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高专的学生待遇相当高,但还是有不少和普通中学类似的规定。比如说,不许携带私人的娱乐设备。学生们出于任务方便,都可以用手机。可想要使用台式电脑或者电视,还是要使用学校的多媒体教室。
这一天,当夏油杰带着一盒想看的电影拷贝走进影音教室时,听见一些似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他打开边门进入昏暗的小剧院,五条悟带着一脸百无聊赖的挑剔表情摊在前排座椅上,画面倒映在墨镜上一阵阵闪着光。他身边的椅子上堆了一大袋零食,自己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
大屏幕上在播放一个绝对二十岁以下禁止的动画,女主角的胸-部被画成了非常反人类的比例。
“这是违规、不对,是违法的吧?”
“你要看吗?”
夏油杰思考了一秒钟,伸脚把五条悟支楞出来的长腿往旁边踢了一截。他在相邻的座椅上坐下来,并且给自己拆了一袋薯片。
少年咒术师远比一般的同龄人目睹过更多直白的人类爱恨——说白了,“婚姻的尽头是在卧室里被咒灵吃掉”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因此影片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让两人大开眼界的内容。两人看了几分钟,开始吐槽。
“这什么设定啊?”
“是阴阳师哦。只要抓起来这样那样就可以召唤式神,听起来是不是和咒灵操术很像?”
“你是想挨揍吧?”
……
“好耶,抓住了。”
“哇哦……”
……
“‘多谢款待’,这是什么可怕的老古板发言?”
“放到这个场合还挺有成就感的欸。”
“什么啊,杰是这种类型啊。”
“被你使用这种嫌弃的语气真是让人火大……”
……
“这也太努力了。”
“这个姿势做不到吧。”
五条悟想了一下:“是小觉的话好像可以。”
“啊,这样吗。”
几秒钟的沉默,然后五条悟跳起来:“不许想我女朋友!”
“是你自己提起来的吧?换谁都会跟着想一下啊?!”
于是这场违禁的观影之旅最后以小规模的室内斗殴收场了。打架高兴起来难免有点收不住手脚,两个男生伤脑筋地站在被打坏的设备旁边。放映机被压碎了,卡住的幕布上闪着巨大胸-部的白光。
“可以请女朋友桑来修吗?”
“倒是可以啦,问到在看什么是不是不太好解释……”
“等夜蛾来要解释的话,全校都会知道。”
“你说的对。”
五条悟果断掏出了电话。
“有件生死存亡的事拜托了!”
“是打坏了什么东西吗?”
“其实是杰打坏的,但是修好之后请你吃冰淇淋火锅!”
“是你自己想吃吧?我要吃转盘寿司。”
“你拿的加超多芥末欸。”
“你好好吃你自己盘子里面的啊。”
“好嘛好嘛,快来救我嘛。夜蛾路过就糟糕了。”
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像是一边穿外套一边把电话夹在肩上:“我在宿舍,你们在哪里呀?”
“影音教室。”
你进门时,还没来得及说话,五条悟猛地窜过来挡在你面前,拉着你转向墙边。
“嗯?”
“今天是大挑战!可以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修好东西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多少要了解一下情况。”
“反正就是屋子里的东西全都坏掉了,恢复到半小时之前就可以了。”
“你和杰也在这里,也要恢复吗?”
“小觉也会开玩笑了啊。”
“嗨,杰,和这个笨蛋看电影很辛苦吧。”
“唔,还好……说起来真的可以改变人体的时间吗?”
“可以哦,对象越强花费的咒力也越大,所以用来攻击不是很划算。”
“这样的话不是可以作为反转术式使用吗?”
“是可以。但是可能也因为这样,一直无法领会真正的术式反转。”
男朋友不乐意地把你的脸掰过去面对他:“干什么和他说话!看我啦。”
“这样不太合适吧?”
“今天的挑战是眼睛看着超帅的男朋友把东西修好啊!”
“和刚才说的不一样啊?”
但是还是照做了。术式无声启动,空气里的颗粒嗡鸣。满地狼藉和残破的电子器械都飞快地复原了。
然后昏暗的屏幕一亮,环绕音响的屋子里重新流畅地响起了做作的尖叫、拍打和喘息的声音。
“……”
“……”
“……等一下我可以解释!”
“不要解释了!怎么会有人在学校剧场看这种东西啊?!”
“屏幕很大,座椅也比较舒服——”
“这是重点吗?”
“悟就是心理素质超强呢。”
“你明明也看了啊!”
最后还是用很多亲亲和好话哄好了,五条悟把脸红到耳朵的你送出去。
“说好了明天大家一起去我家不可以不去哦。”
“不想去了……”
“去嘛去嘛,期待了一个星期欸,我会伤心啊。”
“……”
“亲亲你啦。”
“……嗯。”
门关上了,五条悟一头栽倒在修好的椅子里。夏油杰一边拿放映机里弹出来的卡带,一边发出感慨。
“真是超级好哄的女朋友啊。”
“再提这个就去训练场继续。”
“还有到底为什么要去你家?以前提起来的时候总是说是特别无聊的地方,根本不想回去吧?”
“想知道吗?”
“想?”
五条悟望着亮起来的室内天花板沉默了几秒钟。
“……宿舍隔音实在太差了,想做点什么超不方便。”
“……你这样不行。”夏油杰严肃地指出,“这种轻浮的态度会被女孩子讨厌的。”
“看,没有女朋友的人在说话。”
“你找打吧?到底看上你什么啊?”
“我又帅气又无敌可爱,还是最强啊!”
“根本没有这些加分点吧!”
“不过最近确实有件事比较在意,”五条悟说,拆开了一包之前被压碎的盒子,小熊形状的饼干也被复原了。“感觉她之前被坏男人骗过。”
“在意对方的交往历史,再扣一百分。”
“不是那个意思!”五条悟抗议说,“是说好像有心理阴影欸?提到某些话题会变得紧张起来。明明是很高兴的场合,有时候会偷偷露出难过的表情。但是问的话又假装没发生过。身为天下第一的男朋友把造成这种情况的人渣找到拿去喂咒灵是理所应当的吧?”
“先不说那个危险发言。如果真的有男朋友排行,你怎么也应该是在从下往上数的位置吧。”夏油杰走过去挑了一包薄脆,“不过难得你这么敏锐呢,说来听听?”
“哦,所以是被糟糕的导师欺骗感情吗?”
“一看就是不负责任的邪恶男人!”五条悟掰掉了小熊饼干的脑袋,“明明被搞成那副凄惨的样子吧?而且也完全没有人来找过。这不就是被利用以后扔掉了吗?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啊?”
“说不定是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还给未成年的女学生送戒指,是什么程度的失德教师啊?”
“你也说了是糖啊。可能没什么意思。”
“对方没有意思还这么伤心,怎么可能?一定是对方勾引她的!作出这种暧-昧的态度来吊着她!”
“如果你要这么说……”
“喂,你为什么给别人说话啊?”
“是你太激动了吧。”夏油杰实事求是地说,“小觉不像会被虚假的东西蒙骗的人欸。说起来倒是你跑去告白的时候……”
“爱情会把人冲昏头脑!没有恋爱对象的人是不会懂的!”
“行吧。”夏油杰冷漠地说,“所以你想找一个很厉害的咒术师,至少有一级,超过一般人的身高,表面很有魅力能吸引小女生的喜爱,对感情的态度很随意,而且还姓五条,可能和你家里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
“等一下,这么一想的话,当时忽然答应和你在一起——”
“喂,”五条悟眯起眼睛,用威胁的语气说,“你要是敢说——”
夏油杰满意地做出了这被狂塞狗粮的两个月里首次一击致命发言:
“她不会是觉得你看起来像她的老师吧?”
第二天一行人准备上车的时候,夏油杰有些谨慎地走过来和你说话。
“关于昨天的事,我和悟解释过了,是在开玩笑的。不负责任地就说出口了,如果他和你无理取闹的话,真是很抱歉。”
“嗯?没有发生什么啊。”
“哦,那就好。总之是对别人的关系作出冒失的发言了,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肯定原谅你啦。”
“那太好了。还有,如果悟一个人拉你到哪里去的话,请不要大意地用力踢他。”
“啊?”
五条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是古装剧里会看到的封建时代的景象,特别大的宅院里有很多安静走动的穿和服的仆役。见到人就会深深鞠躬,给人很不自在的感觉。
此外,像五条悟自己说的那样,景色不错。从每个角落看起来都像工笔画一样,很认真地布了景。作为游客的话,多半会被这种一丝不苟的精致古风吸引,在庭院的各个角落拿出照相机来。
你没有带相机,倒是有一个跟得很紧的男朋友。他好像确实和往常不太一样。你放好东西从客房里走出来。看到他靠在回廊上等着。还是穿着黑色的学生制服,运动鞋踢着白色石子,头发被风吹乱了,眼睛里闪着碎光,整个人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看起来和静水一样的古典画背景很不相称。
“总觉得在这里不应该穿现代裙子呢。”
“没有关系啦。”
他走过来弯下腰,重量压在你肩上。像个等待安抚的大狗狗。你伸手顺着他的颈后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
“怎么了?”
“有点紧张。”
“欸?为什么?”
“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特意找我过来做吗?”
“是哦,跟我来。”他拽着你沿着走廊往前面走去。步子迈得很大,你不得不小跑起来。
“你家里,看起来好像是,有不能乱跑的规矩,那种地方——”
“不要管那些啦。”
“不需先去拜访什么人吗——”
“没必要啦。”
“硝子他们在哪里——”
“和他们没关系。”
两个人一口气走过很多建筑,完全把你绕晕了。最后停在一个长走廊前面。四面合围的廊下是一片很宽阔的庭院,用纯白石子铺地,中央有一颗很大的花树,好像是观赏类的蓝花楹。一种温寒带相当难养活的庭院植物。
但这棵树显然被养得很好,颜色也格外纯正。繁茂的树冠遮盖了大部分庭院,满是蓝紫色花苞的长枝条一片片地垂坠下来。看上去像是白色雪地之上一片静谧的蓝色湖泊。
“里面是我的房间。”
五条悟随意地介绍说,哗地一声拉开绘制着画卷的纸门。不仅是个房间,是有好几进的套室。摆设看起来很复杂。你有些好奇地想进去看看。但是他一把把你提起来放到了廊下的庭院里,把你往另一侧推去。
“你,走到中间那里去。”他很不客气地指挥说,“对,再过去一点,停在那里。”
“在这里吗?”你直接瞬移到树下面,远远地问道,因为周围太安静了,不好意思提高声音。
“对。”他毫不在意地大声喊道。“现在慢慢走过来。”
你有点茫然地走过去,一开始还望着他。但庭院的石头地面并不是让人走的,多走几步不得不小心地提起裙摆保持平衡。整个巨大的庭院里非常安静,连花落的簌簌声都能清晰地听到。你的软底运动鞋在石头上很不顺利地走出咯啦啦的声音。走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回到走廊下面,他推你下去的地方,感觉稍微有点着恼。
“这是做什么——”
你仰脸往上望去,说了一半的话又停住了。
五条悟像个小孩子一样盘腿坐在廊边,手掌随便地抵在木头地板上。他的蓝眼睛望着你,脸上有一点微笑。不是他惯有的那种恶作剧成功、或者骄傲又自信的笑容。像是一个非常寂寞的小男孩,在久居的空房子里看见一个喜欢的来客,那样的一点点微笑。
“要再走一遍吗?”
“不用啦。”
你伸出手去,他把你拉上走廊,又帮你拂掉黑发上粘到的蓝花。
“这棵树在这里很多年了吗?”
“我出生的时候移过来的,这种树很怕冷,他们花了好大功夫呢。”
“很好看哦。”
“是吗。”
“没有悟好看。”
“那肯定啦。”
你轻轻凑上去在他眼睛上亲一下。两个人很纯洁地依偎了一会儿。男朋友说:“有温泉哦,想去看看吗?”
“说起来杰今天和我说了奇怪的话。”
“是吗,肯定是胡说的,不要理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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