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都平回朝霞宫,看到徒弟和淑妍的儿子瑞隆在一处玩儿,瑞隆蒙着眼睛,几个人玩捉迷藏的游戏,杨瞳往这边跑,看到师父回来了,就躲在师父身后,小声道:“师父,我在您身后躲一下。”
严都平从袖中拿出一方手绢递给她:“一头汗,擦擦。”
“嘘,隆儿过来了。”
那头瑞隆摸索着过来,口中唤着:“小姨,你在哪儿呀,小姨。”
严都平不禁好笑,转头小声问:“他叫你小姨?”
杨瞳点点头:“不对吗?是淑姐姐教他这么叫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倒是不错,就是听着好笑,你俩不都还小嘛,人小鬼大的。”
杨瞳把脑袋搁在师父肩上:“就师父还觉得我小,我都这样高了,只比您矮了半个头。”
“你别垫脚啊。”
“哼。”
瑞隆走过来,抓着严都平的衣角:“找到啦!”他移开眼上的绸带,抬头看到是舅公,跪下磕了个头,“瑞隆给舅公磕头,舅公福寿安康。”
“起来吧。”
瑞隆起身,转到严都平身后拉着杨瞳:“小姨,我找着你了,算不算我赢?”
“你是看见了才找着我的,不能算你赢吧。”
瑞隆撒娇:“小姨就让我一回嘛,我想要小姨哄我睡觉,好不好?”
杨瞳伸手拉着他:“好吧,看在你可爱的份儿上,小姨就哄你睡觉。”
严都平看他和瞳儿很亲的样子:“你娘还说你认生,这小姨才见几多时,怎么就这么好了?”
瑞隆抱住杨瞳的胳膊:“小姨身上暖,不像山上别的仙子,身上都不暖和,娘亲身上也不暖和。”
严都平假意不许杨瞳去:“那你抱个暖炉玩吧,你小姨身上有伤,不能累着。”
瑞隆问:“小姨,你哪里受伤了?”
“伤都好了,现在就是胃口不好,没什么大碍。”
瑞隆拉着杨瞳往前跑:“走,隆儿带您休息去,我的住处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小姨休息。”
杨瞳回头:“师父,我跟隆儿去他那玩儿了啊。”
“热不热,把外衣解了吧。”
杨瞳自己解开外衫:“一会儿是不是还要穿?”
“师父帮你记着,安心玩儿去吧。”
“好,帮我跟淑姐姐说一声,省得她找。”
“嗯,去吧。”
严都平把她的衣服理了理搭在胳膊上拿着,淑妍公主从廊下走过来笑他:“小舅舅还真是又当爹又当娘,这徒弟养得真精细。”
严都平笑笑:“就这么一个徒弟,当然宝贝。”
淑妍问:“瞳儿妹妹也不小了,可有姻缘没有?”
严都平垂眼:“她阳寿到九岁终了,命数不大好算,只些许能算些运数劫难,别说姻缘,游心咒在她身上都不管用。”
“游心咒怎么会用不了?”
严都平笑了:“缺心眼儿呗。”
“真的假的,多讨人喜欢啊,干嘛说人家缺心眼儿。”
“正好阳寿尽的时候吃了点苦头,怎么也找补不回来。”
“那您也不能说人家缺心眼儿啊。”
严都平只是笑笑。
淑妍又问:“您和我公公说什么了,炳灵在不在那儿?”
“不在,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好好管教儿子,别总是眼高手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他才听不进去呢,这老头成天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权欲重着呢,几个儿子,偏偏挑了个资质最差的做太子,还不是看他好摆布,舅舅千万防着他们一些,那炳灵本事不大,野心不小,大概是想趁着仙界魔界不大融洽的时候发两边的财,可笑得很。”
严都平转脸看看她:“你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头头是道的呢。”
“想知道不难,想不知道才难。”
“这话倒是不假。”
淑妍问:“您和瞳儿妹妹在我这儿留几天吗?”
严都平摇头:“晚上就走。”
“赶着上哪儿去?让瞳儿和我待两天不行吗?”
“我不是到人间来玩儿的,你跟瞳儿投缘,以后常来往就是了,不差这一天两天。”
淑妍点头:“也是,您既有事,那我就不留了。”
严都平想起隆儿来:“对了,从前就听你说你儿子身体弱,诊过吗,什么原因?”
“带去蓬莱洲给干娘看过,说他是麒麟胎,属火的,我和他父亲一个是泰山石灵,一个是冰山玉灵,都是寒性,所以他身子里冷热并行,小的时候不大扛得住,大些就好了,急不来。”
严都平从袖中取出两片竹简递给淑妍:“我这有一套内功心法,上下两卷,魔界诸神,大多路数极端,这坎离经本是给他们疗伤创的,讲的就是冰火相融,寒暖相生的法子,我看隆儿就能练,要是成了,应该大有长进,你也不用担心他老子在外面乱来了。”
淑妍欣喜地接过:“我寻这坎离经也有时候了,没想到您那儿竟有!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嘛,您怎么得来的?”
“我写的,你说怎么得来的。”
“那怎么讲说失传了?”
“只给几个魔神练过,我嘱咐他们自己用就好,别传出去,都是重诺的人,真就没传吧。”
淑妍笑着把东西收好,忍不住调侃:“早听说你们玉清境的小器,这么一看果然是真的,要不是隆儿和您沾亲带故,您也舍不得把这好东西拿出来吧。”
“大方容易吃亏,再说,我这东西要是传开了,那些走极端修炼的还有顾忌嘛,又生出许多麻烦。我也嘱咐你一句,只许给隆儿练,别外传。”
“好,我记住了。”
朝霞宫在龙角峰上,离瑞隆住的红雨川不算太远,杨瞳和瑞隆半飞半走过来,觉得空气越发清新,桃红柳绿,水净沙明,有淙淙水声,莺莺鸟鸣,杨瞳拉着隆儿的手走在溪边:“上桃峪这一大片地方,只有你自己住在这儿?”
隆儿想了想:“还有几个仙娥和管事的仙翁,我体质和娘亲不大一样,不好和娘一起住,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不该每天都黏在母亲身边,我很早就独居了。”
杨瞳有些惭愧:“我这么大了,离了师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不一样的,我也想和娘亲住,奈何身子不争气,再说,像小姨这样好看的,就该多疼些。”
杨瞳笑了:“我这几年都没怎么见过外人,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不好看,我就是个道士,好看不好看的也没什么打紧。”
“真正好看的人啊,都是像小姨这样不在意的。”
杨瞳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人小鬼大,我是罗酆山道理大王,今天封你做泰山道理大王。”
“哈哈哈,泰山道理大王,这是我第一个封号,我喜欢。”
两人走进瑞隆住的小屋,跟前面的宫殿不大一样,就是很朴素的木屋竹楼,窗启轩明,清风来去,正堂供着西王母像,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房,宽敞,朴素,他大小是个神界世子,倒不大讲究排场,可见淑姐姐很会教,隆儿的根骨也好。
她走进书房,欣赏隆儿练的几幅字,抄的是元始天尊说太古经:“隆儿,为什么拿这卷经练字?”
瑞隆道:“这卷写得好,清清楚楚,简简单单。”
杨瞳点头:“我当初学的时候也这样想,可我师父说,越简单的道理越难彻悟,讲得轻巧,很难做到,我以前不信,最近有些信了,比如我,再如何修炼也弃不了世俗,咬牙坚持,也不是一心向道,不想让师父失望而已。其实我愿意做个俗人,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人就是人,为什么非要成神?”
瑞隆走到书架边上,抽出一支玛瑙玉笛,挥手在上头刻下“长乐之道,且视且听,且荣且华,入世近俗,积精全神,无为寂寞,乃得长乐”几句,递给杨瞳道:“小姨,送你一支玉笛,这玛瑙玉是准提道人所赠,我在上头刻了几个字,祝小姨近俗长乐。”
杨瞳笑着接过,仔细看了看上头刻的字:“入世近俗,无为寂寞,隆儿你太厉害了,准提道人知道不会生气?”
瑞隆背过手:“送都送我了,还与他什么相干。”
杨瞳喜欢得不行:“给你吹段姑苏行。”
瑞隆在榻上坐下,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吹笛子,笛声还算悠扬,就是有些生疏了,大概有几年都没碰过笛子,他手撑着棋案,不知不觉就瞌睡起来,等杨瞳再过来,他已经睡着了,杨瞳觉得他好玩,自己吹的乱七八糟的调子也能睡着。想起之前答应他哄他睡觉来着,就轻轻把他抱进卧房,像哄阿瞒一样拍着他的肚子让他睡稳。看他的样子好像只比阿瞒大了两三岁,心里装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也不知道小妹在玉京山怎么样了。
她想着想着也睡着了,待严都平寻过来,看到一大一小的都在睡觉,不忍心叫起来,就在屋外等着,到天快黑的时候,屋里走出一个少年,严都平纳罕,那少年笑着恭身行礼:“舅公,我是隆儿呀。”
严都平皱眉,冷脸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小少年:“你已经这么大了,还装成小孩儿?”
瑞隆连连摆手:“舅公面前不敢假装,我的确已到少年,但体内寒气压制,身子一直长不大,今日蒙小姨度化,终于脱了童胎,不敬之处,还请您原谅。”
严都平有些生气,不管他什么模样,心智是成熟的,竟然骗瞳儿哄他睡觉,想到瞳儿与他共卧一榻,严都平十分恼火,在他身上下了一道童身咒,使他又变回了孩童模样:“你这小子心思重,怪不得小姨长小姨短的,就为让她温你的仙骨是吧,这童身咒,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瑞隆知道舅公不高兴了,连忙求饶:“您别这样,我好不容易长大了,我不是有意欺瞒,若是照实说了,怕小姨不自在。”
严都平点了点他脑袋:“你不说,怎么知道她会不自在,算计自己人,不教训教训你,以后胆子越来越大。”
正说着,杨瞳起来了,出来先摸了摸瑞隆的头:“你起来怎么也不叫我呀。”
瑞隆正要说话,严都平拉过杨瞳的手腕:“阿罗阿旁等着呢,我们走。”
杨瞳一愣:“这么着急,不去和淑姐姐讲一声吗?”
“讲过了。”
“那隆儿,就,我们就,这么走了?”
“走了。”
杨瞳转过头,挥手跟隆儿道别:“隆儿,小姨走了,后会有期啊。”
严都平抱起她往山上飞身而去,杨瞳觉得师父走得太急,搂着师父的肩膀问:“师父,到底怎么了这么着急?”
严都平看了看她,说她缺心眼儿吧,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嘴上只是说:“他们泰山府没一个好人。”
“什么呀,淑姐姐不是好人吗?”
“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
“我没有呀,还有隆儿呢。”
严都平欲言又止:“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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