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黄沙漫漫,沙尘随风扬起,也飘送着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
眼看自己带来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里,脸上挂满鲜血的赵墨明感觉身上的伤痛不及心里的懊悔十分之一。
四周,西凉马贼还在不停涌出,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嘴里疯狂的吆喝着。
此时,在厮杀的场地上,赵国兵士里只剩下了赵墨明这个银甲白袍的少将,还没有倒下。
数十个马贼骑着马把他团团围住,在他身旁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吆喝着,眼中带着嗜血的喜悦。
脊背被弯刀划过,剧痛传来,身心俱疲的赵墨明终于支持不住,用手中的刀支撑着身体,跪在了这带血的黄沙上一阵眩晕袭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晃了晃脑袋,心有不甘。都怪自己对敌情误判,只带了一小队人马便进了马贼的老巢,使得带来的兵士全部葬身在此,那可都是一起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这样想着他的表情突然有些癫狂,握紧了手里的刀柄,准备再拼死一搏,可惜身体伤情严重,终不能站起。
马贼的头领似乎也看出了眼前小将的变化,脸上杀意一闪而过,举起了手里的弯刀。
呼啸秋风带着不安的猛烈起来。
刺耳的撞击声响起,加上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哀嚎,仿佛能让空气静止一般。
马贼头领挥向赵墨明的弯刀掉落在地,人也应声坠落到马下,身体仰天倒在黄沙上,撞起些许沙尘,眼睛还睁着,就没了呼吸他的额头正中央和右手掌都插着一支利箭。
骤然间的变化,让围在赵墨明近处的马贼们,还没来得及适应,皆也纷纷失去了呼吸,掉落下马。
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赵墨明,愕然抬起头,透过杂乱的马蹄和尸体看去,落日下,几个人策马逆着光而来。
几人就像入无人之境一般,所过之处,之前还彪悍非常的马贼,纷纷断了气从马上掉落而下。
赵墨明眼神复杂的盯着那为首的墨袍玉冠男子,如谪仙的容貌连那滚烫的落日也成了陪衬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百余的马贼已被全数斩杀。
长身玉立的赵墨渊下马,金丝暗纹的墨色长袍被大漠的风吹起,如刀锋雕刻的俊颜上平淡无波,他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来到赵墨明身旁,修长的手伸出。
赵墨明见状,抓住赵墨渊的手站起身,叫了声,“四哥。”
赵墨渊凝神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赵墨明,眸光中显出一丝无奈,“母妃很担心你。”
“是”赵墨明低下头,动了动嘴,还没接着开口,一阵马蹄声又由远及近传来。
“末将王吉来迟,还请两位殿下恕罪。”带着几百精兵而来的王吉翻身下马,走到近前向着赵墨渊拱手施礼,打眼望向周围,眼中闪过震撼。就在不久前,他心底还有一些看不起眼前人。就算赵国皇廷和百姓把这位瑞亲王传的再神,他一直镇守在边疆没有接触过,猛然看见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就感觉传闻很是有水分。
谁知这一路奔来,王吉这种马术高手被瑞亲王远远甩在后面不说,之前还让他头痛非常的马贼,顷刻间就有了如此下场王吉心底莫名开始敬服。
“还烦王将军护送六弟回城治伤。”赵墨渊像是没听出王吉口气里的变化开口道。
“末将领命。”
“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四哥不回城吗?去哪儿?可否带上我?”赵墨明任由王吉带来的军医给自己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转头对赵墨渊连续发出三声反问。
赵墨渊露出淡雅的笑容,眸光如一潭深水的看向赵墨明。
见到赵墨渊的表情,赵墨明缩了缩脖子突然感觉浑身都痛起来,“好吧,我回去。”
王吉顿时纳闷,这瑞亲王还没说什么,六殿下也转变的太快了些?
留了几十个精兵打扫现场,王吉带上赵墨明朝着北关城而去。
赵墨明骑在马上,远远回头看了赵墨渊一眼,只见后者如一棵松树一样提拔的站着,总给人一种安全的气场。
曾经他发誓,要和这位四哥一样出色,现在看来差的真的不止一星半点,转过头,苦笑的声音淹没在飒飒秋风中。
夕阳只剩下一线,却红的深沉,在这大漠里添了一丝肃穆。在去西凉方向的空中传来一声鹰鸣,赵墨渊身旁的阅风见到伸出右臂,那老鹰像是看到猎物一样,俯身盘旋而下,稳稳落在阅风手臂上。
阅风小心的从老鹰脚上竹管里取出一小卷绢布后,对老鹰说道,“这个时辰还送信过来?赶紧回巢吧。”
那老鹰像是能听懂一样,拍拍翅膀飞走了。
阅风把那绢布交于赵墨渊手中。
借着微光打开绢布,赵墨渊扫过绢布上的内容,没有言语。但阅风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微弱的担忧从赵墨渊身上传出,这对于平常把情绪隐藏很好的他来说,很不可思议。
“王爷?”阅风惊异的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墨渊轻摇头,绢布在他手里瞬间化为飞灰,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好像刚才阅风感觉到的都是幻觉。
阅风挠挠头,刚才那绢布是青色的,为了区分情报内容,每个国家的情报用的绢布颜色不一样,青色是来自陈国的,而陈国阅风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出口,“做完这次任务,王爷可以”看到赵墨渊冰冷的眼神,阅风把后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
太阳已落下,大漠气温骤降,手下已经扎好帐篷,燃起火堆。
就当阅风认为赵墨渊不会开口的时候,猛然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我只是想尊重她的想法,由她自己去解决不知是对还是错?”
阅风愣在原地,看向赵墨渊,不知道刚才话语是幻是真,反正自己不敢再去问。
秋风萧瑟落叶飞,草木凋落雁南归。
中秋过后,风似乎每天在吹,知画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站着。几步之前的院门外,就是慕亲王府新上任的管家。
虽然水侧妃叮嘱过知画要忍住性子,但是在对方油盐不进的情况下,还是有点不耐。
“张管家,听闻王爷染了风寒,水侧妃特意亲手做了药膳让我送来,你这几日都把我拦在院外,是何用意?”
“我已说了多次,这是王爷的命令,如果姑娘不信,等见到王爷自己问他便是!”
“你”知画气结,之前在王府内,自己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偏偏对这个管家毫无办法。他虽新来没多久,王爷颇信任他,竟然还把府内掌事大权给了他!
张显无视面前女子有些扭曲的脸,脸色平静的,就像她不存在一般。
“嗤”一阵轻笑声借着秋风传来,听在知画耳力非常刺耳。
张显循着那笑声望去,神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知画感觉到了张显的表情变化,诧异转头。不远处的游廊暗红色的罗幕下,披着妃色披风的楚灵瑶随意坐在木槛上,脸颊旁的流苏被风吹着晃动,闪着点点亮光,无尘的容颜清冷高贵,就像一尊琉璃美人一般。
在楚灵瑶身后,站着一身蓝衣的雪鸢,水灵灵的大眼睛露出嘲笑之意,刚才那一声轻笑就出自她的口。
知画看到这一幕怔住,水侧妃容颜也美,但是和王妃这惊心动魄的容颜比起来,还是差了好多,加上王妃身后站立着的那灵气十足的丫头,知画骤然感觉到十几年的优越感此时被击的破碎。
刚刚还对知画不理不睬的张显忙走了过去,在楚灵瑶几步远处站定,恭敬拱手一礼,“王妃。”
看到现在的张显和之前判若两人,知画心内非常不平。
楚灵瑶随意的打量着张显,毫不意外对方知晓她的身份。
“古来圣贤大能都去朝堂一展身手,先生却在王府当起了管家,真是让本宫看不懂。”楚灵瑶淡淡一笑说,声音清脆好听,仿佛春风拂面一般。
张显听后哈哈一笑,“装模作样的事情,我本就不喜,何况,谁说后院的事情就比朝堂轻呢?”
楚灵瑶浅笑摇头,不置可否,沉吟一下道:“东西带了吗?”
就知楚灵瑶是来问他要东西的,张显也不废话,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木盒出来,双手交到她面前,“这是自然,王爷吩咐的事情张显怎么敢忘记?”
楚灵瑶嘴角微抽,笑意却不减,这东西明明和陈应彦无关,张显分明是看着水玲珑的侍女在这里,故意如此说,难道是想给她树敌不成?
果然,见张显把东西递给王妃后如此说,知画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和敌意。
楚灵瑶见状眸光微闪,竟也不去点破张显的小心思。
如玉的手接过木盒,在知画看不见的角度打开,一个绣着菩提叶的褐色香囊安静的躺在木盒中。
“很好。”关上手中木盒,楚灵瑶笑意加深,似乎阳光都明媚了些。
无视知画愤愤转身离去的背影,楚灵瑶把木盒交到雪鸢手里,站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去。
“先生!”一声呼唤,少年大踏步而来,把一封请柬送到张显手上,在看到楚灵瑶的时候愣在原地。
“还不拜见王妃!”张显出声提醒少年道。
少年立马回神把头垂下,躬身行礼,“祝子才拜见王妃!”
“祝子才?”楚灵瑶眸光微闪,又见面了
她深深的打量了一下行礼的人,俊朗里有一种阴柔之美,幼时那明显的野心,收敛了不少。往事历历在目,不免自嘲一笑。
张显见楚灵瑶面色有些异常,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变脸,解释道,“这是刑部祝大人的三公子,王爷见他可造,命他在我身边做事。”
“确是可造之材。”楚灵瑶眸中意味不明。
祝子才这些年的境况她也有所耳闻,祝夫人当然没让他好过,就连乡试都使了手段没让他参加,正经路子走不了,所以只好另辟蹊径了吧。
楚灵瑶盈盈而立,秋风吹起衣袍,有种要乘风而去的美感。祝子才刚刚就被她的容貌惊住,还好,多年来得自持让他没有失了礼仪。再听见慕亲王妃夸他,顿时有些惶恐,却不知,这位如仙子的王妃,就是当年曾被他丢弃的丑丫头。
“王妃该用药了。”雪鸢见楚灵瑶出神,神态有些萎靡,有些担忧。
“还真是。”楚灵瑶回神转身,对着雪鸢笑笑,“走吧。”
“王妃”张显唤住楚灵瑶的脚步。
“张先生还有事?”楚灵瑶没有回头。
“太子妃几日后生辰,邀请您去赴宴。”张显合上刚刚祝子才送来的请柬,“如果您不想去,我老仆帮您回了吧。”
“皇后娘娘病体好了?”楚灵瑶问。
“听闻已无碍。”
“本宫去。”楚灵瑶沉吟道,此话一出,张显和雪鸢眼中都露出诧异。要知道,楚灵瑶除了宫中那些推不掉的宴会,都会找借口推脱不去,这次为何?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楚灵瑶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温度,说完悠悠离去。
秋风卷起落叶,张显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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