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青山秀冲天,钟灵福地佑人间。
风雨木石私无欲,汲汲何堪为神仙。
一步一苦凡人路,兴亡更替世事迁。
攀亲念友偿恩怨,祈天望神太可怜。
淑妍公主住泰山府朝霞宫,当初选这里,是看上了朝霞一般漫山遍野的玫瑰。阎君传信来,说要带徒弟过来赏花,正是花开得最好的时节,淑妍在花园里摆了一桌玫瑰宴,香气入口入心,芳馨沁人,也不知道阎君家这个小妹妹是什么模样性格,今天头一回见到,还真有些期待呢。
她正想着,宫人引着严都平一行人过来,淑妍高兴地迎上去:“小舅舅好啊,许久不见了,您怎么还是这样,来我这里,不该变老一些吗?”
严都平看了眼她的满头珠翠:“你怎么不变小一点,净想着劳驾长辈。”
淑妍早被一旁的杨瞳勾了魂,伸手帮她解了帷帽:“瞳儿妹妹果然标致。”
杨瞳行礼:“淑姐姐好。”
“好好好,赶紧过来坐,饿了吧,给你们备了宴,先吃东西。欸,不是说还带了一位姑娘,在哪儿呢我瞧瞧。”
带星含笑上前,恭身行礼:“见过公主。”
淑妍仔细看了看她:“不错不错,小舅舅真是会挑人。”
阿旁跳出来,从淑妍手上拿过姑娘的帷帽:“公主该夸我,是我挑的。”
“会办事儿,赏。”
阿旁连忙道谢:“多谢公主殿下,别的都罢了,小人近日有些缺钱,您看这赏赐,咱们就俗气些,来点银子,您看怎么样?”
淑妍掩口笑:“哦呦,舅舅,你这个属下蛮家怀的嘛,头一回见就跟我讨钱花,能不能给呀?”
杨瞳拉着淑妍公主耳语:“淑姐姐,不能给,她会赌钱喝花酒。”
“噗,是个野路子来的?”
“那倒不是,到人间来的时候撞到脑袋了。”
“难怪。走了,吃饭。”
本来只有严都平、杨瞳和淑妍三个人入席,后来吃得高兴了,带星,阿旁,阿罗都坐下一块用饭了。
淑妍问杨瞳:“北边儿还冷吗,妹妹怎么还穿着褙子衫呢。你说你挺高挑的,怎么吃这么点儿就饱了。”
严都平把瞳儿面前的米酒换成玫瑰露:“之前受了点伤,不能吹风,辟谷的时候撞上喝药,伤了胃口。”
“难怪脸上没什么血色,怎么伤的?不是一直在山上嘛。”
严都平回:“晚上看不清路,从山上摔下去伤的。”
淑妍信也不信:“万寿山的人参果不错,说是能明目醒神,弄几个来尝尝?”
杨瞳摇头:“不用了,蓬莱洲的仙子也常给我送果子吃,用处不大,师父说不能多吃,身子受不了。”
淑妍叹气:“蓬莱洲的仙果都治不好,那这毛病难治啊,怎么落下的?”
严都平笑笑:“她要你操什么心,倒是你,炳灵的丑事外头可都传遍了,你打算继续不闻不问?”
说起这件事,阿罗和阿旁自然退下,带星要走,却被淑妍拉着又坐下:“我要是再不问,那就不是丢我自己的脸,而是给我们玉山丢脸了,我和他这夫妻是做不长的,走之前,还是给他送份大礼的好。”淑妍笑着拍了拍带星的手背,带星也会心一笑。
严都平起身:“行,你自己有对策就行,难得来一趟,我去找东岳老儿说几句话,瞳儿你在朝霞宫玩一会儿,看花就看花,不许乱跑。”
杨瞳点头:“嗯。”
阿罗跟着严都平往前去,阿旁留在朝霞宫与杨瞳一处,淑妍有话和带星说,就带她进了殿里。花园很大,杨瞳和阿旁走走游游,累了就在亭子里吹风闲聊。
“阿旁,咱们到泰山来,不止送带星这件事儿吧,师父是不是有正经事情要办?”
“什么事儿算正经事儿,什么又不算呢,他不乐意说,咱就别问,憋死他。”
“真是的,我也算因为泰山府吃过些苦头吧,告诉我乐乐也好啊,我发现我师父有点太能藏事儿了,还不许我藏,不公平。”
阿旁也闹不明白殿下找东岳会说什么:“姑娘想知道就问呗,我不信你问了他还不讲。”
“嘁,我懒得问,爱讲不讲。”
阿旁觉得姑娘这是没开窍,平常那些情情爱爱的传奇没少看,怎么就不怀春呢,她凑到姑娘眼面前儿:“小眼睛,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真就把殿下当师父吗?”
杨瞳伸手拈了块玫瑰酥:“你这话有意思,不当师父当什么?像你似的不恭不敬,阳奉阴违啊,我可没你的胆量,不够我挨揍的。”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待你这么好?”
“他是师父啊,再说我待师父也好,洗衣做饭梳头,排忧解惑夜聊,这些年,咱们殿下也成长不少,起码知道酌情二字了。”
阿旁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做徒弟,和做新娘子有什么区别不?”
杨瞳疑惑:“这俩完全不搭嘎呀。”
“做徒弟,他教你一分,你得敬他十分,打你都不带商量的,做新娘子,他待你好十分,你还能要十二分,随便偷懒撒娇,一点儿不敢罚你。”
杨瞳耳朵一动:“阿旁,你想做我师父的新娘子?你喜欢我师父啊!要是你的话,倒可以考虑考虑,你肯定不会嫌我待在山上碍眼吧!”
阿旁气得抖了抖袍子:“得,白瞎,全白瞎,你吧,也就严老大能教,笨!”
“哎,我说你,钱可都在我这儿呢,你说话小心点儿。”
“哎呦,这事儿还有商量?”
“看我心情。”
“姑娘,你就是天上地下第一聪明伶俐的人儿!”
朝霞殿中,淑妍公主和带星坐着讲话:“带星姑娘应该也瞧出来了,我呢,有事藏不住,姑娘既然来了,我就拿你当自己人,不瞒你说,我的丈夫是个风流好色的仙家,早些年还收敛,如今越发没什么情分,他在外头那些事情,我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好了不管他在外面如何风花雪月,都不许和别人有孩子,神界的孩子长成之前,只能依靠父母的血脉灵力庇佑,炳灵的道行也就那样,他孩子越多,庇护我儿子的灵力就越稀少。所以我早与他讲明白了,要是不想得罪我们昆仑玉山,就别在隆儿成年之前要别的小孩儿。现在他失信于我,我不至于残忍到把小孩杀了,却要让他长长记性,你说是不是?”
带星点头:“公主身份高贵,又背靠玉山,不该在泰山府忍受这样的事情。”
淑妍回忆往昔:“我这亲事,是君父给我定下的,我是个孝子,不想忤逆父亲,再说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个入眼入心的,嫁谁不是嫁呢。”
“公主放心,今日起,带星就与公主一心,公主预备怎么把我送到太子面前?”
“你来得巧,过两天是东岳仙寿,你和我一道赴宴,就凭你的容貌,他就是想看不见你也难。”
“带星来自冥界罗刹国,非人非仙,太子不会介意吗?”
“泰山府往先也管冥界的事情,不必担心这个,再说他色胆包天,美人当前,哪有那么多顾忌。”
“如此这般,公主心里真的不难过吗?”
淑妍笑了:“难过?我现在期待得很,看看我们俩能把那泰山府的太子折磨成什么样。”
“不过初见,公主当真信我?”
“阎君说你相当聪明,我喜欢聪明人,看你一面也合眼缘,当然信的。”
两人相视笑笑,没有比各取所需,互惠互利更牢固的关系了。
东岳帝君如今常在听鹤楼,严都平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喂他养的几只仙鹤,听鹤楼上仙雾缭绕,就是如今,罗酆山也比不上寻常仙山亮堂,更不要说这主宰万物生灵的东岳泰山了。严都平并不多喜欢泰山,只是想,也许瞳儿在这样的地方长大,修为会更高一些。
东岳帝君看到他,像是不知他来一样招呼:“严老弟,今儿怎么上我这儿来了,你不是在人间游历,到泰山踏青来的?”
严都平在院里石凳上坐下,自己斟茶来喝:“帝君养的好儿子,我来看看我那苦命的外甥女,要是被人欺负了去,我不好跟三姐交代。”
东岳帝君坐过来:“不敢不敢,老三再糊涂,也不敢欺负西王母的义女啊,本君已经教训过他,关在通幽地牢面壁呢,香山那母女两个也不会认的,我是被那兔崽子气得不轻,唉,是本君没有儿孙福。”
严都平看惯了这个老头假模假样,只是笑笑,装傻问道:“炳灵这事儿瞒得好好的,怎么叫淑妍知道的?”
东岳帝君把天雷神君如何行雷伤了人,如何过来请罪,如何撞见太子妃的经过都讲了一遍,严都平听得直摇头:“啧,这个陈文玉,真是不像话,他这样出岔子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还不知悔改,看来之前是我罚轻了。”
帝君抬眉:“老弟还能罚九重天的仙家?”
“我那徒弟,数着天劫过呢,陈文玉前些日子犯浑,一下子打了九道雷下来,害我徒弟去了半条命,现在走路都不大利落。欸,要不你我联名上个折子,把这天雷神君参了吧。”
东岳可是老神仙中的老神仙,知道九重天的神君不可能一个错犯两次,这接连两回,内中肯定有蹊跷,他捻须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这阎君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兴师问罪来了:“这里面,有老三的事儿?”
严都平冷了脸:“隐雷咒是魔界创制的法术,你们仙界向来瞧不上,鲜少有人学用,如果我记得不错,仙界也就只有炳灵会用吧。”
这事儿东岳还真不知道,他的确想让儿子重新拿回地府,上回赢勾的事也是他教的,但他还没急到在九重天用隐雷咒,这事儿无异于自报家门,此时唯有装傻:“你这话说的,借他胆子他也不敢的,再好好查查。”
严都平举杯淡笑:“若换了我是你,也会觉得地府这个新主厉害太过,再纵容下去,恐怕会威胁到泰山府在神界的地位,教训教训施点压,情有可原,只是,冤债有主,要斗要争,是我们之间的事,把小辈儿牵扯进来就有损颜面了,论起来,炳灵也是晚辈,这回就算了,帝君你好好教教,以后做事动点脑子,顾些面子,照这样下去,输了赢了都不好看。”
东岳道:“老弟,什么输赢争斗的,泰山和地府,一个管生,一个管死,一向很和气的嘛,本君既把地府交给你,就是信你重你,从没想过拿回来,你多虑了。”
“倒不怕你们抢,说真的,炳灵要是有本事从我手上夺过地府大权去,你这个儿子算是没白养。我只劝你一句,生灵符是用来救济苍生,孕化万物的,你们少用在唤鬼醒恶上头,泰山府大不过天,凡事掂量掂量。”
严都平走后,东岳帝君独自站了很久,严都平的城府深不可测,一面严苛教条,一面又随性没有章法,真不知明争与暗斗哪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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