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起始于1482年的初春。
那时气候正是和煦。圣母院竦峙的尖顶直挺挺地向上指,似乎要刺破湛蓝的高天。时而有几朵飞云轻疾地掠过,再远去、隐没。璨璨晨辉洒满了整座巴黎,每个市民的脸上都洋溢着过节所特有的和悦颜色。
此刻,司法宫大厅的圣迹剧已经闹完了,卡西莫多也已经“成功”当选了丑人王。
爱斯梅拉达自从跟随乞丐王国流浪来到巴黎,每天下午都会带着小山羊嘉莉来圣母院前的广场上唱歌跳舞。当然,群众也都十分乐意见到这位漂亮的姑娘与她优美的舞姿。
因此每当天晴时,爱斯梅拉达总会如期出现在广场中央,以精彩的表演博得满座的欢呼喝彩。当一曲表演完毕后,大小银币、盾牌币、里亚鹰币雨点般地落下,这使她的心被欢愉与成就感所填满。
然而,当每日在格雷沃广场上舞蹈时,也总有两个阴魂不散的、令爱斯梅拉达畏惧厌恶的存在——躲在阴暗角落的隐修女和那个教士。
隐修女的惯常做法是以尖利的咒骂声扰乱爱斯梅拉达的歌舞,用格兰古瓦的话说,那是“破锯子锯断诗琴”。
可那个教士的举动,实在古怪。
不过,他们二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能引起其他观众的强烈不满。
在成百上千张被火光照得红彤彤的脸庞中,总有一张脸比其他观看舞蹈的脸更为专注出神。
那个教士从未缺席,今天也是。
此人身形高瘦,年龄约莫三十岁,几乎完全被裹在那件宽大的黑袍中,仅留少许皮肤裸露在外,但也因太久未见阳光而呈现出异样的苍白。种种因素融合在一起,使他看起来不像生于凡间,反倒如同来自地狱。他的鼻梁极为高挺,日光在那里投下一片灰暗的阴影,整张脸因此显得肃穆而阴沉;那双鹰隼般冰冷的灰蓝色眸子射出两道精光,穿透围观的人群,狠狠刺入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总是因此不寒而栗。
他望着她令人目眩神迷的舞姿,将眉头锁得更紧,高傲而阴冷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嘁,蛊惑人心的巫女。”
人群骚动起来,低声的议论如湖面上散开的涟漪。人们对于这一批判极为不满,但当他们望向教士深不见底的灰蓝色眼睛,其中的威压又令他们再也不敢多言。
她转过头瞥见他,心下的嫌恶又增了几分,“又是那个教士”,她如是想着。
不知怎的,她今天却忽然不愿再隐忍了。
撇了撇嘴,她有些不耐烦地用余光扫过那裹在黑袍里的身影,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嘁,偏执迂腐的呆子。”
霎时,围观的人潮变得鸦雀无声,哪怕用死寂形容也毫不为过。众人瞪大的眼里流露出无限的讶异,如果眼睛能够发声的话,它们此刻恐怕在提前为爱斯梅拉达唱挽歌。
而教士早在人群沉默之前便不再言语,只是双眼紧盯着爱斯梅拉达,未肯稍作偏移。身旁的观众低下头不敢做声,没有人注意到,那张亘古不化的坚冰般的脸庞上,他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地松动了,望向她的眼眸竟倏忽间变得神采柔和而熠熠生辉,似飞鸟点碎满川的波痕,似烈火焚尽无垠的荒原。
不过虽说如此,放眼整个巴黎,也几乎没有人敢偷看他——克洛德副主教,当时法兰西最为学识渊博的存在。
毕竟,在寻常黎民的眼中,他虽冷峻严肃、脾性古怪,其他却鲜可指摘,与神祗无异。
据坊间传闻,克洛德副主教经年忠于天主,平素最为厌恶妖术恶魔,尤其憎恨吉普赛巫女。
这便解释得通了。
转瞬到了深夜,本该是宵禁的钟点,巴黎城却因节日游行而依旧灯火通明。新晋的丑人王——卡西莫多,正坐在轿子上被乞丐王国簇拥着前行。他在不明所以的陶醉中经过石柱殿,却被从人群中冲出的一人拦住了去路。
放眼整个巴黎,也没有人敢动卡西莫多。
不仅在于他那惨绝人寰的相貌,也在于他的奇异大力与粗野举止。
谁知,那个黑衣人愤怒地夺去卡西莫多手中的金包头执杖丑人王标志,朝卡西莫多一指,随即神色冰冷地瞪着他,缄默不言。
混在人潮中的格兰古瓦此时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胆大妄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恫吓舞女的教士、他的学艺老师——堂·克洛德·弗罗洛。
“嗨!他干吗惹这个独眼龙?他准会被吃掉的!”格兰古瓦失声惊叫起来。
正当众人纷纷捂住脸,不忍看卡西莫多将克洛德撕成碎片的血腥场面时,卡西莫多竟跳下轿子,恭顺而卑怯地跪倒在克洛德的脚边。
于是,好不容易才敢睁开眼的人们,只看到了卡西莫多被阴沉着脸的克洛德气冲冲地拽走的背影。
庞大的游行队伍失去了领头的丑人王,众人只好叹惋,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自此,坊间又多了一个传闻——圣人饲喂着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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