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对陶乐乐的偏爱,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大多数人都不甚在意。
三爷向来心中有杆秤,做事自他的道理,问那么些做什么!
至于陶大志一家,显然就是那少数人。
陶有才站在自家骡车的车辕子上,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看陶乐乐他们一家人面前堆着的客饭,口水几乎要滴到肚子上了!
陶大志向来最爱拍马溜须,他家的车一直都是紧紧贴着陶建一家的,故而此时陶有才把桌上看得清清楚楚,馋到心发慌!他擦擦嘴角,和个炮仗似的钻回了自家的车厢。
“爹,娘,我也要吃煎蛋!”陶有才嚷嚷着。
马翠儿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米面都少哩,哪来的油,哪来的蛋?你当你是老六家那个丫头片子,尽走邪运道!”
陶有才没得吃还挨打,立即拉长了个嗓子开始嚎。陶大志听得不耐烦,又给添上一耳巴子:“去外头哭去!没看到你老子心里头正烦着呢?”
这一巴掌力道颇大,把陶有才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不敢再吱一声。
“当家的,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三爷也就罢了,他和老六家的关系本就不赖,那刘举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
马翠儿悄声儿问道。
陶大志皱眉:“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平时天天夸口自个儿和三爷要好,就不能直接问他?”
“三爷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你不知道?再要好,不想说的话一个字儿都套不出来!那刘举人就更不消说了,一双眼睛长在头顶,像我们这样人家他何曾正眼瞧过!也是怪道了,怎么就偏偏看中了那个丫头片子呢?有才可是咱们这一支的长子长孙呢!邪了门了!”陶大志忿忿。
陶大志的怨气如此之重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从小占尽了长子的便宜,懒,馋,奸,又最好耍大哥威风,偏偏弟弟们又大多是老实能忍的,宁可自家吃点亏,也不愿意嚷嚷起来让外人知道兄弟不和。
时日久了,陶大志便觉得有什么好处理应由他这个做长兄的来占才是,见到其他弟兄过得比他好,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都是一般土里刨食之人,那家人也不比他家高一等;自己好歹是个做老大的,怎么能够被一个做老六的骑在头上?等时日长了,灭了大哥威风,以后还怎么震服其他弟兄?
陶大志越想越怄,一双眼睛咕噜噜一转,忽然想出一条毒计来。
老六一家不是得意吗?那他就狠狠挫一挫他们,叫他们吃个大瘪,丢个大脸,看以后还摆不摆了!
陶大志一溜烟跳下车,找到一个叫陶麻子的人。
这陶麻子是个远近有名混不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无赖,正经人都不搭理他,和他来往的都是差不多样人。
“麻子,我作成你发一个小财,你干不干?”陶大志私私地把他唤到一边,低声问道。
“大志哥,你莫不是开我玩笑?饭都要吃不上了,还发财呢!”陶麻子不信。
陶大志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陶麻子双眼发光:“当真,你不哄我?”
“哄你我是个小狗子!”陶大志赌誓。
两人说定了,趁着无人在意他们又悄悄儿地分开了,神不知鬼不觉。
夜里,众人差不多都睡了,整个驻扎地一片安静,偶尔有骡子低低嘶鸣响鼻声,显得这黑夜越发寂静。
陶大勇一家人睡得正香,忽然陶乐乐被一阵气味给熏醒了。
什么味儿?
她揉着眼睛才要找味道的来源,这一睁眼,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老天爷,自家骡车的车厢好像着火了!尤其是尾厢那一块,已经快要被火苗给吞没了!
“爹!娘!大哥二哥,快醒醒!着火了!!”
其他人被她这没头没脑一阵推给惊醒了,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后,他们慌慌张张地要下车,就在紧急罐头,陶大勇竟弄掉了开锁的钥匙!
为了防止夜里有人偷车上东西,门窗大都锁得死死的,只留一点点呼吸的缝。钥匙那么小一个,掉在一堆东西里,本来刚睡醒人发懵就不好找,这一慌乱就更不好找了!
还是陶二壮机灵:“爹,别找钥匙了,直接撞开吧!”
就在陶家人撞车门的时候,周遭其他人也惊醒了,慌慌张张地聚集过来,可谁也没有办法救火!
离开水源地已经有好些时了,家家户户的水本来就不多,这荒郊野岭的拿什么来救?就算各个都舍得那一点救命水泼出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比起救火,大家更害怕自家骡车遭殃,可偏偏这个时候都是卸了骡子的,车厢大多是拿东西抵着,都不好搬走!
陶建被动乱惊醒,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后当机立断:“去找斧头,把他们的车给劈开!”
多亏了陶有德几个人的斧头,结实无比的车门总算被破开,陶大勇一家人也从里头滚了出来,捡回五条性命。
车是没法子了。本来为了防雨水涂了许多油,又是个经年的干木头,烧得比什么都旺。此时没有水去救火,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烧毁。
陶大勇的面上是黑灰,眼泪是热泪——这可是他当年精心定造的骡车啊!不仅仅承载了他多年的念想,也是曾经他风光时的纪念品,现在就这么没了!
众人呆呆看着陶大勇一家的车子在那里燃烧,这场景过于震撼,即便是再伶俐的人,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时陶大志实在是掩盖不住内心的得意,走上前来,叹息道:“好好儿的,怎么就着火了呢?莫不是夜里烧炭炉子取暖没看着?说过多时别在车上弄这玩意儿,哪里就冷死了!”
陶大勇结结巴巴道:“没,没烧炭炉子……”
陶乐乐看了陶大志一眼,若有所思。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背包,发现里面有一个新图标闪着光,名字是“行李堆”,不由得放下心来。
刚刚爹娘哥哥们努力撞门的时候,她趁他们不注意把车厢里的东西给收起来了,虽然不值钱,但好歹是自家的东西,白白烧毁了怪可惜的。
陶建安慰陶大勇道:“人没事便好,你们一家子今夜先来我家车上胡乱凑合一晚,明儿我们去灰土坝,看看能不能弄一辆车子回来。”
陶大勇含泪点头,哽咽:“多谢三爷,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咱们有多少给多少,没有的将来补上!”
“嗐!一家子骨肉,说这些做什么?先去睡吧,天大的事儿明儿再说!”陶建拍了拍陶大勇的肩膀。
刘举人得知此事后,派人接走了吴灵芝和陶乐乐,让她们在女眷的车上睡。陶大勇和儿子们则和陶有德他们挤一宿,三人都没睡着觉。
陶大壮和陶二壮心里头想的是那些行李包裹,还有提盒里没吃完的好菜;陶大勇满脑子都是那辆车,眼泪险些又落下来。
大部分人都心有戚戚,要么同情,要么疑惑,还有担心自家车子的;陶大志一家则是喜气洋洋,尤其是陶大志,差点笑出声!
痛快,太痛快了!
看到老六那个表情,他就比吃了一大碗肥肉还爽!
次日一大早,陶建站在陶大勇一家被烧毁的骡车前仔细观察着,还蹲下来看看,摸摸,闻闻。
陶乐乐拿着大太太给她的卷子一边嚼一边凑到陶建身边:“三爷,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陶建面色微沉:“这场火,怕是有人做手脚!”
陶乐乐不意外,她心里头有一个人选,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说。
“那……这事怎么办呢?”
陶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这个我自有打算,先不管了!走吧,去灰土坝一趟,买一辆车回来!”
别人没车坐挤挤就算了,乐乐他们家可不能!他要是连神仙家丫头晚上睡觉的地方都处理不好,神仙岂不会怪罪?
就算神仙不怪罪,刘举人那边腾出一辆车来也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儿,到时候又叫他有的说了——要至亲有什么用呢?
不料,陶乐乐却笑嘻嘻道:“三爷,不用去灰土坝了,神仙说她给咱们家准备了一辆新车子!”
一大早她就在浏览商城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最舒服的骡车,只可惜要十辆起售,也只能买了。另外九辆就放在背包里,看时机卖出去吧。
陶建大为震动:“哦?是神仙托梦给你说的吗?”
“对!今晚就送来,所以三爷你别张罗啦!”
陶建对陶乐乐的话毫无怀疑。那么多次应验摆在前面,他早就对这个所谓的神仙五体投地,万分信服,甚至还打算等以后给神仙塑金身做香火呢。
陶建松了一口气,十分感慨:“看来昨儿失火的事情神仙已经知道了,想必她肯定也知道放火的人是谁!要不怎的说保佑咱们的这个神仙仁慈呢,换做其他神仙,不把那贼人用雷狠狠劈几下子才怪呢!”
陶建的这句话点醒了陶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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