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璇听了个路过小宫女的指路,以为能从这片竹林中抄近路去竹芳阁的,没想到却是高估了自己,果然迷路了。
青璃惴惴不安,紧紧跟在她身后:“娘娘,这可怎么办?”
宋薇璇进宫的次数不多,只得凭着感觉,硬着头皮往前走,没想到这片竹林越走越深,还有许多鬼斧神工制作巧妙的枯山假石,竟找不到出路。
二人走着走着,青璃突然扯了一下她的衣裳,轻声说:“娘娘您仔细听。”
宋薇璇侧耳倾听,是有女子在说话,便放下心来,有人就是有路,况且是女子,那便还是在后宫。
二人顺着声音越走越近,在一块巨大山石后侧,出现了一个路口,也俞发听得清那边女子的交谈,只听一女声道:“娘娘,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宋薇璇犹豫,这一时又不敢出去了,万一冲那头是哪位娘娘,两厢碰面,也是尴尬,只得猫着身,依旧躲在那儿,期盼外头的人能早些说完话就走。
“我若是再不放在心上,马上就会有更多女人进来了!”另一道女子声音响起,带着抱怨。
“贵妃娘娘也是太心急了些,可您一直不得孕,也怨不得您一人呀,贵妃娘娘怎么就只知道对您说,不会去找王爷说道说道呢……”
原来外头是方才出去的端王妃夏娇蕊,她原在这儿,和婢女说悄悄话。
夏娇蕊制止了婢女逾规的抱怨,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愉母妃瞧着是温良贤淑,可那心性,却大着呢,呵,难道她真是个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吗,抱不到孙子,那倒不如去学学太后,直接去抢个能生孙子的儿子来,岂不是一劳永逸,说不定还真能母凭子孙贵,再上一层呢。”
“王妃娘娘,您……”婢女吓得咋舌,话都不敢说了。
另一边的宋薇璇与青璃听了这话对视一眼,再侧耳倾听时,发现那侧的说话声突然止了,又传来了一阵悉嗦的衣裳摩擦之声,一道严厉的女声倏地响起:“带走!”
宋薇璇一惊,不敢动弹,待那头一点声响都没了后,才慢慢探出半个头,只撇见了一个衣角消失在前面的转角处。
发生了何事?
“娘娘,那个方向,是去往西六宫的……”青璃轻声提醒,西六宫是太后及太妃们住的地方,她不知道方才外面还有多少人,冷眼瞧着,那些人是往西六宫去的,而夏娇蕊方才却还在大胆嘲讽太后与贵妃……
“咱们先悄悄跟上去看看。”宋薇璇见四下无人,当机立断,轻轻凑到了前面的墙角出探头去看。
只见红墙绿瓦的甬道下,有数十个太监两两并排着缓缓前行,最前面的四人抬着一架华丽的仪仗,仪仗上有一人慵懒地坐着。
“那是太后娘娘吗?”青璃远远瞧去,见那女子的衣衫同太后今日穿的颇为相似,都是暗绿的,忙指着她悄悄说。
宋薇璇迟疑,太后不像是会那样慵懒坐着的人啊,她一贯都是仪态极好,无丝毫懈怠的……
“娘娘您快看!”青璃惊呼一声,宋薇璇这才看见,中间有几个太监走路贴得异常紧,肩贴着肩,十分古怪,那互相紧贴着的深色衣衫行走摩挲中,竟露出了一丝嫩黄的颜色。
夏娇蕊今日身着的宫裙就是这个颜色……
宋薇璇咬着唇犹豫不决,这情形,明显就不是正常的样子,且夏娇蕊没有在走路,怕是已没有了自主行动的自由。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他们快要转向下一个转角了,过了就看不见了。”青璃不知所措。
宋薇璇定了定心,说道:“待他们转弯后咱们就跟上去。”
青璃无法,稍一思忖,便解下宋薇璇的一串玛瑙挂珠,扯断丝线后,在角落轻轻丢下一粒。
宋薇璇也来不及夸赞她,挥了挥手向前示意。
二人远远的坠着,见那一行人越行越远,不知不觉已是到了西六宫的深处,不由地诧异。
宋薇璇是来过一次西六宫的,太后的慈安宫,并不在这看上去冷清的地方,这宫妃,真的是太后吗?
前行的一行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停在了一个宫殿门口,宫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阑畔宫,仪仗上的女子竖着食指向前轻轻一挥,一行人便一拥而进,瞬间消失在门口。
青璃手中的玛瑙将将丢完,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娘娘,咱们还是回罢,他们不过是回宫罢了。”
不对,宋薇璇能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味道,西六宫人少宫多,太妃们一到二人居住一宫,大多修缮精良,而这样子有些破败的宫殿,明显就是久无人居了,怎么可能会是太妃居住的住所。
若这女子真是太后,那么夏娇蕊碰上了她,肯定是没有好事的,毕竟太后圣寿那日夏娇蕊行事也有些肆意,再听到今日她出言不逊,要教训她也是该的。
她看了看那黑黝黝的宫门口,里面是一片深黑,听不到半点响声,便说:“你去对面的那个斜柱后头躲着,来往的人是看不到你的,若是我有一炷香的时间不出来,你便顺着原路回去,不管是找王爷也好找太子妃也好,他们都能派人过来的,知道了吗?”
青璃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娘娘,还是奴婢进去罢,您怎能独自涉险。”
宋薇璇安抚她:“这儿可是皇宫,能有多大的危险,我进去是无事的,若是你进去了,随便哪个娘娘都是能治你死罪的,听话。”
“好罢,”青璃垂泪欲滴,忙说:“您可一定要快些出来,看一看就罢了。”
宋薇璇笑了一笑,轻轻提起裙摆,转身消失在宫门之中。
一进门,便看到一道蜿蜒的碎石路扭曲着延向深处,从杂草丛生的庭院中穿过,两边的荒芜杂草中有四五个石灯柱子,柱子上的烛火随风轻轻摇曳着,发出些许鬼魅的光芒,勉强能照亮脚底。
穿过庭院,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院子的正门上挂着的牌匾上,书着三个大字:青烟院。
院墙的外表更是破旧,石灰掉落斑驳不堪,宋薇璇透过正门上的一条粗缝向内望去,只见正房的大门大大敞着,内有明亮烛火,那个暗绿衣裳的女子负手背立,她的背后躺在地上的,正是身着嫩黄的端王妃和她的侍女,二人昏迷不醒,不知何恙。
暗绿女子缓缓转身,宋薇璇定睛一看,赫然是太后!
钟太后又慵懒地坐在上座,看着躺地的二人,神色中带着些魅惑妖滟,与平日所见之态截然不同。
“将这奴才先带过去。”钟太后指了指侍女,一旁排列着,束手而立的太监中立马上前一人,粗鲁地抓着侍女,倒着拖出了门,走向了东厢房。
不多时,“啊!”的一声,东厢房里便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钟太后闻言:“将她唤醒了,好戏开始了,怎能没有观客。”
另一个太监上前,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拔了塞子,在夏娇蕊鼻下一扫,夏娇蕊不时便打了个喷嚏,悠悠转醒。
她甫一见到太后,有瞬间迷茫,后又立刻起身,环顾四周。
钟太后轻笑:“端王妃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夏娇蕊脸色一凝,忙说:“孙媳听不懂皇祖母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钟太后放声大笑,笑声带着诡异,她说:“别糊弄哀家,哀家什么不知道!”
夏娇蕊犹自强撑:“若是孙媳有冒犯的地方,还请皇祖母恕罪,眼下天色也不早了,孙媳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便要转身。
钟太后走上前,将圆润的手指搭在她肩上,说道:“不急,还要请端王妃看场好戏呢。”
夏娇蕊不解,顺着她的指尖向外看去,正巧又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脸色骤变,那是她贴身侍女的声音。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刚才二人还在叠竹夹山前说话的,醒来后却是身处异地。
“等等,今日还有一位客人呢。”钟太后又竖起手指,笔直向前,竟就直直指向了门缝外,直接入了宋薇璇的眼里。
宋薇璇一惊,慌忙起身,转头就要跑,才发现背后竟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三个面无表情的太监,太监的眼神空洞,好似没有感情一般,她连忙捂住嘴,捂住了脱口而出的尖叫。
“请进来吧,好戏不能久等。”钟太后声音又响起。
宋薇璇迫于无奈,只得推门进去,夏娇蕊见到她,也是吃惊。
钟太后整整衣衫,复又端坐回去,好整以暇道:“来都来了,那便一起看罢。”
宋薇璇心中起毛,后脊泛起一阵疙瘩,她看了一眼夏娇蕊,发现她也是硬撑着镇定的,便悄悄摸过去,一把握住夏娇蕊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二人的手甫一紧握,便似是互相传达了一股力量,心中微微有了底气,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
钟太后冷哼一声,只见东厢房内突然亮起了烛火,将屋内情形清晰地倒映在纸糊的门板上。
屋内有个女子垂着头无力地站着,在她身后是个高大的男子,将她的双手紧紧背负在肩,女子身前的另一个男子,手如利爪,刷刷两下,就将她的衣衫瞬间撕碎于地,女子的娇躯倒映在门板上,高耸的突起暴露在男子眼下,她的口中还在不断尖叫求饶:“啊!不要……不要啊……”
夏娇蕊听了这声,方才的恐惧与激怒又涌上心头,厉声问道:“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钟太后道:“不懂规矩的丫鬟,不过是略施小戒罢了。”
夏娇蕊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加快:“孙媳的丫鬟自由孙媳管教,不用太后娘娘费心了。”
钟太后站起了身,却是慢悠悠道:“谁说这是你的丫鬟了,这是哀家宫中的宫女,不知尊卑,妄议是非,哀家没拔她舌头,不过给了个小小的惩罚,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夏娇蕊才要不顾一切上去理论,被宋薇璇紧紧扯住,她示意她看向周围,夏娇蕊才发现她们四周竟是站满了面无表情的太监,个个面目可怖。
“啊……不要,娘娘,救救奴婢,你不要过来,唔唔……”屋内的女子还在尖叫,身后的男子用力捂住她的嘴,身前的男子高举着一根臂粗的木棒,重重击打在她腹部,女子口中发出一声力竭的呜咽后,垂下了头,不再动弹。
宋薇璇大惊失色,她转头看向钟太后,见她竟是如痴如醉,好似着迷了一般。
夏娇蕊尖叫着就要冲过去,钟太后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形似疯狂的女孩轻笑:“想进去陪她?哀家也不是不允,那你们二人便一齐进去罢!”
话才落音,就见四周的太监沉默而灵敏地一拥而上,要抓二人,宋薇璇大骇,拉着夏娇蕊就往正门口跑去。
眼看着背后的太监枯枝般的鬼爪就要触上了后背,二人面前的大门被从外向内一脚踢开。
漫天飞灰,尘粒满面,顾靖逸与顾靖晏二人,神色冷峻,如同神邸一般,直立在废墟之中。
宋薇璇大惊大喜,眼前一黑,直直倒向了顾靖逸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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