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岱在偏殿抄了一上午的书,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他长那么大,在家都没看过那么多书,更别说抄书了,皇帝这是看准了他不喜欢读书故意折磨他啊。
昨天已经打了两顿,今天又来,他就带小阿哥们打个猎而已,至于这么折腾他吗?
皇帝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哪里懂得带孩子的技巧,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该让他们胡闹,娇生惯养那是养哥儿吗,家里的姑奶奶都没那么娇惯。
五阿哥喜欢骑射,身体强健鲜少生病,七阿哥自小体弱多病,拿起弓箭就姿势好看,抓兔子还得靠兔子自己撞树撞死,这长大了还能得了?
不行,不能让皇上胡来,大不了他多挨几顿打多抄几本书,为了七阿哥的未来,他受着就是了。
鄂伦岱打定主意,松开进来后就没出声的小家伙,以为刚才动作太大把人吓着了连忙安慰,“其实抄书也没没什么,就是无趣了些,阿哥爷别担心,没事儿。”
隆禧拍拍暗暗作痛的良心,放下刚刚配好的伤药,小声说道,“表哥稍等,隆禧去帮你找吃的。”
可怜的大表哥还不知道昨天的两顿打和今天的罚抄都不是一回事儿,为了弥补还被蒙在鼓里的大表哥,他还是去找点吃的别让他饿着吧。
鄂伦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拍拍胸口保证以后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一定带上阿哥爷一起,他们兄弟情深情比金坚。从今天起,七阿哥就是他鄂伦岱的亲弟弟。
隆小禧:……
还没有完全丧失的良心更痛了。
七阿哥不忍心面对被卖了还要帮凶手数钱的大傻子,赶紧让钱满多悄悄去膳房弄点吃的过来。祁院判在汇报牛痘的事情,事关天花疫苗,他哥现在没空管别的,正是他们偷偷干坏事的好时候。
鄂伦岱揉揉饿瘪了的肚子,指指里头的两位宫女然后开始比划。皇上特意派人过来看着他,偷懒睡觉都会被记在纸上,等晚上皇上过来验收罚抄成果时一并处置。
他不能偷懒,一来是抄不完,二来是有人盯梢。要不是有两个姐姐时刻盯着,他早就找地方补觉去了。
隆禧一脸的视死如归,“表哥别担心,我来解决。”
然后,鄂伦岱大表哥就看着他们家阿哥爷气势汹汹朝书桌走去,走到两个宫女跟前瞬间变脸。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娃娃讨好的扯扯她们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讲条件,“姐姐,我来替表哥抄书,你们放表哥吃饭好不好?”
鄂伦岱:……
他还以为这小家伙要霸气侧漏救他于水火之中,结果就这?
他承认装可怜很有用,天底下没人能抵挡的住七阿哥的眼神。可七阿哥是个哥儿,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遇到事情就可怜巴巴的说好话求情。
现在是在宫里,他们都知道是在开玩笑,要是将来办差出门在外,这还不得被人往死里欺负?
就说皇帝不会带小孩儿,没了他可怎么办哦。
钱满多很快带着食盒回来,鄂伦岱看看爬上椅子提笔蘸墨帮他抄书的小阿哥,摇头晃脑感叹了一会儿,决定先填饱肚子再给小阿哥讲外面的人心险恶。
乖巧漂亮是没有用的,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还好阿哥爷是个小阿哥,这要是个小公主,长大后受欺负了都想不起来要找人给他撑腰。
他额娘不就是这样,长的好看出身也高,偏偏倒霉嫁给了他阿玛。如果他额娘是个性子果决的满洲姑奶奶,他阿玛身边的莺莺燕燕也嚣张不起来,不像现在,有他护着也挡不住那老东西整天在家里吆五喝六。
由此可见男孩儿女孩儿都不能养的脾气太好,至少武力值得跟上,实在气不过了还能打架。不然受欺负了只能掉眼泪,眼睛哭瞎了也没多大用。
家丑不可外扬,家里的事情他清楚就行,没必要拿出来污了别人的耳朵。
鄂伦岱进宫之前就没吃几口饭,饿了大半天早就肚子直叫唤,风卷残云般解决了食盒里的饭菜,这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五脏庙,下次得和皇上好好说说,要打要骂随他,总之不能饿着肚子受罚。
大表哥吃饱喝足,回到书桌后接替小阿哥的岗位,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纸上那稀奇古怪瞧不出原本模样的字迹,脸色一僵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不还是让七阿哥继续写吧,练字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多写多练才能写出一手好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得。
二阿哥和皇上的字都挺不错,五阿哥的字也称得上工整,怎么到七阿哥这里就那么、那么、奔放?
应该是年纪小力气不够,或许再练两年就好了。
隆禧也知道他的字不好看,这些天已经很努力的练习,目标是让他写出来的字看起来像字,不求框架结构有多好看,不缺胳膊少腿就是成功。
笨鸟先飞,他慢慢练,总有一天能把毛笔字的技能点满。
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能点亮科技树,想办法把钢笔铅笔圆珠笔弄出来。有更方便的笔面世,毛笔字写不好看就算不上是缺点。
逻辑通。
“表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祁院判说安全的天花痘苗快研究出来了,我哥应该没空管这边,咱们悄悄溜出去玩好不好?”隆禧也不想抄书,他只写了一会儿就手腕发酸,大表哥抄了一上午得多难受,“五哥今天下午在校场射箭,我们借五哥的小马学骑马。”
他眼馋小马驹好久了,一直没机会摸一摸。男孩子谁还每个仗剑纵马行走江湖的梦想,这个世界没有江湖,只完成前半部分也可以。
不知道他的小马驹现在在哪儿,是在马妈妈的肚子里,还是已经在内务府养着?
小家伙兴致勃勃的想着将来策马走天涯,脸上沾了墨迹都没有注意到,“二哥说明年春天暖和了就教我骑马,所以我的小马驹现在应该已经出生了。小爷可以提前学,到时候吓二哥三哥一跳,让他们以为小爷是个举世罕见的小天才。”
鄂伦岱沉默不语。
这个绝世罕见的小天才,他感觉阿哥爷恐怕当不成。
主要是,身体条件在这儿摆着。人家学骑马都是看几眼就上马,旁边有个大人看着,只要人摔不下来,在马背上怎么折腾都不管,跑两圈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阿哥爷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估计只能降得住刚出生的小马驹,但凡小马驹能跑,这小家伙都得落下风。
不过这话心里知道就行,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太伤感情。
为了让皇上和二阿哥以后省点心,他提前带七阿哥感受感受骑马的乐趣没坏处。皇上罚了他一次又一次,他还在这里帮皇上分忧,这就是孔夫子所说的以德报怨吧。
嗨呀,他可真是个贴心的好表哥。
鄂伦岱如此想着,然后一脸遗憾的拒绝了小阿哥的提议,“骑马的事情不急,等过两天阿哥爷有时间,咱们出宫骑马。这两天就算了,天天挨打有点丢面子,缓两天再说。”
别看他现在走路说话都没事,其实身上还疼着呢。板子打的再轻也是打在身上,要不是他足够硬气,换个人过来只怕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要不是皇上非让他进宫,他这会儿也在家里躺着休养。
隆禧一拍脑袋,指着刚才随手放在桌上的药包药瓶说道,“表哥,这是疗伤的药,我刚才特意让太医配的,你回家记得吃,早点好才能早点出去玩,千万别留下什么病症。”
鄂伦岱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阿哥爷放心,这点小伤两三天就好,用不着吃药。”
他在家的时候也不会特意找大夫拿药,最多找点药膏抹抹,他皮糙肉厚挨打惯了,没阿哥爷想的那么脆弱。
两个人在偏殿说悄悄话,旁边的宫女也拿他们没办法。康熙方才还想着把那俩人隔开,听到祁院判说天花痘苗的事情有了进展,立刻把那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忘的一干二净。
帝王亲政需要政绩,他手底下的辅政大臣各个功勋满身,就算亲政时无人阻拦,没有任何政绩也容易令人心动荡。
天花肆虐起来不分满人汉人蒙古人,他在隆禧出痘后特意查过,虽然南方已经种痘种了好些年,但是年年都有种痘出事的孩子。如果他们真的研制出了没有危险的痘苗,南方百姓对朝廷的抵触减弱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对百姓来说活命最重要,煽动他们反抗朝廷的人都别有用心,表面上是为了汉家江山,其实绝大多数都是为了一己私利。没有危险的痘苗一旦研究出来,好处是所有百姓都看得见的,比起某些人许诺的好处,还是看得见的好处更容易拉拢人心。
汉人当皇帝的时候也有民不聊生,古往今来朝代更迭,苦的都是老百姓,他们大清能让全天下的百姓免受疫病之苦,百姓没理由不记着朝廷的好。
如今鳌拜和索尼分庭抗礼,他其实不急着亲政。只是索尼年老体弱,怕就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病不起,到时候四位辅臣中指剩下一个唯鳌拜马首是瞻的遏必隆,到时再亲政容易出变故。
他们家玛嬷以皇后之位来钓着索尼,为的就是索尼主动开口还政,只要他能在索尼去世之前亲政,鳌拜就翻不出风浪。
天花痘苗是他亲政的一大助力,容不得他不上心。
康熙心中激动,给人给钱尤其爽快,还让顾问行留心太医院的进度,缺什么直接说,只要痘苗能成功,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想办法弄下来。
皇帝给东西给的太痛快,听的祁院判心跳加快担忧不已。他还没亲自去外面庄子里看过,不知道牛身上的痘是个什么痘,万一最后没弄出来他们想要的东西,竹篮打水一场空,皇上还不得把他们全家都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想委婉的说两句都不行。
祁院判忧心忡忡的回到太医院,愁了半天还是觉得他得出去盯着。事关他们全家还有整个太医院的安危,他不能任由那臭小子折腾。
太医院有左右两个两个院判,两个院判上头还有院使,外头的事情本就需要有个主事人,他亲自过去也算合情合理。
康熙兴奋的坐不住,痘苗还没有做出来,他就已经能想到将来全天下都服从朝廷管束的美好未来。父祖辈没有做到的事情即将在他手里成为现实,怎么可能不激动。
少年帝王连喝了三杯凉茶才压下胸中热意,冷静下来才想起来偏殿还有俩混不吝的臭小子,“顾太监,跟朕去偏殿看看。”
痘苗有进展是好事,教育弟弟是正事。隆禧和太医一起来清宁宫,十有八九是去太医院拿药来看鄂伦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俩人关系竟然那么好了,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康熙不介意弟弟活泼,稍微有点活泼过度也没什么。
常宁从小就活蹦乱跳,宫里那么多空闲没用的废弃宫殿,几乎每一座他都进去扫荡过,天生的傻大胆什么都不怕,要不是宫殿太高,等闲没有那么高的梯子,他连上房揭瓦这种事情都能干出来。
有常宁在前面打样,康熙觉得他们家小弟再活泼也超不过那家伙,喜欢玩闹就放开了玩,只要不学坏就好。
康熙对两个弟弟是操碎了心,他的要求不高,只有不学坏这一点,但是现在,有鄂伦岱在旁边胡乱教,他似乎连那最后一条都保不住了。
隆禧才多大一点,什么男男女女的都在他身边说,也不想想合适不合适。
康·老父亲·熙重重的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侍卫别发出动静,进屋看到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两个人挑了挑眉,不敢相信他们俩还有这么消停的一面。
隆禧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哥哥立刻从高高的板凳上跳下来,“三哥,隆禧没有捣乱。隆禧和表哥写了好久好久,手都写红了,可不可以别让表哥继续写了?”
康熙看他手上真的压出了红红的印子,一边给他捏手一边问道,“表哥知道哪儿错了吗?改了吗?以后还会再犯吗?”
隆禧顿了一下,有点心虚的低头看脚尖。
鄂伦岱扔下笔举起双手,“知错了,改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他下次带阿哥们出去玩肯定先经过皇上同意,这不,刚才阿哥爷让他出去玩他都没有去。
这次是真的长记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隆禧:哇,这就是跨服交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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