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山主峰, 各宗门长老们饶有兴致地盯着大殿中央的屏幕,时不时发出几声点评。
屏幕中,赵忌正在舌灿莲花地忽悠一个商人买他的外袍:“这是你们长商宗的弟子吧, 很有长商老祖的风格啊。”
长商宗是著名的土豪门派。
长商老祖开局就一个破碗,天资也不算出众,硬生生地靠着超强的经商能力积累了大量财富,靠着钱财硬生生在崇尚实力的修真界砸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
用长商老祖的话说就是, 世界上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
没有实力强横的靠山, 用钱买;长老不足,提高待遇;没名气招不到好弟子,用资源砸, 总有一两个出众的。
善商长老自得地摸了摸胡须:“此子确实出众,老祖已经决定将他收入门下。”
众人都很羡慕,连长商老祖都惊动了,说明这小子的经商天赋一定很出众,说不得又是一个长商老祖。
“后继有人就是好啊,我那几个弟子都是不争气的,希望这次历练之后能变得成熟稳重些。”
此时屏幕上的画面一转,显现出几个姑娘的身影。
剑宗长老最先发话:“天琳宗的小姑娘就是漂亮啊, 这一个个的站在一起太赏心悦目了, 朝霞长老,改天我带弟子们去你宗拜访?”
他们剑宗遍地单身汉, 能脱单一个是一个。
朝霞长老笑眯眯道:“好啊, 记得把秦眠带过去, 我们宗门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他呢。”
“好说好说。”
修真界数得上号的优秀弟子都在白雾山进修过, 长老们以前也是优秀弟子的一员, 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这份同学情谊, 大家的关系都不错,至少很聊得来。
屏幕画面不断翻转,众人最期待的那几个弟子却迟迟没出现,剑宗长老是个急性子,忍不住走到屏幕前手动翻找,却还是没找到自家剑子的身影。
全部翻找一番后,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除了我宗的秦眠,云雾山乔宁、谢铎、南燕,药王宗孙邈,器宗李修都不见了。”
除了拜师不久的南燕,剩下几个是修真界最杰出的弟子,常年霸占着天骄榜前五,是修真界未来的中流砥柱。
朝霞长老惊道:“我们明明看着他们进入幻境,怎么会突然消失?”
尤其是乔宁那丫头,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天琳宗就没有丑的,乔宁依旧胜过她们一大截,两者犹闪烁的萤火和悬空的皓月,完全无法相比。
加上卓绝的天赋,通透豁达的心性,最近云雾山又有了用另一个弟子取代她的打算,朝霞就想把人拐回天琳宗,所以一直紧紧盯着乔宁。
不修月影剑法,正好修她们天琳宗的《玉容功》,保证让绝世美人也能变得更美。
云雾真人拿出本命法器开始掐算。
良久,他睁开眼睛,表情凝重:“他们掉入了须弥界。”
众人大惊。
须弥界,传说人死后灵魂沉睡之地,迄今为止,进入的修士没有一个能从里面出来。
“那怎么办!我们快派人去救人!”剑宗长老率先站起来。
剑子秦眠是剑宗未来的希望,又是他从小养大的徒弟,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秦眠救出来。
白雾真人拧眉,打破他的幻想:“须弥界开启的时间地点完全随机,即使是我们加起来,也未必能找到入口。”
大殿陷入沉默,只能听见剑宗长老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白云真人勉强定住心神,安抚道:“这几个孩子都非常优秀,我们要相信他们。”
也只能相信他们。
虚无历十年春,庆国国都被破,皇族狼狈南逃,迁都南都,朝中官员纷纷南迁。
汪家车队渡江时,发现一对相貌绝世的双胞胎女子晕倒在路边,家主心念一动,将两人救起。
“汪家主要将我们收为养女?”乔宁一醒来,就见一陌生婆婆坐在靠着床柱,垂眸,居高临下地通知。
“不止呢,还要将你们记在夫人名下,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汪家的嫡女啦。”王婆子慢吞吞地将她扶起来,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茶倒地太满,溢出不少在被子上。
乔宁接过冰凉的茶杯,垂眸,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这里是个船舱,但柱子上精致细腻的花纹,和床上漂亮的床帘,白皙透亮的茶盏都彰显着主人的不凡身份。
“主人家仁善,见不得百姓受苦,加上夫人无女,又和你们有些眼缘,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你们可要记得主人家的恩德。”
乔宁点头,“我们?”
王婆子笑道:“你妹妹比你早一些醒来,此时正在夫人那呢,你们姐妹俩长得还真是像。”
乔宁跟着王婆子来到夫人住的船舱,只见比之前奢华了数倍的船舱内坐满了人,中间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膝上,一粉衣女子正趴在那,正仰着头,眼神孺慕,声音娇脆。
果然是南燕。
“我和姐姐当时绝望极了,觉得肯定活不了,谁知居然遇见夫人和家主这样慈悲心肠的好人,这一定是上天见我们之前受了太多的苦,派贵人来拯救我们了。”
汪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我没有女儿,有了你们才算圆满了,是我的幸运才是。”
“夫人……”女孩两眼泪汪汪。
周边人打趣道:“还叫夫人呢,该叫娘亲才是。”
“姐姐!”南燕见到她,顿了顿,兴奋地跑过来,将她拉到汪夫人面前,语气骄傲地介绍:
“姐姐,这是汪夫人,以后就是我们的娘亲了。”
汪夫人温柔地拉住她手,“好丫头,你叫乔宁对不对,和我的长女长得好像,我们真是天赐的缘分。”
乔宁行了个长辈礼:“多谢汪夫人汪家主出手相救。”
汪夫人见她仪态落落大方,神情温柔,五官气质比南燕更甚一筹,心中更加满意,拉着她说了好大一堆话。
二人回到船舱,南燕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握拳,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月影剑,笑道:“乔师姐果然魅力超凡,你一到,汪夫人就只和你说话了。”
见她不说话,南燕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我们没了修为,最好找个强大的势力依靠,再伺机寻找突破壁垒的办法,汪家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乔师姐,你觉得呢。”
乔宁摇头:“汪家目的不明,恐怕来着不善。”
南燕觉得她太瞻前顾后,“我们再不济也是修士,还怕这些凡人不成?”
乔宁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诡异,她的修为被全部封锁,空气中也没有灵力,不太像宗门准备的试炼幻境,于是道:
“若要突破幻境,需在某一道有所得,汪家家族太大,若是心存利用,恐怕会造成些麻烦,不利修行。”
南燕凛然道,“所以这里才更容易看见世间百态,心智才能得到锻炼。乔师姐你想走就走吧,我留在这里。”
汪家权高位重,她若是不能有所感悟,还可以借势以功德修行。
乔宁也理解她的想法,两人道不同,所需的历练自然不同,便不再出声。
深夜,乔宁推开窗,跳入水中,她水性好,入水几乎没什么声音,南燕睁开眼,突然大喊道:“来人啊,姐姐不见了!”
汪家被惊动,一瞬间,整个大船灯火通明,汪夫人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见南燕一个人坐在床上哭泣,而乔宁凭空消失,大怒。
“你们是怎么看人的?这么大的人还能凭空不见?”
见南燕吓得一抖,汪夫人勉强收敛怒容,僵着嗓子道:“你姐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南燕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姐姐她睡前还说明天给我抓鱼吃,她抓鱼和烤鱼的技术可好了,我还惦记着要给夫人和家主尝尝呢。”
抓鱼?汪夫人眼中精光一闪,“你姐姐水性很好?”
“嗯。”南燕点头,“姐姐和我都是南边长大的,姐姐能一口气游好几里,比很多男孩子都强。”
“好孩子,你别担心,我们会尽全力帮你把姐姐找回来的。”汪夫人拍了拍她的头,留下几个婆子在房里照顾,便出了门。
踏出房门,她脸色便阴狠起来,“让通水性的人下去,给我在河里搜。”
今上好美色,家主打算将这对容颜绝色的双胞胎献上去,本来她更看好姐姐,但显然,姐姐没有妹妹识趣。
“带回来后,先关在柴房里饿几天。”
房间内,南燕无视几个婆子虎视眈眈的眼神,靠在窗边,看着下饺子似的去河里搜查的护卫,神色平静。
她没想乔宁死,但希望她吃点苦头,她已经看厌了乔宁那副光风霁月仿佛谁都看不上眼的高洁模样。
若是经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她还能保持一副无暇道心吗?若她没有这副无暇道心,她们就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吧。
她在现代拼命挣扎着读完大学,进入社会后处处受歧视,乔宁却作为掌门弟子顺风顺水地长大,明明是同一个灵魂,却长成截然不同的模样,说到底,只是环境不同。
她要的,只是一个公平。
追过来的人中不乏水性优秀的,乔宁拼命往前游,差距还是越来越小,脚几乎要被抓住时,一个毛绒绒的狗头突然蹭过来,嘴巴咬住她的衣领就把她往前拉。
狗子只有她手臂长,力气却很大,乔宁被他拉着飞速前进,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南燕那个世界中的一句话:
每一只狗,都是游泳天才。
甩开后面的人,游上岸,江域立刻放开乔宁的衣领,伸长舌头不住地哈气:
“哈、哈……哈小剑修你……该减肥了。”
狗子累地四肢着地,舌头蔫巴巴地拖在地上,乔宁没和他计较,生了把火,将刚才顺手抓的鱼开膛剖肚,慢条斯理架在火上。
江域瞬间精神了,将狗头搁在她腿上,若有其事地夸赞:“小剑修你不愧是我江域的契约者,大气从容,太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啦。”
乔宁收下他的彩虹屁,将他翻了个面,让火把他另一边的毛烤干,江域伸长四肢,目光紧盯着鱼,任由她摆弄,姿势和被烤的鱼一模一样。
“啊呀,小姑娘,你烤狗怎么不剥皮啊?”一穿着破旧补丁的老头儿突然从旁边的林子中窜出来,痛心疾首地看向乔宁。
这人什么眼神,江域翻了个白眼,冲他汪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乔宁撸了把狗头,冲老头儿微微点头。
一张仿若天宫仙子的惊人美貌映入眼帘,老头吓得浑身一抖,搓了搓自己满是泥巴的手,试探道:“仙、仙子是觉得天宫无聊,下凡来体验生活的吗?”
又喃喃道:“难道是嫦娥仙子?可是嫦娥仙子身边跟着的不是玉兔吗?怎么会是狗?是九天玄女?总不会是鬼……”
见他就要越猜越离谱,乔宁无奈地解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江域流浪在此地,想烤点鱼吃。”
老头儿立马相信了她,并热情地邀请一人一狗到他家做客,乔宁欣然同意,但表示自己要先抓点鱼。
带着狗子到河边抓鱼,乔宁轻声解释:“那老者身上有药香,眼神清明,不是坏人。”
江域竖起耳朵,紧紧盯着河中的鱼,心不在焉地点头:“汪汪汪。”知道知道,你想去哪就去哪,多抓点鱼,我饿死了。
他这副完全信任的模样打动了乔宁,白皙的手温柔地在他耳朵上点了点。
又是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小剑修又在施展法术让他没力气了!江域双耳一抖,一个跃步跳到一边,大声道:“汪汪汪。”
我在这边抓!这边鱼多!
老头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鱼篓,两人一都带着一大筐鱼,来到老者的住处。
只见树林间的一小块空地上,歪歪斜斜快要倒塌的竹屋被长木撑着,清风微拂,屋顶稀稀拉拉的稻草便落得到处都是,看着甚是凄凉。
老头儿:“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老朽寒舍简陋,让小友见笑了,见笑了。”
江域:这秋风可真够大的,就是能让他的狗毛动一下的程度吧。
乔宁对这间屋子倒是没什么意见,环境清幽,隐隐有流水声,用水很方便,还有菜地,竹屋虽然快塌,但她会修。
药老头看着她处变不惊的模样,笑嘻嘻地指了指一间满是灰尘的小屋:“那边是厨房。”
两人去打扫厨房,江域双爪抓着抹布,身子竖起,前肢灵活地上下摆动,药老头惊为天狗:“小友啊,你这只狗竟然还会擦窗户,真是了不得。”
乔宁将刚才烤好的鱼奖励给江域,赞同地点头:“江域的确是只了不得的狗。”
第二天,乔宁帮他修好房子,便找了块空地给自己建房子。时事动荡,人口流动量大,官府管不过来,便不再管,房子建地很顺利。
两室一厅,一间她住,一间给江域,另外建了一间堂屋和厨房。
房子离药老头那不远,坐落在山脚处,后院在江域的强烈要求下挖了个池塘,用竹节将山上的山泉水引入,门前有一条小河穿流而过。
寂静的清晨,一只四肢短短,屁股却肉嘟嘟的狗崽站在一颗高大的乔木下,狗爪在树干上拍了拍,满意地点点头。
尖锐的指甲钻出,轻轻一挥,乔木应声而倒,用屁股将树推到一旁,爪爪捧起小剑修给的材料简单地摆了聚生阵,让新的树木能快速长出来,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前爪揪住一截树枝,身子伸直,艰难地将树向前拖动。
都怪小剑修,要让他变成这种四肢这么短的狗,搬个树都不方便!
将树搬到离家不远处,大声道:“汪汪汪!”
树搬回来啦。
乔宁放下手中的医书,熟练地给累到的狗子喂了块小鱼干,赞扬道:“正是我需要的树呢,江域真聪明。”
他当然聪明。
江域仰起头,骄傲道:“汪汪汪。”不是要做家具吗?我帮你切。
“那就谢谢江域了。”
药老头在一旁看地啧啧称奇,“这只狗真神奇,挖池塘,砍树,搬树,还能听懂你说的话。”
说着拿出一根骨头,指着手中的菜种道:“江域,帮我把菜种了,我就奖励你一根骨头。”
谁稀罕他的骨头,江域懒得理他。刚才沾了一身灰,他要去洗澡。
药老头被拒绝也不生气,转而欣赏起医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天资不高,学了一辈子的医术还是个半吊子。这小女娃倒是厉害,他将医书给她本只是抱着让她帮着找传人的心思,毕竟自己的年龄大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找传人。
谁知她一天能看一本医书,不久就看完了他师傅留下来的一屋子医书,看完后就在村头摆了个摊子给人免费治病,遇到的病人居然十有八九都被治好,被称为“药神医”。
他师傅的衣钵算是有人继承了。
看了会觉得眼睛疼,晃晃脑袋,正准备睡会觉,却见门前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响,他拉开门,正对上一双被血污覆盖的脸。
来人怀中紧紧抱着一把古朴的剑,看不出生得是何模样,嘴中不住地呢喃:“来……战……”
伤得这么重还抱着剑,这剑是什么宝贝?
他蹲下身,想将剑拿出来看看,来人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要动他的剑,浑身的气势骤然凌厉起来,生生将他震地蹲坐在地上。
转过头,正对上狗子鄙视的眼神。夕阳中,狗子的影子被无限拉长,连每一个毛发中都透着嘲笑。
想打狗。
他顿了顿,想起这狗子强大的战斗力,轻轻拍了拍狗子影子上的狗头。随后淡定地起身,后退几步,“乔丫头,有病人听说你的医术好,过来找你啦。”
是专程来找那丫头的?江域好奇地探出头,狗爪抓着药老头的衣摆将人脸上的血擦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在修真大会会场见过。
“汪汪汪。”是竞争对手,快扔出去。
乔宁无视他的建议,和药老头将人抬进来,掀开头发,是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
剑宗剑子,秦眠?
药老头将人细细检查一番,“啧”了一声,“这人身上全是剑伤,兴许是什么朝廷钦犯,丫头,这可是个大麻烦啊。”
秦眠伤得很重,数道剑伤几乎将他捅成个窟窿,幸而没有伤到心脉,乔宁为他包扎好伤口后不久,他就醒了过来。
见到乔宁,眼里闪过惊讶,惊喜,随后是浓浓的战意:
“久闻乔仙子大名,秦眠可有幸一战!”
要打架了要打架了。江域精神一震,立马挑了个绝佳的观战地点,蹲坐,想挠挠头,脚爪却怎么也够不到脑袋。怕被小剑修看见,若无其事地圈成一团,敷衍地在地上蹭了蹭。
等他修为恢复了,一定要给自己变一双丹顶鹤的腿,想挠哪挠哪。
药老头吃了一惊,这后生,洗干净后竟然如此俊俏!就是有点傻,看到漂亮的女娃娃不献殷勤就算了,竟约人家打架。
秦眠是个战斗狂人,乔宁对他的要求一点也不意外,提醒道:“你伤还没好,需要休息。”
秦眠正要说没关系,突然想起乔宁仙子才弃了月影剑法重修,此时比斗有些趁人之危,便点点头,善解人意道:
“那我们回去比。”
乔宁点头。“你伤得不轻,这段时间就在这好好修养,修养好后,才能和那些追你的人好好打一场。”
秦眠惊奇:“乔仙子怎么知道有人在追我?”
乔宁抽了抽嘴角。能不知道吗?
自从她登上天骄榜榜首,这人就天天守在她洞府外要比斗。她闭关,他就等到她出关,她出去历练,他就追到历练之地。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我想以秦道友对剑术之热忱,到小世界后应该会去找人切磋一番。”
然后因不预约就上门,被视为挑衅,又在击败对手后,询问人家更强之人让人感受到更深的侮辱,仇家越结越多,最终被人联合起来追杀。
秦眠失落地抱着剑:“本来还有好多人等着我去比剑呢,结果我受伤后他们就都走了,等我伤好一定要再去找他们打个痛快。”
药老头:人家都饶你一命了你怎么还要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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