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藩王入京,那头燕王府的消息也跟着传了过来——金顺娘死了。
不管到底是不是燕王下的手,京中传出来的消息便是如此,金顺娘惹了燕王的不快,叫人折磨死了。她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这的确是燕王的作风,只是皇后娘娘没有完全相信这些。但燕王住下后,她也亲自问了燕王妃,为何不把侧妃带来。燕王妃的回答很是巧妙,只说是天寒地冻,怕妹妹们不适应。皇后娘娘不肯信她的话,说是让她都接了过来,也好开枝散叶。燕王妃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应了下来,说开春就去请。
这场流言,便也终止在了这里。李平儿也不急,她早命人打听清楚了,金顺娘的确是死了,死在了燕王的杖责下面,偌大的燕王府,保不住一个骄纵的女子。说来也是金顺娘自己找死,她在偏院实在是住不下了,吃不好穿不暖,冬日里连炭火都没多少,心里实在是怕死在燕王府,悄悄地就要逃出去。
甄侧妃时刻盯着呢,自然金顺娘就叫人给拿住了。金顺娘也是不甘心被人如死狗一样捉着,她先是骂了燕王不像个男人,又是骂卢令仪蛇蝎心肠,虐待侧妃,要叫皇后娘娘做主。燕王哪里听得了这么多,四十杀威棒打下去,金顺娘立刻便发了高烧,当夜便去了。
侧妃叫杖责死了,纵然是燕王也兜不住,甄侧妃更是首告之人,为免皇后娘娘迁怒,于是献计于燕王。燕王索性命人假扮金顺娘,住在寺庙里,到时候趁着自己和卢令仪都不在府中,让甄侧妃以风寒的名义下葬。本来一切都安排妥当,偏偏李平儿闻风而动,让李增寻人找到了伺候过金顺娘的侍女,趁着燕王入京,将消息也带了进来。事情如何且不管,到时候金顺娘既带不回京中,皇后娘娘一定会对燕王起疑的。
厉王来的比燕王晚一些。他虽勇武,却也有意避开燕地,绕了些道路。不愧是曾经在皇后娘娘同陛下的培养中成长起来的人,入京后谈起立太子的事情,便明白李平儿的意思了,“姨母说的极是,如果陛下有意封梁王为太子,那梁王也就不会封地在梁了。”
李平儿笑了起来,何其有幸,能遇明主,又是亲人。只是北地眼下实在是太难了。
投靠了独孤晟,且不说等他真做了皇帝,皇后娘娘会不会按死厉王。便说是等他成年,还有十来年,这十来年,但凡林丞相卡一卡北地的粮草和消息,就足以叫厉王大动筋骨,北地还是太偏僻了。
而投靠梁王呢,别的不说,陛下首先就不痛快。这可是顶头的老子啊,世家叫陛下不痛快,陛下只能忍让。可厉王若是叫陛下不痛快,陛下发作起来,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了。
想到燕王靠着孩子不仅不用面对两边的争执,还能正儿八经在京城里住着,李平儿都羡慕极了——要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不仅立刻破了眼下的局面,还能叫陛下心生怜爱。若是运气好,叫厉王一边统领边关,一边能在京中领一个职位,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这话万万不能提起来。李平儿心想,若是说了出来,反倒叫陈瑶光心中难受了——她生来好强,而且本就看不上燕王的做派。如果真要破局,怎么能把心愿全都寄托在女子的肚子上?到底是要他们想办法才行。
李平儿不提燕王的事情,不代表那些幕僚不提。厉王一锤定音,说了两不相靠,那些幕僚自然以他为重。可眼下时局艰难,大家都知道要立太子,陛下叫藩王入京,自然也有要他们站队的意思。可怎么才能逃开这个漩涡呢?总有些人自作聪明,想到燕王的做法,便把风声漏在了陈瑶光的耳朵里。
甚至这幕僚大胆进言,不如说是王妃身体有恙,妨碍子嗣,需要另聘侧妃为厉王殿下传宗接代。如此一来,既可以拉拢京中的世家,又不必忙于应对京中的局势,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陈瑶光多要强的人,听到这个主意,到底没忍住哭了出来。她同厉王感情真挚,厉王待她如何,她心里是知道的。这个幕僚的主意的确好,既能帮着厉王靠拢世家,又能叫……后院有个孩子。
可偏偏在孩子上,叫她实实在在的委屈。孩子是天意,现在没有,她也没办法。她母亲不也只得了她这一个?子女缘薄,到底让她生出了害怕,她甚至忧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不出孩子来。原本她同厉王夫妻一体,应该是规劝厉王另聘侧妃的,只是看到厉王的时候,她没忍住眼泪,到底是露出脆弱来。
好在陈瑶光的侍女机警,请来了李平儿做主。事关子嗣,到底还是该长辈出面。李平儿听罢,冷声问道:“瑶光,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陈瑶光对李平儿了解不多,只觉得她亲切温和,事事周到。可此时瞧见李平儿眼里的冷色,才想起这个姨母不是好相与的,连忙抹平了眼泪,垂头不敢说话。
“你好生糊涂,怎么叫这起子人蒙蔽了眼睛!这个时候,怎么敢提另聘世家女为侧妃的事情?”李平儿瞧见她默认,心里更是气愤不已,“长生,你是一家之主,你来说。”
厉王被这么猛地一点名,也打了个寒战,连忙道:“此事是我治下不严。”
陈瑶光这才觉得一颗心冷了又热,一头扑在厉王的怀里,呜呜然哭了出来。
这些幕僚有本事的,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想要替主公分忧。就像当年越过李平儿去寻厉王告状一样。连李平儿手下的幕僚都避免不了,更何况陈瑶光呢。他们自诩忠义,可办出来的事情,却要叫人来收尾。所以手底下的幕僚才这样多,能办事的主官才这样少。
还不等厉王发火,李平儿第一个生气了,“既然自诩忠义,那就应当知道,凡事不该越过殿下去!此事说大不大,却早有迹象可循。这些幕僚管不住,咱们也不必来京中了。随便找个人诬告,我们一家人去坐牢好了!”
李平儿此话也在理,身为幕僚,不是自己以为对就可以做的。你出主意还越过了厉王,这叫什么回事。眼下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不闭嘴谨慎,出谋划策替主公分忧,却把这事情推给王妃的肚子,说起来真是笑话!
厉王没有嫡子,难道是很光彩的事情吗?打压王妃,靠拢京中的世家,这比墙头草还不如,叫要立太子的陛下和正多疑的皇后娘娘看了,心中又该如何想?!
厉王也发觉到,北地的幕僚来了京城后,既没有该有的敏感,又爱指手画脚,还有不少看不清局势的。他们索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犯事的幕僚捉了来,李平儿喊打喊杀,厉王假装求情,倒是斡旋出了一个结果——命人送去北地,给了个挖煤的事儿。那些安分守己的,倒是赏赐了不少财物。
一时之间厉王府里愁云惨淡,大家又想起了这位姑奶奶,在北地是敢杀人了。
这手段到底是杀鸡儆猴,叫这些幕僚战战兢兢。越是如此,李平儿越是想起了谢悛之,如果厉王身边尽数是如谢悛之这样的英才,他们能少走多少弯路!终究是缺人,李平儿只叹了一口气,许多事情北地已经落人一步,倘若幕僚给不了主意,那要幕僚又有何用呢。
厉王也是如此心思,难怪当年百姓曾言"王与马,共天下",意思便是世家与皇权共分天下。没有世家子,皇权势单力薄,百姓不曾教化,如此哪能治理天下。两人对望一眼,俱是明白,他们资历尚浅,仍旧需要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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