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两人都接过华凌刚刚送过来的手机看着这一天的消息。
花环的手机里全是她各路狐朋狗友的沙雕刷屏,每一句有用的,褚香今天也很安静,看来是公司没有未解决的问题。
祁星回的手机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消息,通知栏里都是各种app的消息推送。
他给他爸发了条微信过去,问了问这两天的情况。
他爸在他大四的时候就住进了一家简单的疗养院,条件一般,但环境很干净,工作人员也很上心。
这个点爸爸应该是在楼下溜达,没有带手机,十几分钟也没有回复。
他抬头,看到花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右手抓着饮料杯,左手已经加入了朋友们的表情包大战。
通过祁星回这几天的了解,他觉得花环应该是个左撇子。
他盯着花环的侧脸看,看她的脸颊肉嘟嘟的,没忍住,伸手戳了戳。
“你完事啦,那我们走。”花环马上转头看着他,并没有按灭屏幕。
两人手拉手走到一个更大的院子里,凭祁星回的直觉,这应该是这套四合院的中心位置。
迈进门槛,花环看到已经换上了薄唐装布鞋的爷爷和带着帽兜的奶奶在争执什么。
“干嘛呀,你们俩怎么刚回来就吵架,不是说休息吗,这又是要干嘛?”
“你爷爷要打太极,我要去看看我的花园,你们俩回来的正好,走和我去花园。”奶奶看见他们俩进来,不在理爷爷,直接走过来。
“啊不要,我才不去花园。”花环直接抗议,她不喜欢处理鲜花,更是不喜欢种花的花园。
“就去这旁边的小花园,不去对面的大花园,听话。”奶奶哄着她。
“不要不要,我不去。”花环放开祁星回的手直接往里走。
“我陪你去吧奶奶,我会一点处理花朵。”祁星回怕奶奶生气提议。
“行,你和我去,咱们走。”奶奶带着祁星回出门了。
“谁都没有你奶奶那花园重要,昨天就在我耳边说了一天了,今天回来坐了不到半小时就要去花园,拦都拦不住。”爷爷对着奶奶的背影嘀咕。
花环没有接话,她早就习惯了爷爷奶奶每天不停息的拌嘴。
她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看着爷爷开始打太极。
这是爷爷好多年的爱好了,花环听她爸说,他们小时候就天天看爷爷早上起来打太极。
爷爷打太极时从来不放任何音乐,花环看了一会有些困,但她不想睡觉,就起身到屋里翻出来了一支唢呐。
重新回到摇椅上躺着,花环对着爷爷练太极的背影开始吹唢呐。
激进昂扬的曲调和太极的动作完全不搭,但动作和拍子却能合到一起,还有种莫名的和谐。
唢呐穿透力极强的曲调穿过围墙,传到了隔壁院子正在修剪花枝的两人耳朵里。
奶奶一直在和祁星回聊着关于花朵的事情,完全没有打听他的任何私人信息。
“小回真是优秀,没想到对种花还这么有研究啊。”听着祁星回说出的不少专业知识,奶奶是真的很惊讶。
“我大学时在外兼职,帮一个夫人照顾了三年多的花园,在那学会了很多相关知识。”祁星回如实回答。
“什么知识懂得多都好,你听听,隔壁又开始作妖了。”奶奶听见唢呐的声音,皱了皱眉头。
“真是爷爷?还是花环?”
“当然是岁岁了,她最喜欢在她爷爷练太极的时候在旁边吹唢呐,她爷居然能忍受的了,真是俩人一套脾气。”
“岁岁……”
“岁岁是花环小名,平时就我和她爷爷叫,以前她爸也这么叫,但是前几年她不知道为啥不让她爸叫了。”奶奶和花环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真是多才多艺啊。”祁星回没想到她还会吹唢呐。
“她就是看别人会什么自己也要学,新鲜劲过去了,不喜欢的就不提了,喜欢的就慢慢都学下来了。”
祁星回陪奶奶在花园里一直忙到深夜,听奶奶有时讲她的花,有时说着花环小时候的事情。
隔壁的唢呐声已经停了很久了,院子里的灯光也全亮了,但祁星回没有感觉到,他沉浸在奶奶的话里,幸福的能吐泡泡。
而奶奶也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愿意听她说话的年轻人了,她特别高兴,想到什么说什么,滔滔不绝的。
花环在摇椅上吹了半个小时的唢呐,又在微信上看朋友们聊八卦,爷爷一向早睡早起,打完太极就回屋了。
她在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聊着天,等到手机低电量提示才发现已经十点半了,她猛的起身,拍死了腿上的蚊子,看着它已经在小腿上吸了她一排的血,烦躁的往花园走。
“你们今晚是要住在这里了吗?”花园的门没关,花环直接倚在门框上往里看,看祁星回动作熟练的修着花枝,两人说说笑笑的。
花园里的祖孙俩这才从聊天总回过神,都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奶啊,你快回去睡觉吧,我爷现在都做完两场梦了,你这花园又不会跑,明天在来弄不就行了?你干嘛一直把着我男朋友不放,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
“我现在就回去,你们俩一起,赶紧走。”奶奶听惯了孙女的胡说八道,直接离开了。
花环抱着浑身沾满花香的祁星回也往回走,她还在纠结那个问题:
“我奶奶跟你都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哪有坏话,奶奶夸你了。”祁星回的手臂上蹭到了不少土,他怕粘到花环身上,一直虚揽着她。
“夸我什么了?”
“夸你什么都想学,什么都能学会。”
回到花环的院子,两人分开都去洗澡,今天出了不少汗。
祁星回洗完后围着浴巾拉开浴室外的衣柜,发现早上还空空的柜子现在已经挂满了各种睡衣和普通短袖裤子。
他心里热热的,换上一套走了出来。
房间里面没有人,屋子已经被收拾整齐,到处都散发着薄荷的清香。
他走到床边半躺在床上,今天一天几乎都在站着,现在闲下来还是挺累的。
他摸出手机,看到三个小时前父亲的微信,他说一切都好,刚看完新闻,正在和隔壁房的大爷们打牌。
祁星回回了个知道了早点睡,看到新闻二字,就想起了花环的爷爷。
他从来都是在电视里和报纸上看到过这种人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住进他的家里,和他的孙女谈恋爱,还叫他爷爷。
他觉得他和花环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虽然爷爷奶奶看起来都很慈祥,和奶奶聊天甚至觉得她很喜欢自己,但现在冷静下来,就瞬间清醒了。
正在祁星回胡思乱想的时候,隔壁的花环围着干发帽从卫生间里冲出来,她蹬蹬蹬地跑到小屋,一头扎进祁星回怀里。
“我想到了,明天我带你去香山。”
“什么?”他下意识抬手搂住她。
“我说,我明天带你去香山,那的院子和这差不多。”
“为什么要走啊?”祁星回还是没理清因果关系。
“哎呀,嗯,就是……我奶奶明天肯定还会来找你和她一起去花园的,这样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啊,我们明早就出发,不让他们知道。”
“这,不能……不是,这不好吧。”祁星回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长辈,他完全不敢。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用在意,你本来就是我带回来的,我想带你去哪就去哪,他们不会管的,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晚安,早点睡,我明天很早就会来叫你。”
花环说完直接爬起来回了自己房间,祁星回愣愣的看着自己空了的怀抱和对面关上的房门,也没办法反驳,只能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爷爷奶奶准时出现在早饭餐厅。
“岁岁和小回都没起吗?”奶奶问一个小女佣,她记得顾阎姮在家一般都起得比较早。
“二小姐领着祁先生一大早天没亮就离开了,听说是去香山的庄园了。”
爷爷奶奶没想到小丫头跑这么快,都笑了出来,
“还是那个小辣椒。”爷爷没再问别的,开始吃早饭了。
祁星回凌晨五点就被花环从被窝里拖出来,连着他随身携带的袋子,头没梳脸没洗的塞进车里,恰无声息的离开了四合院。
这会儿车子已经开到了香山的庄园,但两个人都没下车,他们窝在后排座位上补觉。
等到八点多,花环才醒过来,她揉着自己发麻的肩膀,看着抱着抱枕低头睡着的祁星回。
其实昨天晚上的理由很牵强,但她是真的不想让奶奶再单独和祁星回呆在一起了,生怕她问了什么问题。
花环没想到会和爷爷奶奶碰上,她是听说了他们去言家才回家的,她也能感觉到祁星回看到他们之后的紧张,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缓解他各种突如其来的紧张,更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事情出现。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抬手轻轻叫醒了祁星回。
清醒过后,祁星回跟着花环进到了这个全新的庄严,它比四合院要大很多,但是能看出来并没有人在这里居住,只有几个年纪较长的叔叔阿姨在这看守着。
花环匆匆把祁星回带到这来,完全是下意识的,她没有想过来了之后能干什么,只是觉得其他大平层和公寓地方都太小了,要是没有话说相对着更尴尬。
香山庄园里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但是大家都老了,这座园子老了,园子里的人也老了。
“这里好久都没人住了,有点乱,我们先进去吧。”她突然有些伤感,拉着祁星回往里走。
“这里怎么了?”祁星回看着装修精美的庄园,不明白为什一切看起来都灰蒙蒙的。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儿,每到寒暑假都会飞回来,只喜欢在这里住,夏天爬树摸鱼,冬天滑冰堆雪人。”
祁星回看着她有些惆怅的小脸,抬手摸了摸。
“但是上了中学之后就不怎么回国了,这里更是很少来了,这两年回国也没来过,,完全没想到这里会变成这样。”
尤其在花环看到管家妈妈周阿姨脸上的皱纹时,她第一次这么责怪自己,她记得出国后周阿姨也问过她怎么处理这里,她说随便吧,园子锁上,她不想干了就回老宅提离职或是调回老宅,之后就没再管过。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她几乎忘了这里的存在,而周阿姨却带着那么多她熟悉的面孔,一直守护着她童年时最快乐的地方。
花环走过去抱住周阿姨,像小时候那样和她撒娇:
“阿妈我要吃你熬的小米粥。”
“好,我这就去做。”周阿姨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转身往厨房走。
祁星回看着客厅里挂着的花环童年时的照片,不同年龄的,排成一排。
照片上的女孩和他认识的女孩没有一丝差别,仿佛直接按了放大键。
“我从小就长这样,神奇吧,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我从长相到声音完全没有变化。”
花环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照片。
“那是因为你从小就很好看了,不需要变得更好看了。”祁星回记得女大十八变的后一句是越变越好看。
花环被这一句话说的直接心情愉快,她指着第六张照片兴奋的和祁星回讲起了从前。
“你看这张,这是我小学一年级的暑假拍的,我那时因为在学校里总有人用我的头发眼睛颜色开玩笑特别生气,所以回家之后脾气也不好,那年是我爷爷退休的第一年,他带着我来这里,看到我一天到晚的发火,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香山爆炸椒’。”
照片上的小女孩嘴巴撅的高高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像那个一爆炸烧一排僵尸的红辣椒。
两个人一直站在那看照片,照片框过了十几年依旧特别反光连个手印都看不到,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擦拭。
周阿姨端着小米粥和面包包子放到饭桌上,招呼着两人吃饭。
花环让周阿姨一起坐下吃,但周阿姨说她已经吃过了,就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饭无言。
吃完饭后祁星回主动收拾了碗筷,之后和花环一起挤在沙发里发呆。
从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庄园后院的假山公园,那里的树木依旧茂盛,但公园已经被锁起来很久了。
“以前那里有两只小猴子,它们特别漂亮,可听话了,不吵也不闹的,但是又一年半夜被人偷走了,杨叔叔养在外面的狼狗听见了动静过去咬他,他一个人摆脱不了,就用装猴子的麻袋朝狗砸,朝地上砸,等到杨叔叔过去的时候,狼狗被砸坏了一只眼睛,两只猴子一只被砸死了,一只已经奄奄一息,还没送到医院就咽气了。”
“那那个人抓到了吗?”祁星回没想到这种庄园里居然能有人进来偷动物。
“当场就抓到了,杨叔叔说那个人是前一年新招的保安,平时会跟着他一起巡逻,可能以为这两只小猴子是什么保护动物值钱的,起了贼心,半夜换完班之后就跑进去把它们偷出来了,又因为他经常去喂猴子,它们都认识他,也没有什么声音,要不是有狗狗在,他就得逞了。”
祁星回能感觉到自从来了这里后花环的情绪就不高,他用力搂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花环继续说着:“我知道后哭了好久呢,后来周阿姨说公园锁上了,那个人也抓起来了,狗狗伤的不重,就是眼睛有一只看不见了,而我那年正好小学毕业,跟着我姥爷就去俄罗斯了,一连这么多年都没回来。”
花环现在的语调很平静,好像带着些旁观视角在说着。
祁星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一下下拍着她,像小时候他妈妈哄他时那样。
花环感受着爱人无声的安慰,往他怀里缩了缩,偷偷用祁星回的衣服擦了眼泪。
过了一会儿,花环感觉情绪已经平复了,她刚要带祁星回去院子里摘桃子,电话就响了。
是花环的,她已经告诉所有朋友没事别给她打电话,手机消停了两三天,如今熟悉的铃声又响起,她手忙脚乱的从身底下摸出手机。
是叶邱打来的,还是用日本的号码。
她接了起来,听着一向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叶邱话语中带着哭腔。
他说:“姐,我妈妈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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