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想到这里便觉得心脏一阵绞痛,问道,“我们走了多远?”
“已经走了一个晚上了。”沈夫人答道。
沈虞大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她看向面面相觑的沈夫人与沈老爷。
“我要回去找容时。”她目光十分坚定。
沈夫人早已猜到她会如此说,沈老爷也是神色复杂。
上一次在沈府,那个暴虐的杀人狂对沈老爷说:
他有重病,活不了多久,他从来没有碰过沈虞,以后若是他病死了,沈虞还可以远走高飞,再寻个好人家。
那一刻,沈老爷彻底对容时改观。
他目光复杂的对沈虞道,“你真要回去找齐王?”
沈虞点点头。
沈老爷犹豫了。
沈虞咬了咬唇,她怕沈老爷沈夫人不许自己去找容时,也怕两人会为了自己再回到京城。
索性当断则断,心一横,开口道,“沈夫人,沈老爷,其实……我并不是你们的女儿。”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你们的女儿在哪儿。”
她心中实在是难受,眼中也流出了一行眼泪,“我一睁眼就在这里了,我求你们,放我走吧,我想去找容时。”
气氛一刹那间变得十分安静,沈老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沈夫人却早已经了然,她看向沈虞,轻声开口,“我知道。”
沈虞忍不住看向沈夫人,沈夫人叹息一声。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我女儿了。”
“我女儿从小被娇养在闺阁,从小胆小娇弱,连坏人都没见过一个,又如何能在面对暴戾的齐王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保护我们呢?”
沈虞苦笑,“我早知道你猜到了,却没想到,你那么早就猜到了。”
沈夫人继续缓缓说道,“刚开始知道你不是我女儿的时候,我也有些不能接受。”
“只是时间长,看到你开医馆,治病救人,阻止齐王杀人,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就算你不是我的女儿,只要你不说,我也全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养。”
她将心里想说的话与沈虞说完,又开口道。
“只是既然你已经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你我不是母女,我也没有理由干涉你的选择。”
“齐王有病,梁国大乱,你陪他留下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只希望你在做选择之前,能想清楚。”
沈老爷夹在中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息一声。
身为沈虞的父亲,就算是再蠢,他也早已发现自己女儿的变化。
沈虞已经哽咽了,目光却十分坚定,“我要回去找他。”
“就算我可能帮不了什么忙,我也想去陪他。”
梁国越是乱,容时病的越重,她越不可能丢下容时不管。
那是她的宝贝,她的心肝,她怎么舍得?
容时叫她离开,可是她的心都在他那儿了,她能去哪儿啊?
听她如此说,沈夫人也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和地契,“这些有些是齐王给我们的,有些是我们的家当。”
“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只想过安生日子,不可能去跟你冒险,却也想尽我们的一份力。”
“这些你拿着用吧。”
沈虞顿时热泪盈眶,沈夫人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她收下银票,对沈夫人沈老爷磕了一个头。
眼泪已经忍不住翻涌,她却还是颤抖着说了最后一声,“爹,娘,你们保重。”
说完,她跑出马车,毅然决然的往回走。
沈夫人默默闭眼,沈老爷却掀开帘子一直看沈虞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齐王府,容时怔怔的望着手上的香囊出神。
沈虞写的字此时已经显出来了,是歪歪扭扭的五个字——
白首不相离。
他想起了当初沈虞写这几个字的时候,用袖子死命捂着,不让他看的情景,唇边忍不住带了一丝笑。
不过笑着笑着,想到现在的形势,又笑不出了。
有顾家提供军饷,容锦短短时间便已经招募了十万大军,皇帝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制止了,于是连发了三道圣旨召容时上朝。
这时候,皇兄倒是不怕他杀人了。
容时坚决不去,皇帝没有办法,只好又召了容锦进宫。
两人在宫中谈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容锦的大军便退了。
就算宫中的探子不跟容时说,容时也知道容锦和皇帝的算盘——
他们两个在等他死。
容时手中有十五万精兵,容锦皇帝贸然交战,保不齐容时会横插一脚,到时候鹬蚌相争,谁也落不到好处。
反正来日方长,先将容时熬死,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容时嗤笑一声,这两人真是蠢到家了,真以为自己死了就行了?
他放下香囊,又开始不停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说起来,小娇娇现在已经出了京城了吧?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站起身,躺到沈虞睡过的床上,床上还有沈虞留下的一丝香气。
他紧紧抱着她睡过的枕头,想象她还在自己身边,想象她红着脸,想象她骂他混蛋的模样。
对于他来说,能有个念想,就已经很好。
恶鬼,本就不该指望佛陀来给自己救赎。
……
京城的二月,街道的风裹挟着冰雪的冷,一股脑的朝人的身上吹。
沈虞下了沈家的马车之后,一直找不到车坐,一个人在街上走了许久。
她的脸都被吹红了,脚都已经起了泡,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容时。
从傻—骂到王八蛋,再骂到衣冠禽兽,再骂到脑残。
骂着骂着,又忽然开始心疼他,他活的那么苦,他每日发病那么疼,容锦和皇帝每日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走了一路,想了一路,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找到了马车回到了齐王府。
到了齐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管家惊愕的看着她,“王……王妃?”
沈虞一股脑的往前冲,“我要去见容时。”
这管家哪儿敢拦啊?只好放了她进去,沈虞来到容时的房中,一脚将房门踹开了。
她本想威武霸气的将容时大骂一通,见到容时的那一刻,又忍不住开始委屈了起来。
哽咽了半天,她才开口,“容时,我脚好疼。”
见到容时没动作,她难受的落下泪来,“好疼好疼。”
容时心中忍不住难受,上前将她抱到了床上,沉默的亲自为她脱了鞋。
管家识相的离开了,顺便还将门关了。
沈虞想骂他,但是哽咽了半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容时心情复杂,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欣喜,他沉默了好一阵,去给沈虞拿了药。
她的脚又红又肿,看样子是走了不少路,他给她上药的时候,沈虞生气还踢了他一脚。
他没躲,这都是他应该受的。
上好了药,他抬头,才发现沈虞脸上已经全红了,浑身烫的吓人。
他以为是风寒,转头要去给她请大夫,却被沈虞拽住了。
“容时……”
她的声音,软里面还带了些媚。
她抬眼,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我在进门前,吃了相思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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