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轮失败后会重新抽签选择上场选手,这一次中签的是苟思义。
苟思义满脑子还是殷枫的高光操作,上场之后就咋咋呼呼地想要模仿自己的新晋偶像。他的表现在场下观众看来活像一只精力过度的泰迪,上蹿下跳,让人啼笑皆非。
黝黑汉子生怕再遭滑铁卢,又急于洗脱刚才的耻辱,没让苟思义多蹦跶两下就利落地放倒。负责人虽然不满地皱了皱眉,但想想刚好可以和殷枫那组作对照镜头,也就没多干涉。
苟思义“呸呸呸”地吐着土,杨玥早有准备,一边揉着笑疼的肚皮,一边提着水上来让他清口。
下一个上场的是袁力。
袁力穿了件微有些弹力的v领灰色毛衣,勾勒出他引以为傲的块块肌肉。预备阶段,他抓紧黝黑汉子腰腿间的布条向上提了提,手掌传达回来的重量让他有些心惊。
他常在健身房做力量训练,对重量的感知比旁人有数些,眼前这个汉子个头一米七,底盘稳,视觉上身体并不过分蓬大,却至少有200斤。这说明他身上大部分是实打实的肌肉。
但他怎么能输给一个小白脸!
“开始!”
袁力发力上提,想要仿照殷枫来个速战速决,却不防黑汉见他健壮,早有防备,身体重心下沉。袁力这奋力一提之下也只是让对方脚跟稍稍抬了些,便如泥牛入海重新与大地合为一体。
黑汉以为袁力是个练家子,当下也就毫无保留,一套提腿外绊组合技招呼上了。
袁力力量有余,对摔跤根本是外行,身体的协调敏捷能力或许还不如杨玥,这一下就给招呼到地上去了,摔得发懵。
方静原本还在满怀期待地喊加油,眼见这一幕,脸都绿了,摄影师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个特写。他可还记得这个姐之前对殷枫有多嫌弃,现在嘛……反正观众最爱看打脸了。
两人沉默地让开场地。
其余队伍也陆陆续续地到达摔角场,几番车轮战下来,反倒是矮个男在黑汉逐步放水的节奏下率先突破,带着秦红缨赶赴下个任务地。他平时话少,人又其貌不扬,在众多选手中没什么存在感,没成想却是个综合实力出色的黑马。
负责人满意地翻翻笔记,确认了矮个男的资料。任建军,当过兵,做过消防,现在是房地产销售。这是他们特意安排的一匹黑马,为了加强节目悬念。
紧接着,方静杨玥胜过了那健壮女人,带队离开。
高个男人虽然嘴上吹得天花乱坠,个头也足有一米八,看着怪唬人,上了场却是外强中干。他脚步虚浮,下盘不稳,黑汉再怎么放水也不能跟碰瓷似的自己就往地上躺。最后反倒是失去耐性的于晓昕发了一回威,也顾不得夹子音了,伴随着一声“操!”的国骂把对手撞倒在地。她头发蓬乱,妆也花了,脸上糊土,却生平头一次觉得痛快。
张蓓蓓和赵灵陷入了十足的苦战。
张蓓蓓对着男性还好,对着女性就是十二万分的恶意,弄得那健壮女人明明该放水却不乐意放水。赵灵则是上了场自己先软脚虾似的,轻轻一碰便倒了,她胆子实在小。
最后在负责人反复的授意下,健壮女人才翻着白眼输给了张蓓蓓,可恨的是张蓓蓓明明是占了节目的便宜,反倒借机取笑起躺倒在地的健壮女人。
“什么冠军?厕所里封的冠军吧。”
那健壮女人本就血性,闻言从地上跳起就要胖揍张蓓蓓,工作人员纷纷上去拦,现场乱成一团,有些工作人员在混乱中受了伤。张蓓蓓被掩护着退出中心战圈后便浑不在意地一笑,自发去拿了信封就走,根本不管身后由她引发的混乱。
负责人虽然早知道她是这种脾性,还是心里发寒。
张蓓蓓是他们从网上选中的,一个疯狂的追星族。对着自己爱好的明星极尽夸大赞美,对着自己看不顺眼的明星极尽恶毒诅咒造谣,有着极为鲜明的割裂性。虽然这样的脑残粉丝不在少数,但张蓓蓓凭借着她言语的极度恶劣性脱颖而出。而且节目组还发现,除了这种割裂性的反转之外,张蓓蓓身上还可以承载男女性别议题这个讨论——她向来为男性说好话,对女性以最坏的恶意揣测。
人们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或许不会说出来,但人们讨厌一样东西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要说。
这就是他们选中张蓓蓓的原因,一个会为他们吸引骂声的角色。而且观众骂的只是这个人,只要他们如实地把内容播送出去,节目既有流量,也不会挨骂影响口碑。
“在节目播出前,关于我的剪辑内容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能播出吧?”那一天,签下节目参与合同的张蓓蓓隐含兴奋,摆出一副小白兔的样子乖巧地问道。如果不曾知道她在网上的言行,光看她现在的外貌与举止,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实际是如何恶劣。
负责合同签订的工作人员笑着点头答是。
往季的节目都是整体拍摄完毕后才剪辑播出,有充足的时间留待选手审片,工作人员并没说明这一季是边拍边播,张蓓蓓这才有此一问。她虽然精明,但到底缺乏社会经验。一切没被写进合同的承诺,都没有实现的保障,她不懂这个道理,得了口头承诺就放心了。
她当然有真实自我暴露的顾虑,但有了剪辑承诺,加上节目出演费的诱惑,她便都抛到脑后了。何况网上都说这节目有剧本,按剧本发挥,她又能出什么岔子?她在网络上横行霸道惯了,因为足够恶毒也没吃过什么瘪,网络里那些人即使恨她恨得牙痒,也没人在现实中把她揪出来,她便对自己有了莫名的自信——
我就是你们的爹,你能翻得过你爹去?
无知者无畏。
而命运早在暗中为她铺设好了代价。
另一边,驾车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的殷枫正在和导演争执。
这个地点的任务是翻越冰壁,需要选手佩戴冰爪等装备爬上30米的冰壁。殷枫直开了5个小时才到达这里,现在是早上6点,天色大部分仍是灰暗的,能见度低,节目组出于安全考量,要求两人天亮后才能进行挑战。
陈平俊也在一旁拦殷枫,殷枫却分外固执,不声不响地与导演对视,面色沉沉,毫不让步。
“哥,你开了5个小时车了,歇一歇吧?”陈平俊凑到殷枫面前,焦急地让对方读自己的唇语,殷枫却只看到陈平俊仍有些苍白的脸色。
殷枫垂了眼,看着陈平俊抓在自己臂间的双手,最终顺从地和后者回到了车上。节目组在这一站为选手提供了防水的厚外套和外裤,他俩下车后就套上了,如今回了开了暖气的车上反倒有些热,便拉开拉链敞着。
陈平俊拜托跟拍大哥让他们独处会儿,以便和殷枫在车上私聊。
“枫哥,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挑战?你刚开了五个小时车,马上又去做那么耗体力的事,你会吃不消的。”陈平俊略略停顿一会儿,仿佛是在回忆刚才黑暗中匆匆一瞥的那面巨大冰壁,“太危险了。”
从上次摔跤任务他就看出来了,殷枫可以控制抽签的结果,他完全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现在他无论如何要立刻挑战,说明他一定会让自己抽中签,他不会把挑战的机会留给陈平俊。
陈平俊也知道殷枫不是普通人,他很强大,但他也见识过对方无助又狼狈的一面。他知道他的强大不是毫无止境的,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心安理得地透支对方的强大。他就是个普通人,他就是会普通地关心自己视作朋友的人,担心对方会出事,会遇到危险。如果刚才殷枫仍不愿意离开,抽签时他一定会抢下殷枫要抽的那根签。反正他没有开车,精力也还充足,由他来挑战无论怎样都比由殷枫来要安全得多。
殷枫只摇了摇头,没给出更多的讯息,他不愿说理由。
陈平俊不再深究,他打心眼里信任殷枫,既然对方现在已回到车里了,即使对方不说,他也不强求。
车里一时只剩沉默。
衣料簌簌摩擦,殷枫探过身子,拢了拢陈平俊的衣服,把他两个眼皮扒拉下来合上。
陈平俊:?
陈平俊睁开眼,殷枫再给他合上,并拍了拍肩。
陈平俊闭着眼,半是有些无奈。
“好吧,睡觉。我们俩都休息一会儿,天亮了马上就去挑战,不会耽误太久的。”
回应他的是一颗压在他头上的脑袋。
陈平俊便闭着眼笑了。
高原让陈平俊的状态持续低迷,他极易疲惫,不一会儿便入睡。等到陈平俊的呼吸渐趋平缓,殷枫睁开了眼。跟拍大哥不知何时已到了车里,正在前座拍摄他俩的睡颜。殷枫用眼神定了定那跟拍大哥,轻手轻脚地将陈平俊放平在后座,自己则下了车。他动作快且轻,没让更多的风漏进车里。
天将亮未亮之时,最是冰寒。
殷枫径直走向在帐篷中待机的导演组,再次表达要即刻挑战的意愿。导演张望着问他另一个队友在哪,殷枫眼见签筒正在桌上,便从中抽出一支,展示签尾的红色,意即【是我抽中了,是我挑战,我队友在不在场都没关系】。
导演瞅着这个想抽中就抽中的特异选手,半晌无语。
“行行行,让你爬!你们参加节目前都签了免责协议书的,我可是为你的安全考量,你非要这么犟,出了事我可不背锅。”导演骂骂咧咧地出了帐篷,让后勤组为殷枫穿戴安全带等装备,同时对讲机联系冰壁顶上的工作人员和教练进入工作状态。
天大部分仍被深蓝色掩盖,有些深蓝正渐渐化浅泛出一点白来,这时的能见度足够人看清冰壁顶上活动的人影了,但也只是个轮廓。
然后一溜抱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作死”心态的人眼见着殷枫步履如飞地上了壁顶,在顶上接应的工作人员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看见幻觉。
“狗r的,”导演的双目还盯在冰壁上,嘴巴不自觉张张合合,“他会飞啊?”
陈平俊睡梦中突的一跳,惊醒了,再四下张望,车上哪还有殷枫的影子。他焦急地冲下车,往节目组帐篷跑去,却见冰壁前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影,有一道高得突出的,正从冰壁旁的斜坡下来,快走到底了。
陈平俊再顾不得其他,猛冲上去,对着那身影的胸口就擂了一拳,雷声大,雨点小,而后他又猛的抱住了对方。
“殷枫……”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庆幸,带着怒气,还带着点依恋。
殷枫也牢牢地回抱住他,为他挡住拉链敞开后灌风的那个缺口,眉眼舒缓了,显得惬意。
天已放明了一个角落,那光向四周扩张,照亮人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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