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具体地点后,陶建连饭也顾不上吃了,直接带着陶大壮兄妹和几个儿子快骡加鞭,来到了神仙所说的地方。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在余晖的帮助下,陶建等人目瞪口呆,将眼前震撼人心的美景看得分明——
小山脚下极大一个清澈的湖泊,不知有多深,光水面就有差不多三四亩那么大!!
湖泊旁边是很大一片草地,黄绿夹杂;草地对面的山上长着些稀稀拉拉不成林的树,大多都枯萎掉了,只剩树桩子。
倘若没有这个湖泊在,这些在众人眼里也算是不可错过的资源:草地上的草可以喂骡子,枯萎的树可以砍了带回去,好一些的做板材日后使用,烂掉的做柴火,总之怎么都能用起来。
可现在有湖泊,这些就完全进不了眼了!
那可是水,清澈的水,好多水!!
陶建勉强维持着族长风度,其他小伙儿们则和骡子们一起欢呼着冲向了湖泊,翻身下骡,人和畜一起疯狂吨吨吨了起来,那架势像是恨不得要直接把这个湖给喝干!
尤其是陶大壮。他率先一个猛子扎到水边儿上,手忙脚乱地掬起一碰水,大口大口喝着。他的手极大,捧起来的水也极多,可禁不住他一吸二吸,眨眼间就空了。没喝几捧他嫌弃这样不过瘾,干脆直接把脸埋进水中,咕噜咕噜喝着!
陶乐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大哥,你悠着点,别把肚子撑破了!”
陶大壮好一会儿才抬起脸来,憨厚地笑着,抹了抹面上的水:“小妹你可别笑话我,我都多久没有这样痛快喝饱水啦!”
不仅仅是逃荒的这几天,逃荒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村子里的水源就开始紧缺了起来,家家都是按着人头计划着喝,连浑身臭汗的身子也不敢轻易擦洗,那个酸爽别提了。
陶建看着这一幕激动得眼圈发红,他立即做出了决定。
“你们几个,回去通知家里其他人,火速全都赶到这边来驻扎!记得顺道儿把刘爷一家也请来,等咱们两家人都来了,我再去通知大队伍!别说提前漏了嘴!”
不是陶建要搞三六九等霸占最佳位置,而是他预计到了人群看到这么大一片清澈湖水的反应,必须让有维护秩序能力的两家人先来站稳脚跟。
人一多,再加上一激动,就容易出事情。溺水,打架,撕扯……都有可能。必须提前把守好了边儿上,谁乱揍谁!
报信的人骑骡跑了。陶建这才走到湖边,拿手捧起水来喝,喝了几口后感慨不已:这水可真甜呐!不愧是神仙显的灵!
他用满怀敬意和感激的眼神看着陶乐乐,把她看得浑身发毛。
这眼神儿,怎么和去寺庙还愿的那些人一模一样呢?
“三爷,你干嘛这么看我?”陶乐乐实在受不住,委婉提示他别看了。
陶建来压低声音:“乐乐,你该不会是金蟾仙下凡来历劫的吧?”
陶乐乐人都要麻了。他才是金蟾!他全家都是金蟾!
“我不是!还有那个神仙也和金蟾没有关系,三爷你不要这么说,神仙会生气的!”
陶建连忙讨好地哄她:“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乐乐,以后你想吃什么,玩什么,但凡我有,尽管来找我拿!知道了么?”
陶乐乐点头如捣蒜。她就喜欢这样有眼色的人!
刘举人得到信儿后,慌忙带着人来了。
刘举人一家人的反应和陶建一行人的反应一模一样:全都是扑过去喝水的,无论男女老少。要不是担心坏了水后头的人喝不得,刘举人都恨不得扒光了衣服进去游一趟。
这些天,即便是他都不曾利利索索洗过澡,顶多拿布沾水擦擦胸前腋下,实在是沤得慌。
难得碰到这么多清澈的水,今儿晚上必须要烧一大桶洗个痛快!
陶建见这些人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走过去拱手:“刘爷,这湖西边儿的位置我已经给你留出来了,你看着叫人点起火堆把守着。这天儿要黑了,不看着点怕是要出事!”
刘举人明白他说的什么:“放心吧,我还能不知道这个?”
两家人用骡车把湖泊的边儿上围起来,只留两个地形比较方便打水的大取水口,分别给刘庄和陶家村的人排队取水用。想打多少次都可以,就是不许到湖里头去。
他们都不约而同让最壮实的筋肉小伙儿怒目站在取水口旁,手里拿着鞭子。谁敢插队闹事,给他一顿好的!
大队伍全部聚集到湖泊这边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看不大清湖泊的全貌了。
可这依旧不影响他们的兴奋和欢乐,沸腾的欢呼声宛如春雷,轰动无比,直传出几里地去。
人们争先恐后地用容器打水,饱饮一顿,装满水囊水桶后,迫不及地拿出一切可以用的器皿洗漱沐浴。
陶家的女人们早已用四辆骡车固定了点,拉起了帷幕圈好了地方,烧起大火堆,每个大火堆上都架上大铁锅持续烧着水,现成一个女眷们用的临时露天澡堂。
一勺又一勺滚烫的水兑入装着冷水的桶和盆中,又飞快地传递到各个角落,女人们嘻嘻哈哈地搓洗着自己和孩子,灰褐色的污水从身上流至脚背,钻入土壤,原本发干的地面也喝了个饱。
没有人问为什么遭灾的青州会有这么大一个湖,他们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有水的喜悦之中!就算有人模糊地想到了这一点,也随即想到都能有骡车了,为什么不能有湖呢?管他的!
陶乐乐乖巧地坐在家里木盆中,吴灵芝拿浸泡了热水的破布在她身上认真地搓洗着,原本有点脏兮兮的胳膊腿儿露出了原本的淡肉色,散发着清新的水汽味道。
也是这个时候,陶乐乐才发觉自己的母亲竟然有这么浓密厚实的一头乌发,解开来堆在后背,像是一大朵云彩。
反观自己,头发软软塌塌的不算多,也不黑,算是标准的黄毛丫头。
“娘,我是你亲生的吗?为什么我的头发和你不一样啊。”陶乐乐问。
吴灵芝笑得险些打鸣:“你这个小东西当时差点要了我半条命,怎么不是我亲生的?你还小,吃的也不好,等长大了就好了。”说着,她又有几分愧疚:“原先咱们家也殷实过,这骡子和车就是那个时候置下的,后来……唉!我家幺女,长这么大猪油都没吃过几回哩。”
陶乐乐好奇:“后来怎么了?”
吴灵芝欲言又止,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女人,遮掩过去了:“等往后再和你说,现在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陶乐乐见母亲不想说,就不问了:“好!”
母女俩洗完穿好衣服回自家骡车上,此时家里三个男人早已洗好了,也铺好了被褥,就等她们回来。
陶大勇把陶乐乐塞进被子里,絮絮叨叨:“洗这么些时!如今不照夏天里,夜里冷,幺女着凉了怎么办?洗再干净,明儿一开路风里土里的,又是个小花猫子。”
吴灵芝笑:“你操那闲心!围子里火烧的可旺哩,人多一点儿也不冷,热腾腾的!明儿脏明儿说,今晚上洗干净了好睡觉。”
一家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在外面叫他们。
“大勇,睡下了么?”听声音像是陶建的大儿子陶有德。
陶大勇忙打开门掀起帘子,果然是他,便笑道:“还没睡呢!怎么了有德哥?”
陶有德把一个油纸包递给他:“这是我爹让我给乐乐带来的,他还叫我带一句话:你们家吃的要是快没了,尽管开口,怎的也别饿着孩子。咱家口粮虽不富裕,匀一匀还是有的。”
陶大勇十分感激,连连答应了。
回到车厢里后,吴灵芝问自己丈夫:“有德哥做什么来了?”
陶大勇笑着把纸包给乐乐:“三爷让他给咱们幺女送东西来了!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陶乐乐费劲儿打开纸包,只见是一些芝麻糖球。
她拈了一个放入嘴里,牙齿才一碰到它就立即碎了满口,着实酥脆。糖球是面粉揉成了小团子炸过后裹着麦芽糖,外面酥里头是软糯的,十分筋道。
芝麻的香气堪称是点睛一笔,把整个炸糖球的口感又提升了一个层次!难怪古式糕点那么多用芝麻做配的,它的味道和糖面实在是太搭了。
陶二壮看着小妹吃糖球有些馋,刚想转过头去吞口水,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
“二哥,你吃!”
陶乐乐看出来她二哥也馋了,当然第一个塞给他。
真要说,这个少年比她实际年龄还小一点儿呢,但反而是他一直照顾着她,家里难得有什么好吃好喝总是顾着自己妹妹,本该还能撒娇的年纪,可怜见儿的。
陶二壮两眼发光,一是为了芝麻糖球好吃,二是得意——小妹最爱他,头一个给的就是他!
陶大壮十分欣慰小妹的不护食,但为了逗她,故意哼了一声:“你就只爱二哥,不爱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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