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斐然一个人坐在大厅中,却不显疲困,依然精神抖擞。
闯荡江湖这些年,怪异的事情他也遇到过不少。这一回,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幽幽烛光将周围照亮,但是更远处的墙壁却显得晦暗不明,一些角落更是依旧处于黑暗。
二楼的客房上已经没有了动静,显然其他的人都已经睡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牧斐然的双目还是炯炯有神。
他心里头清楚,越是危险的环境之中,越是不能有一丝大意。
野店外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听上去宛如有人在哀嚎哭泣。
“起风了吗......”
牧斐然不由得开始担心明天的行程,如果遇上坏天气,那么搞不好会延误这次武林大会的时间。
这两年来,紫光剑派和他们贯清宗明争暗斗越来越烈,他必须在这次武林大会中获得比紫光剑派更高的排名,从而能够得到更为丰厚的奖励。
只有这样,在于紫光剑派的争斗中,贯清宗才能稳压一头。
警戒了半晌,牧斐然不由得有些口渴,他打算起身前去厨房水缸之中打点水喝。
刚要起身之际,牧斐然却又浑身猛地僵住。
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在野店大门的缝隙之中,有一双人眼,正在透过门缝幽幽地盯着自己。
牧斐然瞬间汗毛倒立,野店之中并无人外出......
他当即暴喝一声:“什么人?!”
话喊出去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动了。
“锵!”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如同闪电一样快速地刺向门缝后的眼睛。
这一剑,却似乎刺了个空。
牧斐然猛地拉开大门,快步冲了出去,在黑暗中寻找着敌人。
猛烈的夜风在林中空地打着转儿呼啸不止,地上的落叶被席卷得漫天飞舞。
大风从屋外不断灌入野店之中,将里面引燃的油灯和蜡烛尽数吹灭。
然而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
......
二楼,客房之内。
倪雯珊由于性别而单独住了一间屋子,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毕竟,刚到野店看到的那些被吊死的人,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主要的是,她总感觉这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躲在黑暗中阴森地盯着自己。
她心中不相信有人能够避过师父值守,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房间。
但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使得她不仅没有丝毫睡意,而且浑身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倪雯珊再也忍不住,她翻身下床,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随着明亮柔和的光线充斥满整间屋子,她的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没有了睡意之后,倪雯珊也无事可做,她将客房内的铜镜放在桌上,就着灯光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中的容貌年轻而又漂亮,青丝轻柔地垂下,搭在肩头。
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但是却依然没有找到好婆家。有时候,倪雯珊也会觉得自己的脾气有一些缺陷。
但是她依然固执地认为,未来谁要娶自己,就必须得包容自己的缺点。
神伤了一阵,倪雯珊打算回床上再靠一阵,哪怕睡不着,闭目养神也不错。
她刚要将视线从铜镜中转移开,却突然从镜子中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处于自己身后床下的黑暗中,眼睛瞪得很大,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倪雯珊瞬间大怒:“淫贼!”
她岂能想到,有个人竟然一直躲在自己的床下,若非被铜镜反射到,她都还没有察觉。
当即倪雯珊猛地抽出桌上长剑,然后回身将床板掀开。
然而床底下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看错了?”
倪雯珊抓了抓脑袋,疑惑之中,余光却突然瞥见了窗缝之中,那双眼睛再度出现。
她脖子僵硬地扭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双眼睛。
窗缝后的眼睛,眼白占据很大一片,瞳孔之中,充满着阴森和怨毒......
另一间客房之中,沈安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幽暗的屋内,一双眼睛正从窗子缝隙处,冰冷地盯着沈安。
沈安疑惑地来到窗边,低头凑到缝隙口,与那双眼睛对视。
“你好!”沈安打了个招呼,“需要帮忙吗?”
他拉开窗户,窗外除了夜色之外再无其它。
沈安好奇地把头伸了出去,冲着四处张望一周,并没有任何一人。
“见鬼了?”
他摇摇头,让后将窗户关上。
朝着床走了两步,一股阴寒的视线又投到了他的背心。
沈安回过头,窗子缝隙中果然又出现了眼睛。
他不耐烦地再度拉开窗子,依旧空空。
如今沈安的六识已经灵敏异常,如果窗外真的有什么东西,定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沈安只好将窗子关好,然后低着头盯着那漆黑的缝隙。
果然过一阵,那双眼睛猛地闪现而出,与沈安冰冷对视。
他伸出手,猛地将窗子拍碎。
夜风从窗外涌入,没有了缝隙,那双眼睛也就消失不见。
当沈安打算回到床上的时候,阴寒的视线再度出现。
这一回,不是一道视线,而是数道。
他转过头去,只见无论是柜子的缝隙,床底的黑暗,房梁之上,亦或是门缝之间,都出现了一双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森森地看着沈安。
这些东西能够避开沈安的感知,却又不现身,只是躲在黑暗处偷窥,这让沈安十分厌烦。
沈安在床上躺了半晌,那一双双的眼睛突然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出现。
“终于走了吗?”
沈安却又从床上做了起来:“不知道那四个小孩怎么样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家野店有邪祟作祟。
但是这究竟是何种邪祟,竟然让沈安无法发现,这点沈安还并不清楚。
沈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是一条黑暗的走廊,八间客房分别对立在走廊两侧。
四个小孩就住在隔壁,沈安朝着小孩的房间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
他扭过头,只见黑暗之中,墙壁上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绿莹莹的脸。
那似乎是一张男人的脸,它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巴大大地张着。
这张脸仿佛从墙壁之中渗透出来的一样,表情扭曲而又痛苦,从大张的口中发出嘶哑而又模糊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沈安望着那张脸,说道:
“我很忙的。”
只听那张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获得......”
沈安犹豫了一会,说道:“那我们详细谈谈。”
......
“吱呀!”一声尖锐的门声。
倪雯珊一手握着油灯,一手握着长剑,失神落魄地从屋内走出来到走廊。
她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原本鲜红的嘴唇此时已经发白,并且在不断哆嗦。
蓦地,她的余光瞥见了走廊的黑暗之中,有着一个人影在静静站立。
那个人影很奇怪,仿佛一直面对这墙壁,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谁?!”
倪雯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举着油灯朝前照去。
昏黄的灯光中,沈安缓缓转过头来。
倪雯珊看到是沈安才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由于受到过度惊吓而产生的哭腔:
“你一个人大半夜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沈安则平缓地开口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野店里,似乎有很多人......但是却又阻绝了我们六识的感知。”
倪雯珊哆嗦得更加厉害:“你、你不要再吓我!”
沈安微微摇了摇头:“我去看看那几个小孩,你也去看看你的同门吧。”
说完之后,沈安来到小孩的房门前,伸出手用巨力推断了门闩,然后走了进去。
黑暗的屋内,四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坐在床上,他们互相抱在一起头抵着头。
沈安来到床边:“你们没事吧?”
“师傅?”惊喜的声音发出。跟着床上的四个小孩纷纷抬起头,朝着沈安望来。
只见那是四只一模一样的青色面孔,他们的口鼻耳眼之中,有着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
他们的笑容十分诡异,只有眼白而没有眼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安。
沈安伸出手,朝着他们抓去。
然而他们的身躯却如同没有实质一般,任由沈安的手穿过他们的身躯,宛如空气。
那四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上,诡异的笑容越发灿烂。
沈安略一思索,然后手掌上突然冒起火焰。
只听得一阵“嗞嗞!”声发出,床上的四个人宛如画布被撕扯开一样,飞快烟消云散。
沈安嘴角带起一丝笑意:“有意思。”
此时床底传来一阵窸窣声,跟着一只手伸了出来,随后又飞快缩了回去。
沈安蹲下身子,歪着头朝着床下望去。
只见床下陈茵、李思妍、千落和丁泽四个小孩惊恐地躲在下面。
“是我。”沈安用手上的火光照亮自己的脸。
“真的是师傅!”四个小孩发出惊呼。
然后他们纷纷从床下钻出,围在沈安身边几乎要被吓哭:“师傅,刚才有人在看我们,他们一直躲在黑处看我们......我们好害怕!”
沈安摸摸他们的头:
“有师傅在就不用怕,跟我来。”
他带着四个小孩出了门,正要朝着楼下走去,却又突然停住。
“血腥味?”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幽黑的走廊显得深邃而又冰冷。
沈安顺着走廊来到一间客房前,客房房门紧闭,黑暗无光。
他伸出手朝着房门推去,然后手却直接穿过了房门,仿佛那房门没有实质一样。
火焰再度从手上生出,那房门就如同被点燃胶卷的银幕一样,以火焰为中心飞快消散。
随着房门消失不见,明亮的光线从房内射出。
只见房内点着数盏油灯,客房门也依然存在,只不过是朝着两边大开。
贯清宗的一名男弟子正坐在床前,他的双指已经刺进了自己的眼眶之中,血液顺着手指不断流下。
而倪雯珊正在他的面前惊恐地张着嘴,似乎在大叫,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跟着只见倪雯珊掏出手绢和药,惊慌失措地为痛苦不已的男弟子止血。
屋内的一切正在发生,本应是打破寂静黑夜的场面,然而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沈安略一迟疑,然后踏步跨入门槛之中。
瞬间,倪雯珊的哭喊,男弟子的惨叫,在一刹那清晰地钻进沈安的耳中。
倪雯珊这才似乎注意到沈安,她扭头哭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害怕,我也好害怕!”
沈安则没有管他们,他回过头,走廊上空空如也,跟在自己身后的四个小孩没了踪影。
于是沈安重新来到走廊上,四个小孩又出现在了自己周围。
“原来如此......视线和声音,能够被某种力量分割阻断......甚至还能制造出幻象来。目前只有嗅觉才靠得住。”
沈安笑了笑,不再管倪雯珊和那个男弟子。
现在他比较关心的是车夫,如果车夫没了那谁来驾车?
于是沈安来到车夫门外,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到车夫躺在床上,浑身酒气呼噜连天。
沈安不由得无奈,饭间的时候,贯清宗的那帮老江湖由于警惕,而滴酒不沾。
倒是这个车夫,见得掌柜的死了,不知道他是出于恐惧还是以为能够喝到免费的美酒,将掌柜生前珍藏的美酒抱出来一口气喝了个够,结果醉得如同一滩烂泥。
偏偏他这个不经意的做法,使得他能够能够安稳睡到现在。
沈安从房中水桶内舀起一瓢水,然后泼在了车夫的脸上。
车夫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待看到是沈安之后,疑惑地问道:“客官......天亮了?”
沈安懒得和他解释,揪着他的衣领就往外拽。
走廊上,倪雯珊也扶着那个瞎了双眼的男弟子走了出来,当见到沈安后无助地哭道:
“大师兄自杀了,二师兄也挖了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沈安淡淡说道:“先去一楼。”
他带着一行人顺着楼梯来到了楼下大厅。
却见大厅之中黑暗一片,夜风卷着树叶从洞开的大门不断涌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