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乐双手赞成:“好呀!吃热汤饭!”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 热汤饭是很难得才能吃到的好东西。尽管上午才在林家吃了好的,可此时一听到这个名词,口腔还是下意识分泌出了口水。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滚烫喷香的汤饭, 家的可口味道,永远最亲切动人。
原身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败了。平时吃的基本都是小菜就糙粮——紫红的高粱米,薯类,棒子面,杂米杂面。白花花的大米饭只有在年节和特殊日子才能吃到。
在陶家村一带, 热汤饭必须用白米饭来做, 其他米饭做成的即便有汤有菜也叫不得热汤饭。每一家做热汤饭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大部分人家都是把米饭菜丢到锅里加上水和盐巴乱煮一气就成了。
吴灵芝不这样。她的厨艺很好,做菜有耐心,有讲究,这从她做的路菜就能看出来。经她手煮出来的热汤饭, 能香掉人的鼻子!
陶大勇带着两个儿子回来了,他们完美地完成了吴灵芝交代的任务, 无论是提盒还是酒坛子都没有打翻, 完整无缺地送到了刘爷和爷家的车上。
陶建还好,刘举人那是十分的高兴,倒也不完全是为这酒菜, 他什么没吃过!
本来,陶建忘记给他家女人孩子带零嘴儿,他一肚子气,觉得自己说的话被人当做放屁;然而看了干孙女送来这样齐整的席面,又听见说她头一个记着自己的干爷,刘举人的脸上又有了笑容。都说养儿不要屙金溺银, 只要见景生情,说的就是这!
陶富贵听见婶子叫他们家去吃热汤饭,高兴得和什么似的,连连催促着爹娘过去,自己锁了车,乐颠颠地跑到陶大勇家车子那边。
陶大勇和陶大壮挖洞打灶,陶二壮把柴火点着,浓浓的烟子冒出来,熏得人流眼泪,没一会儿就把锅就滋滋作响起来,火焰也清澈了。
两家人围坐在灶火堆旁,一边聊着天,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吴灵芝的一举一动。
吴灵芝也不用砧板,而是把汤白鸡(煮过鸡汤的鸡)夹到锅里,用筷子细细地给戳碎了,倒上瓦罐里的汤汤水水,大火熬出浓郁的汤头来。待雪白的汤沸腾滚动,冒出让人几乎要闭过气的香味时,她才把冷米饭扒拉进去,抽走部分柴火,兑一些清水,用小火慢慢煨着,盖上盖子。
在米饭吸饱汤汁变得柔软入味的这个过程里,吴灵芝从装菜蔬的缸子里挑出那些不耐放的,全部拣在一个瓦罐内,用刀尖搅成碎末。眼见着饭差不多软烂,揭开锅盖把菜末放入锅内,由于菜和汤水本身就有调味,不用再加盐巴,直接用锅铲搅拌搅拌均匀再稍微焖一小会儿就可以吃了。
提盒里的菜很多,饭也管够,因此锅里的料下得很足,汤汁几乎都要被饭菜给吸干了,满锅都是精华。一揭锅盖,鸡肉,米饭和菜蔬融合而成的香气汇聚成无数道热气飞龙,直窜围坐着的每一个人的鼻孔!
所有人都馋涎欲滴,可没有谁急不可耐地开动,而是默默吞咽着口水,等吴灵芝把林老爷家提盒里的大漆碗寻了十个出来,给陶建家送去了两碗,给陶大勇的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家也分别送去两碗,安顿好这些后,两家人这才欢天喜地地拿起碗筷,酣畅淋漓地扒拉起了这美味的汤饭。
如今天儿是实实在在地冷了,又是露天野外,即便围着熊熊的火堆,也难免轻轻打着哆嗦。口里鼻间冒出白气,和碗里的热气混作一团,难分彼此。
乡下人吃饭用的都是海碗,差不多有陶乐乐两个脸大。滚烫的热汤饭盛得满满的,深色的米饭夹杂着肉丝与汤汁,看着十分可口。陶乐乐才吃了几筷子,陶二壮就半闭着眼把碗伸了出去:“娘,给我再来一碗!真香!”
吴灵芝笑着答应:“好嘞!”
陶乐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就吃完了??二哥这是什么速度,飓风吸入吗??!!
有了第一碗打底,陶二壮吃热汤饭的速度慢了一些儿,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只见他飞快地把刚盛在碗里的汤饭扒拉到嘴里,仿佛完全不怕烫,也不怎么嚼,在口里唏哩呼噜打了两个滚儿便下去了。他的嘴就像一个无底洞,不住地开合,满满一碗热汤饭不出五分钟又给卷了个精光,把陶乐乐看了个楞眼!
“二哥,你慢着点吃,烫坏了喉咙不好!多嚼嚼,肚子里也舒服!”
虽然二哥这种吃饭看起来非常喷香有食欲,可陶乐乐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他。长久这个吃法,不生病才怪呢!
陶二壮嘿嘿笑着答应了:“好!既然小妹这么说,那我就慢点吃!”
其他人干饭的节奏和陶二壮差不多,见陶乐乐这么说,也都自觉地放慢了速度,说笑了起来。
“婶儿,你这热汤饭绝了!这手艺,大了我不说,陶家村数第一!”陶富贵由衷道。
吴灵芝谦虚:“恁厚的油水,又是肉又是白米饭的,能不好吃吗?谁做都这味儿。”
陶富贵笑:“那可不一定!这些东西要是交给我娘,下锅的是鸡,出来的是鸡屎!”
大家都笑了,陶乐乐的四伯娘笑得险些拿不住碗,抬手给了陶富贵一爆栗,陶富贵也不躲,和没事儿人笑嘻嘻道:“娘,你快多吃点热汤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给我个脆的!”
陶大勇家热汤饭的香气四处飘散,附近的许多人家都闻到了。尤其是快要断粮的那些,唾沫那是一口一口地咽,可无论怎么馋,也没有一个人厚着脸皮去陶大勇家讨。即便是小孩子馋得发晕要哭,做大人的也死死拘住,拿些水儿喂了哄他,不让跑到人家跟前去现眼。
虽说都是陶家村的人,都有着同样的祖宗,可毕竟亲疏有别。情分到位的,人家早就主动送过去了,何必自讨没趣?
陶乐乐注意到了周边人的馋,但她选择屏蔽。
一大海碗热汤饭吃毕,陶乐乐打了一个悠长又满足的嗝儿。
她决定:等肚子里的东西都消化好了,就站起来到处走走逛逛,松动松动。
不是说了嘛,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此时,她的肚子微微痛了起来,这熟悉的感觉……是要出恭的前奏。好家伙,油汤水喝多了!
每逢这个时候,陶乐乐就恨为什么系统不给她提供一个现代化的抽水马桶卫生间,明明是身家数百万积分的女人,却也只能和其他逃难灾民一样露天找个地儿释放自我,被野风冻掉半个屁股。
“娘,我肚子疼!”陶乐乐拉着吴灵芝的衣袖,小声道。
吴灵芝忙拿了小铁锹,带着陶乐乐往没人的地方去。
吴灵芝知道自家幺女怕羞,特地多走了几步,想离人群远一些,不料走着走着腿脚被什么东西一绊,险些摔一跤。
“什么东西?”
月色模糊,吴灵芝视力不算特别好,看不大清;陶乐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叫了起来:“人!!是两个人!!”
一大一小,都是一身的血,看着像是死了。
活了两辈子,陶乐乐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看到“尸体”,吓得不轻。得亏她不是闹肚子,不然这会儿连脱裤子的功夫都省了。
吴灵芝吓了一大跳,慌忙抱起女儿跑回人群那边,找到陶建说了这事。
陶建震惊,叫了十几个人举着火把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如此一折腾,陶乐乐的便意彻底没了。眼见着这会儿大出不来,她索性也跟着去看看。
在十几个火把的照耀下,刚才不曾看清的,现在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和一个小姑娘,看着与陶乐乐差不多大。
男子穿着打扮像是个积年的练家子,小姑娘则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
小姑娘被翻过身子来后,陶乐乐不禁心内赞叹了一声:好标致的女娃娃!这五官俊俏得像画儿上的人!
陶建熟练地听了听两人的心音,又探了探鼻息,点头:“都还活着,就是受了伤,气儿弱。有德,去拿咱们家的药箱子来,另外再叫人弄点滚热的白糖水来。”
陶乐乐是发现了,在陶建这里白糖水的作用堪比仙丹,无论什么情况都得来一碗,干了就好了。
陶有德才把药箱子和白糖水带来,小姑娘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人:“你们……”
她声音很轻,软软糯糯中带一点虚弱,乍一听是标准的萌娃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声音后陶乐乐愣了一愣,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陶建扶着她坐起来,等她慢慢儿喝完了白糖水,才道:“我们是路过的人。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和这个人躺在这里?”
小姑娘道:“我叫何英,这人是我家的护卫,我随家里人去喝酒,回来路上被土匪劫了,其他人都死了,就剩了我们。”
说着,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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