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考虑和闹闹一起走?”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炸雷,险些炸崩了陈鹤鸣脸上的面具。
“0937,这个小世界的人都怎么回事?总爱说一些破坏人任务的事。”
青年的表情先是惊讶,后是苦涩,“不用了。你才是闹闹唯一的亲人,我跟过去像什么话。”
“而且,如果我陪着闹闹,那他就永远摆脱不了这里的一切,只会耽误他。”
这番话说得哀哀切切,那舍不得又必须放手的慈父心肠,听得褚易晚再也开不了口。
倒不是把青年觉得两家没有关系不方便同住的话听进去了,而是觉得再说下去,恐怕青年那双夜空般包容又温柔的眼眸中会难过到沁出泪来。
褚易晚很自然的收回之前的话,“看来我养孩子的经验还是太少,差点又犯了错。既然如此,那我明天早上再来接闹闹。”
“不过你和闹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培养出的感情自然不是我这位才见一面的叔叔可以比的。如果闹闹不能适应新环境,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帮忙。”
“当然。”当然不可能,到那时候他早就死遁了,褚易晚哪儿能找到他。
送走褚易晚,又把闹闹的东西都收拾好,陈鹤鸣看着猛然空旷了许多的房间,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压在心中的沉闷感不知何时已经减去大半。
只是隐约又浮起了点点酸涩,怕是原身残留的感情在作祟。
闹闹终于安全了,可是以后陪闹闹长大的人也要变了,当时的承诺随着原主的逝去终是如阳光下的肥皂泡,绚丽却眨眼间就破灭。
感叹完陈某人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直到第二天被闹闹摇醒。
“爸爸爸爸,有人敲门。”小孩细细的胳膊没多少劲儿,推了半天才叫醒了陈鹤鸣。
接连打了几个哈欠,陈鹤鸣才顶着一个鸡窝脑袋坐了起来。
“爸爸去开门,你在房间里等着。”亲了亲小孩白嫩嫩的脸蛋,陈鹤鸣随手捋了捋乱发就向外走去,边走就又打了个哈欠嘀咕道,“怎么来这么早……”
闹闹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鹤鸣的动作,在青年即将走出卧室门时“吧嗒”一声稳稳跳到地上,紧追了出去。
一双还带着肉窝窝的小手掌小心捏住陈鹤鸣衣服一角,十指松开又捏紧,泄露了小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陈鹤鸣试图安抚,但看到那双怯怯但又敏锐极了的圆眼就哑了,只好停下脚步安静等闹闹接下来的问话。
果然,努力仰着脸的小孩开口了,“爸爸,我们是要搬家吗?可是,可是你的衣服还没收拾,需要闹闹帮忙吗?”
闹闹很少开口,这么一长串话对四岁的闹闹来说还有些艰难,磕磕绊绊才说完,边说边努力想笑起来,可惜都没有成功。
陈鹤鸣蹲下身,视线与闹闹的平齐,拿出他最温柔的语气回答道,“爸爸不搬家。”
“只是今天你的家人就要来接闹闹了,所以要把你的东西收拾好,这样等闹闹回家了也不会不习惯。”
陈鹤鸣眼睁睁看着小孩的眼睛上覆盖了一层水膜,然后越积越多,压得单薄的眼皮像随时都会承受不住,让泪水滴下来似的。
但眼泪一直没有落下。
闹闹倔强地睁大了眼睛,像要清楚捕捉到他的所有表情变化,“爸爸,你、你也要把……嗝,把闹闹扔了吗?”
随着这句还带着哭嗝的话,两道水痕无声无息地滑过闹闹的脸颊,最后无声无息的落到地上。
陈鹤鸣听得心一软,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帮闹闹擦干净眼角的湿润,小孩却抗拒地撇过了头去。
还想再安慰什么,门口已经又响起了敲门声。陈鹤鸣头疼地揉了揉眉间,匆匆撂下一句“褚先生是个好人,他是你的叔叔,比我更适合照顾你”就快步去开门了。
救命!他还是第一次演拖家带口的炮灰,小孩子还可爱的像个小天使,看到闹闹的眼泪他都不忍心把他送走了!
“单先……”门外的人果然是褚易晚和他的助理,见到人还没等褚易晚打招呼,陈鹤鸣就立刻让开身示意两人进来。
“闹闹已经醒了,东西也收拾好了你们可以把他带走了。对了他还没吃早饭,你记得一会儿带他吃一点。”
“东西在那里放着,你们拿上就可以走了。我有点困先回去睡了,你们走的时候不用叫我。”
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把该说的话说完,来不及看褚易晚是什么反应,陈鹤鸣就埋着头跟有狗撵似的钻进了卧室里,然后利落地把门反锁,没有给男人半点插话的机会。
褚易晚难得懵了两秒。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他把目光从漆掉的沧桑斑驳的卧室门上挪开,一道尖利的哭声就刺进了他的耳膜。
“哇——爸爸,爸爸!”小孩子边哭边喊,“爸爸,你不要丢掉闹闹,闹闹想和你在一起!呜呜呜……”
然而那扇门却一丝要打开的动静都没有。隔音效果几乎为零的门清晰的把哭喊的声音传进去,里面的人却铁了心,连应都没应一声。
眼看小孩都快要哭晕过去了,褚易晚才想起自己家长的身份,两步走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面前蹲下,试着安抚住沉浸在被抛弃的绝望悲伤中的小孩。
“闹闹,我说你叔叔,我叫……”
话又没说完,就被更加尖锐的童声恶狠狠打断了。“你走,你走!你是大坏蛋!都是因为你爸爸才不要闹闹的!你走你走!”
边骂着小孩边掉着眼泪,伸出小小的手就要推搡褚易晚,试图把这个陌生的男人赶出他和爸爸的家,好像这样他的爸爸就会改变主意,他们父子俩就又能在一起了一样。
“坏人坏人!你快离开,不然闹闹就叫警察叔叔了!爸爸,爸爸,有坏人要抓走闹闹!爸爸救我!”
稚童凄厉的哭喊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一扇扇门陆续打开,陈鹤鸣家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示意助理去处理好门外的人,褚易晚努力向面前的孩子释放着善意,“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再哭下去会把自己的嗓子哭坏的。等你不哭了叔叔帮你一起劝你爸爸好不好……”
褚易晚已经拿出了此生最大的耐心,但闹闹还太小,处于情绪化中的他根本听不进去褚易晚的话,只一个劲地哭着,企图用眼泪砸软陈鹤鸣那颗早已比铁还硬的心。
可惜心软的单宁声早就换成了任务者陈鹤鸣,愿意帮闹闹改命就是他做的最心软的事了,再改变主意留下小炮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直到闹闹哭累了,连褚易晚都忘了抗拒,哭着在褚易晚怀中睡了过去,陈鹤鸣才听着声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拒绝了0937帮他屏蔽掉哭声的提议,陈鹤鸣靠在门边听着哭声坐了整整一上午。听着还有心思想,现在就哭得这么惨,到时候知道他去世了,又该难过成什么样啊。
怕吵醒闹闹,陈鹤鸣用气音道,“你快走吧,一会儿闹闹醒了看见我又要哭了。”
又看了看蜷缩成一团,睡梦中都还时不时抽泣一声的小孩,陈鹤鸣又嘱咐道,“他哭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等醒了肯定很饿很渴,你记得照顾好他。”
深深看了脸色苍白的青年一眼,褚易晚微一颔首,“我记住了。”
“那,再见。”
“再见。”
没有小炮灰的时间照样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原身遇害的那一天。
陈鹤鸣在和往常差不多时间离开酒吧,察觉到身后隐蔽的注视,青年低着看不见表情的脸上,嘴巴苦恼地瘪了瘪。
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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