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皇后心下嘁然,任谁都没有想到,后人瞧着那记录在史记上的光辉历史,实际上却是这般的不堪入耳。

    “至于近日流传的那个传言,老奴也有耳闻。”老嬷嬷端起茶大饮了一口,抹抹唇角道:“那名为无忌的药,确实霸道,令人闻风丧胆。”

    钟皇后知道此时说到了重点,连忙侧耳倾听。

    “干爷爷曾说,高祖皇后早期没了孩子,情绪甚为失控,一时得了秘药,不但给所有受过宠的妃嫔都下了药,甚至连高祖,也是沾过的!”

    太监手端上来的是皇后亲手炖熬的补药,自然无人敢怀疑,因此见高祖饮下之后,皇后才得意洋洋,若您真是真龙之子,自然福泽万年,儿孙满堂,那劳什子的断子绝孙药,如何会对您起得了影响。

    高祖这才大惊失色,立刻唤来巫医,巫医也没想到皇后竟然敢对皇上下药,三人关上殿门争执了许久,老嬷嬷要照看无辜挨板子的干爷爷,自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老奴猜想,许是那药并无解药,因为高祖后来并未展眉,只是巫医也许有法子能暂且压制,因而高祖到底还是宠了的低份位妃子,才勉强得了皇子,并没有真的断子绝孙。”

    老嬷嬷絮絮叨叨将藏在心中一辈子的话都说了出来,已是十分疲惫,钟皇后又追问她是否知道黑玉紫霜露的解药,老嬷嬷笑着摇头,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粗使宫女,如何能知道那些。

    钟皇后见状便直接派人将其送去庄子上养老,实则也是看管了起来。

    待人走后,她在心中细细列出几点信息,派人去请太子。

    太子刚从勤政殿出来,闻言便来了翊坤宫,听了皇后的转述,立时便说:“如今那龙烈卫的统领,便是姓福!”

    他根据从前庆熙帝吐露的只言片语,再加上这些日子翻阅过的前代皇帝秘书,早就注意到了这支护卫队,历经过高祖曾祖□□三个时代,从当初皇帝的贴身侍卫发展成了一支极为厉害的暗卫,只听皇帝指令,专为皇帝办事。

    “且这龙烈卫十分隐秘,只要其中一个侍卫死了,统领便会安排其家族中的子嗣顶替,且终生再不得归家,家中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从军死了。”

    太子顺着老嬷嬷的说的思忖片刻:“西燕姓福家族的不多,最为出名的,便是百年前的那个福家,其中出了好几个将军头领,不过比福家随着高祖驾崩便悄声匿迹了,莫非是隐居起来,专为这龙烈卫输出统领的?”

    听到这儿钟皇后已是按耐不住怒道:“本宫就知道!一定和慈安宫脱不了关系!”

    太子笑了笑轻声说道:“也是时候了。”

    在偏殿的宋薇璇对此一无所知,晏哥儿一觉睡醒,正瞪着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她笑着抱起孩子,伺立在一旁的嬷嬷见状便与她说话:“今日二皇孙瞧着是好些了,早间喝了羊奶,又喝了些太医开的药,倒是未曾呕吐了。”

    如今庞太医每日为小皇孙们诊脉两次,根据用奶情况开了些温和的舒缓脾胃的药方,晏哥儿到底底子好,喝了一些药,也能减缓呕吐的情况,只是映哥儿脾胃弱,依旧吃的少吐的少,瞧着已是面黄肌瘦,太子妃每日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是映哥儿醒了吗?快快带过来。”好不容易将杨晗嫣劝去休憩片刻,宋薇璇便听到隔壁房里的婴孩哭声,连忙唤人将孩子抱来。

    宋薇璇与杨晗嫣每日轮流照看孩子,身上都混满了彼此的气味,映哥儿也习惯了她的味道,抱着拍了一会便停下了哭声。

    青璃替小皇孙擦了擦嘴角,无不怜惜道:“原本大皇孙便是早产体弱,如今受了这毒物的折磨,瞧着个头都不像长的样子。”

    宋薇璇也默叹了一口气,太子的嫡长子瞧着如此不康健,太子与太子妃心中也极有压力,况且众人一直将孩子们捂在翊坤宫里,甚少有消息传出,外头已是起了闲言碎语。

    瞧着大皇孙闭了闭眼睛又要睡去,青璃摸了摸他的后颈哎哟一声:“摸着后背有些汗湿了,主子,要不奴婢替大皇孙换身衣裳。”

    宋薇璇自是应了,青璃见状便转头吩咐嬷嬷去拿衣裳。

    宋薇璇替映哥儿敞开胸口的衣裳,一瞧之下,抑制不住一声轻呼。

    青璃听了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连忙转头去看,只见大皇孙白皙粉嫩的胸口,十分突兀地长了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黑点,她捏着帕子放上去轻轻擦了擦,黑点纹丝不动。

    宋薇璇连忙转头将熟睡的晏哥儿抱起,也不管他哭闹,一把掀开他胸口的衣裳,果不其然也瞧见了略小一块的黑点。

    二人顿时沉默不语,宋薇璇的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甚至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她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沉声道:“快去请皇后娘娘与太子妃。”

    青璃转身离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后与杨晗嫣就匆匆赶来,随之而来的竟还有太子、顾靖逸并庞太医等人。

    众人原本还庆幸,小皇孙们并没有出现那些奶嬷嬷中毒的症状,许是乳汁稀释了药性,只令小皇孙们脾胃不适,将养就能好的,哪知这黑玉紫霜露竟是如此恶毒,潜伏在孩子们体内,直到今日才发作起来。

    “昨日并未见得,如今瞧着黑点也甚小,说明是这两日才开始发作的。”庞太医仔细检查过两位皇孙的身体,又仔细摸了脉象说道:“不过今日的脉象较之前些日子确实更为弱些”

    话还未说完,就听太子忍不住怒斥:“将近十日了,没找出解药也就罢了,你们甚至都没察觉有毒性附着,非要等今日特征浮现,才确诊孩子们确实也中毒了,你们太医院就是这般做事的吗?”

    太子发怒已是有了天子之威,几个太医听了连忙跪下磕头:“只是下官们从未听闻这毒药,真真不知该如何下手,况且皇孙们年纪尚幼,因此只能开一些寻常温和的解毒之药,缓缓图之。”

    众人久居后宫,皆知太医们问诊,是一贯不敢开过于性猛的药方的,因为一旦贵人们用药出了事,那都是人头不保的,还不如用些温和的药物慢慢调理,总是能调理好的。

    可如今,小皇孙们却等不及了。

    钟皇后心中有计较,缓缓开口道:“如此,你们便速去再开些能保肝护胃的药方子来。”

    见太医们擦着虚汗急忙告退,杨晗嫣含着眼泪朝她颤声:“母后”

    钟皇后分别拍了拍两个儿媳,叫众人坐下,想了想郑重说道:“如今这情况突重,咱们自要做好两手准备,若是能顺利找到解药,自是皆大欢喜,若是真的无法找到解药”

    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儿子们,厉声接道:“自然要以鲜血,来祭慰这两个无辜的孩子!”

    宋薇璇握着顾靖逸的手,顿时心中一悸,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抓着她的喉咙,令人呼吸困难,但她知道,如今不单是自己一个人满心不舍与愤怒,还有这多么多人。

    顾靖逸最近几日一直来回奔波,累得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但他捏了自己一下以保持清醒,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两个孩子甫一出生便多灾多难,儿臣心中自是疼惜,但不管日后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他们在这段日子里总是享尽了所有人的关怀,那,也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了……”

    此话一出,杨晗嫣甚至捂着嘴角呜咽了一声,钟皇后红着眼眶看向众人:“好好,你们都是这般想的那便好,也别怪本宫狠心了。”

    宋薇璇靠在顾靖逸肩头,闭着眼睛满嘴苦涩,那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璇儿不哭。”顾靖逸转头小心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这孩子若是与咱们无缘,咱们,咱们肯定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宋薇璇憋在心中数日的闷气,终是随着这句话抑制不住泄了出来,她极为狼狈地失声痛哭起来,仿佛要哭尽心中所有不甘。

    钟皇后不忍见这样的场景,独自起身走出殿外,身后合起的殿门遮掩住了两个儿媳细细碎碎的哭声,和儿子们轻声的安慰。

    绮乐宫里独住着新晋位的欣贵嫔,她将后殿的五间居室分给了三公主,住着仍比从前的宫殿宽敞许多。

    三公主今年虚岁十五,也是到了可以相看驸马的年纪,是以欣贵嫔要拉着她一起看面前摊放的一堆画册。

    “哎呀女儿真不想看,您就别再说了。”

    欣贵嫔看着女儿一脸不耐烦,心下也是着急,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你看二公主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她两年前就榜下捉了婿,才抢到了那样一个英俊的探花郎。”

    三公主噘着嘴嘟囔:“二皇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最是喜欢那样的青年才子了。”

    欣贵嫔气急:“那我早几年让你学,你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都会些皮毛,却都什么也不精通,如今你又羡慕起人家来了。”

    “啧,女儿才不羡慕,”三公主砸了咂嘴蛮不在意道:“都是些无病呻吟的酸词俗语,又有甚么意思。”

    “你你你,简直要气死我!”欣贵嫔面对长了个木瓜脑袋的女儿真真是无语,忍了忍才好生与她分析:“如今我既已在这贵嫔之位,那便要借着这股东风,早日替你好好打算。”

    三公主听了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道:“若是女儿的婚事,真能由您做主那便好了。”

    确实,高份位的妃嫔对于自己亲生儿女的婚事好歹还能说上一句,这些嫔位以下的,却只能听从皇帝皇后的指婚,若是不幸点错了鸳鸯谱,那也只能自己受了。

    三公主见欣贵嫔神色晦暗,连忙说笑起来:“皇后娘娘是那般开明大义之人,定然是不会随意选个歪瓜裂枣给女儿的,您不如好好看看这些册子,若是哪天娘娘突然问起,您也好心中有个章程。”

    “婉儿说得对!”欣贵嫔立时又笑了起来,拉着女儿兴致勃勃地翻看起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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