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滚滚流沙旋涡转动,  石观音也消失在漫漫黄沙之中,葬身地底,一代魔头殒命如此,  就连最看的开的楚留香,也不禁唏嘘。

    石观音将地宫炸了,他们根本没能进入地宫去。

    临死前,她也没告诉他们,  江无瑕身在何处,也许她已经逃走了,也许随着那巨大的爆炸随着石观音和她的财宝一起,葬身地下。

    他们愿意相信,  像江无瑕那般的美人绝不会如此命苦,  她一定还活着。

    此时阿飞已经醒了过来,人群中却并没有江无瑕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问江无瑕的下落。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忍告诉这个痴情的少年,江无瑕下落不明。

    仍是楚留香,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我们寻到地宫的时候,  石观音挟着江姑娘跳进了地下暗河,地下暗河岔道极多,  我水性算好些,  可也寻不到江姑娘。”

    阿飞明亮的双眼暗淡下来。

    楚留香心中叹气,  看到本应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如此颓废,想到那个绝色倾城的少女就此失踪,心中不禁更加难过,他对江无瑕本也很有好感,  她救了他,他却无力寻到她。

    “石观音既然能带着江姑娘逃跑,想来江姑娘的安全应该有保证的,阿飞兄弟,你莫担心,咱们再多找找,定能找到江姑娘。”胡铁花也附和着。

    楚留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与胡铁花对视一眼。

    他们从彼此的脸上都找到了,那隐秘的一点情愫,就此不约而同做出了欺骗阿飞的决定。

    阿飞神思恍惚,苦笑出来,他担心江无瑕的安危,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她还会喜欢他吗,还会用那双多情而纯澈的双眸注视着他,只看着他。

    还是说,没有了蛊,她便不会再爱他,一想到她会爱上别人,也会贴心的送那个人定情信物,在那人练剑的时候为他擦拭汗珠,他们会一起手牵着手逛街,相依相偎恩恩爱爱,她会拥抱他,亲吻他,她调皮的时候还会对他搞些小小的恶作剧。

    而到了晚上,他们便会睡在一起,缠缠绵绵。

    一想到这,他抑制不住杀意,他要杀了那个人,再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夺回来,囚禁起来,叫她每日每夜都只能看见他。

    阿飞笑容是如此苦涩,苦的心里嘴里都是又涩又酸的滋味。

    他曾经在心底发誓,要让无瑕一辈子都过得幸福快乐,可现在一想到没了情蛊她会移情别恋,他甚至生出如此阴暗的想法。

    他不敢面对她,不敢面对她不爱他,也不敢面对好似变了一个人的自己。

    而现在,这一切纠结和不敢都是次要的,与她的性命相比,他的这些情绪又算得了什么呢,知道江无瑕还活着,这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欢喜。

    欢喜的甚至觉得,只要她还活着,哪怕爱上了别的男人,也没所谓了。

    “我要留在这里,等找到了无瑕再离开。”

    莫北神欲言又止,拼命忍耐住表情,不让阿飞看出破绽来,胡铁花给楚留香使了个眼色。

    楚留香更是尴尬的无以复加,没想到有一天,他要作为那个骗子,去欺骗一个带着满腔火热爱的少年郎。

    纵然这谎言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也仍旧觉得自己实在不够光明磊落。

    如果江姑娘在这里,一定也会认同他们做出的这种欺骗行为,她那样的女孩子,外表带着刺,内心却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一定也不愿意,这个少年伤心绝望。

    “阿飞兄弟,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派些人手先寻暗河的出口,她们顺水飘走,留在这里也寻不到,你身上有伤,还是先养伤要紧。若是江姑娘瞧见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也一定会难过的。”

    “是啊,公子!”莫北神粗声粗气:“你本就是偷跑出来的,楼主也担心你担心的紧,我带着兄弟们在此处,慢慢搜寻,总能找到江姑娘。”

    阿飞愣愣的,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话。

    忽然,他跳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狂奔而去。

    楚留香一惊,阿飞的剑法是出色的,轻功自然也是出色的,连他居然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盗帅楚留香,轻功天下卓绝,不过一息,他便追上了他。

    阿飞也没跑远,他停了下来,好像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阿飞兄弟,你在找什么吗?”

    阿飞双手扒拉着黄沙,抹了抹脸上的泪珠,瞬间门将那张英俊的脸涂的脏兮兮。

    “剑,不见了……”

    “什,什么见不见了?”胡铁花也跑了过来,一下子愣住,显然没听明白阿飞的话。

    阿飞继续用手刨着沙子,甚至拿出那柄铁片剑当做锄头一样在地上挖着。

    他吭哧吭哧挖了半天,也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位少年剑客,此时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茫然而无措,身上的绝望和背上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都不用去探究,只消看一眼,傻子也能瞧出他现在有多么的伤心。

    “瑕儿送给我的剑,那是……”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承载着那么多美好的记忆和故事。

    她送他剑的时候,他好欢喜,欢喜的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

    他珍爱这柄剑,从来不舍得用它,没事就要拿出来擦一擦灰尘,然后再放到腰间门悬好。剑上面,还有他亲手打的一枚同心结。

    明明应该是女孩子做的手工活,瑕儿却古古怪怪,非要叫他做,还得意洋洋的说‘好想瞧瞧未来的大剑客被这种小活计难住的样子’。

    她的性子就是这么爱娇,有时候温柔的不可思议,有时候又会让人又气又爱,却总也没法对她发脾气。

    他笨手笨脚的做了,她将那枚同心结先是挂到自己腰间门璎珞上,又坠在簪头簪在她如云般繁茂漆黑的发丝间门,最后又挂这柄剑上做剑穗,说是每回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这枚同心结,他就会想到他曾给一个姑娘亲手做过这么个小玩意,以后再也不会给旁人做了。

    她真是个小傻子,他当然只会给她做,剑客阿飞的手,是执剑的手,是杀人的手。

    可面对她时,这双手却会为她拿下散落在脸边的花瓣,会为她慢慢的篦发,会为她簪上一朵新鲜的芍药花,也会为她笨手笨脚的做这枚同心结。

    阿飞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他想哭,眼睛却涩涩的,他想疯狂的发泄心里的难过,却只能在此干巴巴的坐着。

    既寻不到她,也护不住她,连他们的定情信物都弄丢了。

    他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到。

    阿飞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声音说不出的凄厉,悲凉,他疯狂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楚留香及时的撑住了他,没叫他直接栽倒在地。

    阿飞的脸红的不正常,楚留香摸了摸他的额头,对着胡铁花摇头:“他发烧了。”

    胡铁花叹气:“内伤外伤,加上情伤,铁人也撑不住啊。现在还是先出去,给阿飞兄弟治伤要紧!爱情,爱情,这该死的,令人疯狂的爱情!”

    就是爱情,将这么一位少年英雄逼成了这副模样。

    楚留香摇摇头,现在倒是庆幸他们选择欺骗阿飞,若是叫他知道,江无瑕生死不知,他定然遭受不了打击,会比现在更加癫狂。

    ……

    江无瑕醒过来的时候,瞧见的仍是织缎锦作为墙布装饰的奢华房顶。

    她是被方应看推醒的。

    “无瑕,你瞧那。”

    方应看面色仍是潮红的不正常,身体微微的发着抖。

    顺着他的手望去,屋中那个温泉池子中心,居然冒出一个漩涡来,水也在不断的下降。

    “我在想一件事,如果这温泉水是天然的……”

    江无瑕接了他的话:“那它一定跟地下河连通着,我们能出去!”

    方应看咬住下唇,扶起江无瑕:“你可会水性?”

    江无瑕一愣,她自小在大漠长大,怎么可能会水,苦笑摇头。

    “无瑕,你可信我?”

    方应看瞧着她,被□□折磨过的双眸仍旧亮的惊人。

    江无瑕抿着唇,点点头。

    他一下子将她抱起,带着她跳进旋涡之中,池底竟然有个地漏,方应看寻到了方便的旋钮,按了下去,池底的机关打开,露出一条密道,水哗啦啦像是漏斗一样,将他俩冲了下去。

    叽里咕噜的如同在滚筒中滚着,江无瑕始终被方应看抱在怀里。

    出口处乃是一条地下暗河!

    没入冰凉的水中,不通水性的江无瑕一下子喝进一大口冷水。

    就在水要呛进鼻中,朦朦胧胧间门,她看到,方应看游了过来,碰住她的脸颊,对着她的嘴,随即新鲜的空气灌了进来。

    他搂着她的腰,顺着暗流往上,直到露出水面。

    ……

    大漠与中原交接之处,有个小小的镇子,名为玉门。

    与大名鼎鼎的玉门关不同,这个小镇子镇上只有几十口的人家,并不是什么商路要道,镇上除了一些行脚商,也没什么人来。

    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老板就是接客的小二,他依着柜子,今天也没什么客人,闲的要昏昏欲睡了。

    忽的,他睁大眼睛,客栈门口出现一对年轻男女,男人浑身湿淋淋的,样貌俊俏的比镇里的方秀才还俊。

    他怀里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却瞧不出她的面貌,因为她将脸埋在男人的胸口处,只能看见她如云似雾的重重乌发。

    一锭银子被扔到柜台上,男人开口说了话。

    “一间门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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