜派的后山,那里绿水常青,别说划船了,造个船他都会,他一个小孩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又顾及常逾的面子呢!不过顾忌归顾忌,他教他划船不就好了?

    岁桉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就生气:“你们使用童工!是犯法的!”

    秦岭盘腿坐起来:“你这在常府住了些日子,别的没学会,这律法倒是没少看是吧!乔林那满院子的童工,你怎么不替那些孩子说呢?”

    岁桉挺直了腰板:“有能力时要拔刀相助,没有能力时便先保护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这是二叔你教我的!”

    常逾:“你教的不错!”

    秦岭看着常逾肯定的眼神:“嘿~你到底向着谁啊!”

    常逾先是赞同了秦岭的教育,接着又教育岁桉说道:“按大齐律法,阿恙算是你的族长,听陈训教,是你应尽的指责,故而他让你划船,并非虐待言伤,便算不上童工与雇佣,你的反抗不成立!乔林收养的那些孩子,是在官府里记录在册的,不仅要承受教养之责,同时也要担着这些孩子犯的错,同阿恙一样,是教习,并非虐待!”

    岁桉气呼呼的等着常逾,看着他二叔得意的小表情,两个人明摆着欺负人,可那又能怎样呢,没有能力反抗,只能先保着自己,将气都撒在了船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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