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又挑了几份礼单收下,其余的便让人退了回去。
至于吃饭娱乐的事情,沈安一概拒绝。别人有时间请,他还未必有时间去。
忙碌了一阵,沈安正要前往城中视察,忽然却从县衙外匆匆跑进一名捕快。
这捕快不是旁人,正是王力。
只见王力一进刑房,就冲着洪坤说道:
“洪捕头,出大事了!”
洪坤尴尬地对王力斥喝:
“你小子不长眼睛啊?现在捕头大人是沈捕头,你别瞎叫!”
“啊?”王力一呆,待得看到沈安的制服之后,又更是愣住了。
他是城郊捕快,城中的消息往往最晚传到他们耳中,况且城郊捕快什长先前还是沈安。
沈安则沉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王力急忙回答:
“沈哥......不不!沈捕头!城郊西山村发生命案了!”
洪坤不满地说道:
“我说王力!你难道没看到今天是沈捕头新上任的大喜日子吗?死一两个人这种小事用得着来扫沈捕头的兴致?你还懂不懂规矩,你们城郊捕快自己下去办就好!”
王力的眼中却浮起惊恐:
“不是一两条人命......是灭村惨案!四家十七口人,无论老幼......全都死了!”
王力这话说完,在场的捕快都是一惊。
虽说每个月轩河之中总会多出几具尸体,但是那些都是帮派里暗底下干的。
而如此明目张胆的的重案,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
沈安皱起眉头,自己第一天上任就遇到这种事情,他问道:
“现场可有线索查获?”
王力回答道:
“凶手初步判断为一人,但是......我们怀疑......那不是人为,而是.......妖邪作祟!”
捕快们纷纷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的是妖邪作祟,那么其中的凶险可难以揣测。
洪坤眨了眨眼,冲沈安说道:
“沈捕头,要不......我们通知夜巡卫来处理好了?”
沈安则冷声说道:
“究竟是妖邪作祟,还是有人借妖邪之名害人,还得查了再说!从现在起,各个什长带人各守其责,不许擅动!洪坤、六子、王力,你们随我一同前往现场查看!”
说到这里,沈安又想起了什么,对王力说道:
“王力,现在你就是城郊捕快什长,立刻前去召集城郊捕快封锁现场!”
“属下遵命!”
王力领命之后,急忙离开。
沈安则向洪坤和肖六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然后三人领了三匹快马,朝着郊外驰去。
至于命案的事,虽然通知了县令,但是也并不归县令直接处理。
这个世界的官府,分工极为明确。县尉负责治安军事,那么只需要向县尉汇报。
而捕头就相当于县尉在卢城治安上的代言人,所以但凡命案捕头可以全权处理。
这样并非是县尉不管事,而是在这个世道,人命,显得那么卑贱......以至于只要不是一次性死太多人,县尉根本懒得过问。
西山村,乃是城郊下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
在卢城周围数个村落之中,这里算得上是一个比较贫困且人口少的村中。
村子建在一片农田的中央,沈安三人顺着一条小道越过田中葱葱绿苗,径直朝着村落而去。
西山村虽说是一个村落,但是其实不过是几间民房拼凑成的聚居点。
王力已经带着捕快在村口守候,见得沈安等人骑马过来急忙行礼:
“沈捕头!”
沈安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留守村口的捕快,然后带着王力、肖六和洪坤踏步就朝着村内走去。
一进入村口,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安看了一眼村中小径,粘稠干涸的血液在泥地里蔓延,触目惊心。
王力一路上不断汇报着情况:
“第一个发现情况的是一个今早进村的货郎,他进村就闻见血腥看见血迹,吓得他不敢进村,只在外面大声叫唤了几声,但是却无人应答,这才去报了官。货郎我们已经盘问过,应该是没有问题。”
一边说着,王力拉开一扇房门。
众人踏入房中,只见房内墙壁家具上尽是红褐色条条碎肉,而地上还有一堆不成形状的肉,若非还有衣服在上面,还真看不出是一具尸体。
只听王力继续说道:
“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夜寅时,屋内经过剧烈搏斗,尸体残缺不堪,经过肢解和......啃噬。每具尸体几乎都只留下一部分,我们找了半天,才大致确认村中的人基本完全遇难。”
“哇!”一旁的洪坤忍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他久当捕头,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来案发现场查视,所以一见到这一幕便受不了。
沈安冲一旁的肖六挥了挥手,肖六便立刻将洪坤扶出了屋外。
王力指着地上说道:
“沈捕头请看,这里的脚印明显是凶手留下的。从脚印大小判断,凶手身躯精壮,身高应该在七尺左右。但是偏偏脚印很深,但是应该在说明凶手身上负重不少,能够负重还作案的,很可能是一个武者。并且最重要的......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沈安说道:
“说!”
于是王力说道:
“从脚印看,凶手身穿皮靴,而这种靴子的花纹很独特,卢城之中仅有一种人会穿这种靴子,那就是......夜巡卫。属下并非妄言,我们仔细搜查过,从一个断裂的木桌上还发现了一条勾住的布条,经过确认那也是来自于夜巡卫的制服。”
“我知道了。”沈安说道。
他想起了昨夜被光团撕开腹部钻入其中,然后诡异逃走的那名夜巡卫。
昨夜的事情王力等人并不知晓,显然夜巡卫也没有声张。
而至于是不是昨夜逃走那个夜巡卫犯下的案子,沈安还不确定,他问道:
“仅仅因为凶案残忍,你们就认为是妖邪作祟?”
王力急忙摇头:
“不是这样的,捕头大人请看。”
王力带着沈安来到地上的碎肉旁,蹲下身子指着那堆暗红的肉块。
沈安细细看去,只见在肉块的表面上,竟然生长着一层细细的黑刺,乍一看宛如肉块生出了一层绒毛。
王力说道:
“这便是怪异之处,我们从没见过尸体会长刺的。并且这些黑刺还在缓慢生长,今早我们刚来的时候,都还没长这么长。我们用刀将肉切开看过,这些刺并不是人插上去的,而是像......从肉里长出来的......”
沈安伸出手,就要触碰。
王力急忙劝阻:
“沈捕头小心!这些刺坚韧锐利,今早一个兄弟还被它扎破了手指。”
沈安犹豫了一会,缩回了手。他继续问道:
“脚印可有派人追踪?”
王力点头说道:
“第一时间就已经派出兄弟们去追了,一直追到山林之中才丢了踪影。”
沈安站起身来,走出屋外。
其余的房间之中,尽是如此惨状。
沈安一一看过之后,叹了口气,对王力吩咐道:
“去将手指被黑刺扎伤的兄弟叫过来。”
没一会,那名捕快被王力带了过来。
沈安与他并不陌生,昨天还在一起喝过酒,只是叫什么名字沈安没有记住。
“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沈安问道。
那名捕快的手指已经经过包扎,他抱拳回答道:
“沈哥,我身体好得很,并没有什么不适。”
一旁的王力斥责道:
“没大没小!还叫什么‘沈哥’,现在要叫沈捕头!”
捕快一愣,显然这时才知晓沈安已经升到了捕头。
沈安指了指他的手指上包扎的布条:
“拆开!”
捕快虽然疑惑,但是还是飞快地将手指上的布条拆下。
随着布条的拆除,无论是沈安还是王力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捕快的手指已经变得乌黑一片,甚至上面还生出了一层黑刺,就与那对肉上面的一模一样。
捕快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惊惶说道:
“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中毒了?”
说到这里,捕快的表情忽然一阵扭曲,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了抓后颈。
沈安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问道:
“你脖子上有什么?”
捕快愣了楞,回答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痒。”
沈安沉声说道:
“转过来!”
捕快望了望王力,又望了望沈安,最后只能转过身来。
沈安和王力凑上去一看,只见捕快的后颈上竟然也生出了一排尖刺。
“这......”王力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捕快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力哥,沈捕头,我脖子怎么了?”
沈安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猛地撕开了捕快的衣服,露出的捕快的后背。
王力瞬间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忍不住后退几步。
只见捕快的整个后背,已经长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刺,显得狰狞而恐怖。
沈安扭过头对王力吩咐道:
“在村里找间房子将他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接近!还有,再好好查查有没有其他人也出现这样的情况,有的话一同关起来!”
王力急忙领命,带着那名捕快退下。
而肖六这个时候也扶着吐完的洪坤返回。
“沈捕头,怎么样了?”洪坤紧张问道。
沈安叹了口气,说道:
“派人去通知夜巡卫的人过来吧。”
..........................................................
夜巡卫衙署,议事大厅之内。
议事厅宽敞而又庄严,只是周围的窗户都拉上了厚厚的帷布,使得厅内光线晦暗不明,略显阴森。
围着桌子已经坐了三个人,都是卢城大权在握的重量级人物,分别是夜巡卫校尉夏铭煊、县尉周存剑,还有之后赶到的卢城县令。
但是议事显然还没有开始,他们都在喝茶等待,似乎还有重要人物未到。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忽然响起。
在座的三人匆匆起身,似乎来者的身份尤为尊贵。
只见一个身穿锦绣长袍的老者缓缓走来,老者头戴高冠,衣服上绣着星辰图案。他鹤发童颜,虽然外貌苍老,但是步伐稳健,眼中的精光甚至比壮年人要更盛。
老者来到主座上坐好,冲着三人挥了挥手,三人这才坐下。
只听老者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上头命令已下,太平镇封锁可以解除。立刻派人前往太平镇查看,若是没有危险,便早些打通前往卫城的道路吧。”
周存剑站起身来回答:
“是!监星使大人,下官稍候就去办。”
监星使,乃是地方上夜巡卫和核心领袖,同时也是地方真正掌控幕后大权的人。
只是若无大事,监星使一般不露面。所以即便卢城之中,也鲜有人知晓夜巡卫中还有一个监星使存在。
只听身居监星使的老者缓缓说道:
“今年的献祭场出现得突然,就连王城之中的监天司也未能提前推算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太平镇,恐怕是不祥之兆啊......”
议事厅内的三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献祭场的突然出现,使得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规模的死伤亦是难免。
也是幸好献祭场出现在天平镇上,若是出现在卢城之中,那么在场的人中岂能还有命在。
老者继续说道:
“献祭既然已经结束,那么短期内便不用再担心。眼下还有两件要事要处理,第一,业县已经被王上赐予东崇君为食邑,业县的官府也将撤离。上头的命令,是将业县官员就地并入我们卢县,业县县令担任本县县丞,而业县县尉,则担任本县捕头,诸位可有异议?”
业县与卢县仅仅隔着一条轩河,并且业县辖区狭小,业县县令和县尉降级归入卢县,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卢城县令起身回答:
“下官无异议。”
周存剑却有些迟疑:
“本县捕头一职,刚刚才任命一个后起之秀,若是短期内再度重任,恐怕......”
老者双目转到周存剑身上,问道:
“那新捕头,是你的人?”
周存剑在老者的凝视之下,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站在原地,也不知晓自己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只听老者继续说道:
“上头的任命是一回事,咱们的安排又是另一回事。要当官,哪有不争的?这等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就好,不必过问于我。”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