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后是半个时辰的早饭时间,少年们迫不及待取出了家中准备的早点,各自吃了起来,也有关系较好的,分享食物,聊天说笑。
彦真早在堂中生起了两个炭炉,暖意满满,温暖着这些稚嫩学子们的身心。
余乐经过了方才的惊吓,此刻手中最爱的肉饼都不敢大口下咽了,他看着盛轩的位置,发现盛轩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座位上了。
他走过去,问盛轩旁边的雪晴。
雪晴道:“盛轩一到这个时间都会离开的,可能是去了堂外吧。”
余乐心中疑惑,走出堂外,此刻天空较出门时亮了几分,但寒意更甚,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四处寻找,看到学堂巷口小亭子中有一个身影,正是盛轩,便快步奔了过去。
盛轩蹲在亭中一角,边上放着一个布包,包中有几束干稻草,和几只编好的宽大草鞋,盛轩手中正在编织着一个半成品,双手冻得通红,也丝毫不影响他灵巧熟练的手法,不时呼出的鼻息热气瞬间成雾,飞散在空中。
余乐好奇,轻声道:“盛轩,此时你怎么不吃早饭,却躲在此处编草鞋?”
盛轩抬头见是余乐,朝余乐一笑,又低下头道:“家中贫寒,生活不易,没吃早饭的习惯,我见今日天气寒冷,预计要下大雪,便向编几只防滑的草鞋,准备课后去卖,也帮家人减轻些负担。”
说话间,盛轩手中并未停下。
余乐自幼家中条件优越,从未想过竟有人因没钱连早饭都不吃,一下子愣住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回学堂。
不一会儿,余乐跑回亭子,大口喘着粗气,手里拿着一张肉饼,道:“盛轩,以后我给你带早饭吧,今天这肉饼你先拿去吃。”
盛轩看着余乐手中的肉饼,心中有些感动,站起身来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怎能一直接受你的施舍,况且你家的东西也并非凭空得来,怎好如此?”
余乐听完,着了急,道:“怎是无功呢,还好有你今天及时出手救了我,否则我小命就没了,怎会是施舍?你且收下吧!”
盛轩坚持道:“这是不劳而获,我绝不可受。”
余乐道:“那这样吧,今后你可以帮我补课,这就算作酬劳吧。”
“这......”盛轩有些犹豫。
“拿着吧,难不成还要喂到你嘴里?”余乐忙把肉饼递了过去。
盛轩看着余乐诚切的眼神,便不好再推辞,收下了。
两人在亭中边吃边聊,盛轩开朗,余乐爽直,皆是赤子情怀,聊的甚为投机。
猛然间,阴郁的天空乍一亮,喧嚣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随之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下来。
“下雪了,下雪了......呵呵......”
阳朔地处夏国北方,冬天来的早,也从不缺雪,但看到这白色精灵从天而降,飘逸洒脱的姿态,余乐仍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闯入雪中,高兴的蹦起来。
太阳不知何时从降雪云厚厚的云层里露出头来,闪耀着亿万年亘古不变的神奇光辉,照耀着世间万物苍生,指引着它们永远向阳而生。
学堂里的其他少年,不知谁先发现了屋外的飘雪,也都一窝蜂跑了出来,喜静的昂首观雪,爱动的欢呼雀跃,尽情享受着身为少年的快乐。
雪晴站在雪里,轻轻伸出双手,几片晶莹的六瓣雪片飘进手上,须臾便化成水珠,她看着雪景沉思着。
祖父说,阳光和飞雪正寓意着她的名字,也是她出生时的景色,可每提到自己的父母,祖父都闪烁其词,遮遮掩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家都回来吧,该上课了。”彦真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少年们的玩耍,一个个乖乖的回到堂中,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彦真见九子对窗外的飞雪意犹未尽,便因势利导,道:“文以载道,诗以言志。诸生在学堂中已求学多年,今天就以雪为题,用一刻钟时间,各自作出一句诗来。”
九子听完,反应不一,有的低首静思,有的抓耳挠腮,有的交头接耳,更有的抬头看着学堂窗外,寻找文思灵感。
一刻钟后,彦真道:“时间到了,各自可将诗句吟出,由大家一起品评,谁先来?”
“我先来,我先来......呵呵......”余乐性情开朗大方,早已按捺不住,举手示意。
看到彦真点头后,余乐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端着自己写的诗句,念道:“天公忽得白雪糖,撒落人间滋味尝。”
余乐刚吟完,堂中一下子炸开了,顾右扭过头,嬉笑道:“味道怎么样,甜不甜啊?”
惠宇接道:“好甜啊,哈哈。”
彦真听完也哭笑不得,此子真是能把什么都跟吃联系上啊,文辞虽不雅,但想象力还算丰富,便示意他坐下。
雪晴第二个念诵道:“晴日暖玉雪,消殒润无声。”
众人听完,都觉得雪晴的句子精妙,既赞咏了雪消融化成水,泽润万物而不言的情怀,又有些许落雪转瞬而逝的淡淡伤感,还将自己名字藏于其中。
后面六人也相继把自己的诗句念了出来,有的不甚工整,有的单纯写实,有的纯粹拼凑,听的彦真连连摇头。
盛轩是最后一个,他用略微低沉的声音念诵道:“傲雪冷自落,不悯饥寒人。”
彦真听完心中一震,文人多以风雅角度看雪,而此句另辟蹊径,从贫苦人家角度发声,也是难得。
彦真见大家都已念诵完,鼓励道:“诸生所作诗句都尚可,吾心甚慰,看来这么多时间没有白费,学不可以已,还望诸生继续努力,早日学有所成。”
光阴匆匆,转眼一天的课程结束了,外边的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路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放课了,放课了......”学子们快速收拾好书本,兴高采烈的奔出学堂。
学堂外早有学子们的家人、仆从撑着油伞或驾着马车在堂外等待。
盛轩谢过了余乐要用自家马车送他回家的好意,独自背着包,冒着风雪向南市走去,打算去市上将自己编的草鞋卖掉贴补家用。
南市离学堂隔了两条街,因为天气原因,平时人来人往的市场此刻分外冷清,除个别买急用的东西人外,无人出来逛街。
盛轩在街边找到一个背风的屋檐,走过去,拍了拍身上的雪,放下布包,将草履放置在布包上,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踏雪草履”四字的纸,贴在了身后的墙上,又取出一本书出来,等着买家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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