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不如就随我去中原吧!”
鹿雪霁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难为情道:“我很想帮你,但我确实怕自己拖累你。”
高星言闻言笑了,拍拍她的头道:“谁要你帮我。此去中原确实有点小事,到也不是师门有难,用我回去解救。”
鹿雪霁不再说话,如此便更不用她跟着了。
“带你去,是想一路上有个人说说话。更重要的,或者,还能查到‘赏金猎人’的雇主。”
鹿雪心一紧,只听高星言又道:“那天我们在鹿鸣峰遇见的那批杀手,系出自中原武林门派,此前也并未在长白山有听过他们的动作,我想或者是有人从中原花重金雇了他们。我知道有个专程打探消息的地方,就在我的师门地界内,你随我同去,即便查不到背后的直接雇主,也能查到与这边有关系的门派组织。”
鹿雪霁心动了,思虑一下道:“那我可不可以离开长白之前回一趟鹿鸣峰。”
这是鹿雪霁第一次离开长白山,她此前曾设想过多次离开长白山的情景,必然是告别父母,告别师长,或一人,或与友人同行。
而今日,真的到离开的时候,却是从一个陌生的地方离去,再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送她离开的,也仅有赫晞,高月吟两人。
高月吟将鹿雪霁拉至一旁对她道:“鹿姑娘这是为你准备的一些衣物和银两。也许这样说你会误会,但是有时候我真的有些羡慕你,不囿于任何事物,可爱可恨,安心做自己。此去中原,能留下就不要回来了,这边冰天雪地,没有好留恋的。”
高月吟虽与鹿雪霁相识不久,但是却由衷的喜欢她,而鹿雪霁也不推辞,接过包裹对她道:“多谢高姑娘,其实长白山这景色是很美的,需要慢慢体会。而长白山的男人,也不错!”
她看向赫晞,拿出一封信对他道:“师兄,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劳烦你将这封信转交给师父,我来得匆忙,鹿鸣峰那边虽然没人了,但是还请去照看一下。”
所谓照看,也不过是不要让新宅荒废,坟头长草。
“如果你们今年办酒,怕是赶不上了,在此就先祝贺两位了。”
赫晞接过信,只是点头,没有更多言语。
鹿雪霁高星言就此告辞,鹿雪霁收起伤感之色,此一程虽山高水远,但长白山却也无法回头。
待高星言鹿雪霁二人离去后,赫晞才向高月吟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高月吟诧异:“我们很熟吗?”
随后,转身向山上走去,而后觉得不解气,又转身向赫晞道:“我告诉鹿姑娘,长白山没有好男人,让她在中原找个人好人嫁了不要回来了。”
赫晞一步步跟上高月吟的脚步,经过她时对她道:“你说的也对,不过月吟姑娘,就只能在长白山嫁一个坏人了。”
然后掂着信件一步步走上峰去。
路过鹿鸣峰时,高星言陪鹿雪霁上了山,眼看就要入冬了,大雪一旦封山,她回来就难了,鹿雪霁最后看了一下这座不太熟悉的宅子,在父母坟前郑重道别。
高星言识趣的站得远了一些,鹿雪霁在坟前深深叩首:“父亲,母亲,雪霁不孝,要先离开一段时间。可能这个冬天,都不会来看你们了,但你们放心,同行的朋友很可靠,我也一定会回来,会手刃仇人,也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护佑雪霁此行顺利。”她转身遥遥的看了看高星言,他半倚在崖边一棵柿子树下有些失神,枯黑而粗糙的树干上柿子还没有完全熟透,叶子已经转黄转红,与背后是已见秋色的荒山融为一体。这样的高星言显得逍遥又孤寂。
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高星言冲她摆手笑笑,又恢复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鹿雪霁回过神来,再次向坟前叩首道:“也请你们护佑我这位朋友,得偿所愿!”
两人快马而行,用了二十余日,来到了茶铺镇,离开长白山之时,山间已近入冬,而此地却依然秋意撩人,十分舒爽。鹿雪霁一路奔波,人生路艰,直到此地,心情才舒缓下来。
此地位于东西南北交汇之地,最初只有一两间茶铺,赚些过路人的茶水钱,慢慢的过路停歇之人多了,商户也多了起来,便逐渐成了一个小镇子,久而久之,就有了“茶铺镇”的名字。
高星言带她去了镇上的乐坊,名字叫楼外楼。
这个名字,让她想到长白山的一个叫山外青山的客栈,只不过这么多年,她竟一次也没有去过,这样想着又生出一些失落。
楼外楼的主人听闻高星言归来,领着数十名女子列队相迎,鹿雪霁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到了此地,便遇到如此盛情相迎,还是一群花枝招展的美女,让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先找个地方梳洗一番,再过来,高星言倒是一副春风得意的笑容,一把拽着她近了店。
说是乐坊,但是和酒家类似,这茶铺镇有十余家酒家,因是女子开设,又均善乐器,而与其他酒家区别开来。
“公子没有说要带人回来,这位是?”说话的是带头的姑娘,应该是此间的主人。从鹿雪霁进门便开始盯着她。
“这位我在长白的朋友,锦屏峰的鹿女侠!”
鹿雪霁被这声“鹿女侠”呛到差点喷出水来。想必剑庄之事,应该还没有传至中原。
水姬等人也不会对她的身家背影感兴趣,如果有兴趣,那也只是对她和高星言的关系。但高星言说是朋友,那就不能再问。只听他又道:
“水姬,明日早上给我安排一匹快马,我要去幕阜山一趟。”
“已经安排好了,公子可以随时启程,只是这位姑娘。”水姬收回了鹿雪霁身上的目光。
“那好,我一会儿便启程。”高星言看了鹿雪霁一眼,喝了一口水,开口道,“鹿姑娘便就在此吧,我去十几日便回。”
“十几日?人生地不熟的,将这么个水灵的姑娘放在这里,你放心呀!”
“这不是有姐姐你吗,况且这鹿女侠并非寻常女子,也是习过武,会使剑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鹿雪霁听这意思,是不打算要带自己走了,一路走来确实有些劳累,更意识到自己已经拖慢了高星言的行程,所以便在茶铺镇住了下来。
却不想,高星言一走便是近一个月。
鹿雪霁是他走之后,才知晓茶铺镇距离幕阜山近千里,即便他再不停歇,仅一去的路程也要八九天。十余日是断不可能回来的,她也有过瞬间的担忧,高星言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间,毕竟自己无才无貌,倒也不值得让他拐骗千里。
初到此地,秋风飒爽,而此时也草木凋敝,要入冬了,到了晚上也没有初来时那般热闹,冷清下来的茶铺镇和长白山一带别无二致。
她开始想念长白山,她想着,若高星言再不回来,自己便要先行去清明街买“赏金猎人”的消息,然后在长白山大雪封山之前说不定还能赶回去。
这样想着,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出发,决定第二天就启程。
而临近早上的时候,鹿雪霁一睁眼看到躺在地上的高星言,觉得自己昨晚像是做了一个梦。她完全没有听到高星言是何时进屋的,更不明白为何一回来就来到自己的房间。
而那人似乎并没有被自己的声音吵醒。
他看上去瘦了许多,脸上还有胡子的青茬,很累的样子。
她轻声问:“高星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人没有回应。
“你换个地方睡吧!”
仍是没有回应。
这人不会死了吧!
鹿雪霁猛地从床上下来,探那人的脉搏,平缓的跳动着,再看全身上下并无外伤,方才舒了一口气。
“高星言,起来!”她踹了那人一脚。
“你醒啦,我再睡会儿!”
高星言终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竟起身上了床。
“你别在这里睡呀!”
鹿雪霁试着阻拦她。
“不好意思呀,丫头,醒来我让水姬给你换房间,这里本来是我的房间。”
换鹿雪霁尴尬愣在原地,她庆幸高星言现在似梦非醒,没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那你好好睡!”
披了件外衣便出了门,走之前甚至还帮高星言揶了揶被角。
高星言不知睡到何时,后来是被姑娘们的笑声与吵闹声吵醒的。
“鹿姑娘,不好意思,当时公子没说要带人回来,我也就没收拾后院,后来他当晚就走了,我就想先让姑娘在前厅住下。这样大家都在前院也方便照应。等公子回来,我们再换。可偏偏咱这位公子,不喜欢走正门,谁也没发现。吓到姑娘了吧!但公子绝无恶意,你这点可以放心。”
水姬向鹿雪霁解释自己安排房间的问题,并真诚的向鹿雪霁道歉,还不忘替高星言解释。
“无妨,本就是雪霁打扰了。”
鹿雪霁毫不在意的回答,让水姬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但稍纵即逝,紧接着又道:“我已经派人打扫后院了,今晚姑娘可以住过去。”
“不必了!”高星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知他何时醒来,倚在门口,看着披着外衣的鹿雪霁和尚未梳妆的水姬。
“你这么快就醒啦!”
“你们要让我睡,倒是换个地方商量呀!”
清晨的楼外楼,没什么客人,鹿雪霁起身后,便去隔壁找水姬,两人便就在门口聊了起来,而其他姑娘陆续起来,路过的也都来凑个热闹,你一言,我一语,高星言想睡也难。
“我们的大少爷,你回自己家,为何不走大门。”水姬见到高星言回来是很开心的,但随后便对他开始了声讨。这个地方没几个人会对高星言这样讲话。
水姬从前也很少说。
鹿雪霁觉得高星言走错地方这件事,水姬比她自己还生气。
“我回自己家,自然想走哪儿,走哪儿!”高星言像讨巧的孩子,水姬听了他“自己家”这三个字后,态度缓和了一些。
“那你想睡觉,怎么不睡后院,这前厅人来人往的,我们这里终归是乐坊,姑娘们一会儿要起来练嗓子,练琴的,厨房要采买备菜,你还想睡好!”
“好了我知道了,之后星言回来,不管再累再困,一定先去拜见过您老人家,再去休息。”
高星言服了软,水姬也被他说的没了脾气,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今日这么大脾气。
只听高星言又道:“这些日麻烦姐姐了,你也不用收拾后院了,我们今日便启程离开了。”
“离开,今日吗?”水姬的眼神黯淡下去。
而鹿雪霁终于看向高星言,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眼神中藏着快要溢出的期待与欣喜。高星言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回应,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又对水姬道:“对,去清明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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