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浑身一颤,血止不住地在被中流开。
刘据气得半死,难得硬气了一次,招柳贤泽进了博望苑,郑重道,“张兄是男子,不能进入内宫,这次拜托张夫人,无论如何要将李家绳之以法。如此祸乱后宫,藐视人命,本太子不能坐视不理。”
“谋害太子妃的证据呈上后,李延年李妍兄妹可吃不了兜着走,陛下再宠他们,也不会不管。”我微微一笑,“就不知,太子想一了百了呢,还是?”
刘据听得此话大有深意,疑道,“一了百了,您的意思是?谋害太子正妻,本就是死罪呀。”
“谋害太子妃是死罪不错,但就怕李延年和李夫人的宫女到时候全部承担了此事,得给他们本人再加一条死罪才行。他们兄妹只会勾搭邀宠,他家还有个小弟李季,好色胆小,又接着兄姐的便利出入宫廷,从不干正事,可以从他下手,用点不入流的手段,以之道还治其身即可。”
“真是太好了。”刘据听到此处,颇感欣慰,“那就拜托夫人将此事坐实。”
“不过,妾身说的不止这个,就不知太子,有没有什么旁的想法?
刘据略微一怔。
我随即正色道,“此时是除去李广利的机会。上回李广利征大宛失利,是除掉李家,重新分配兵权的最好时机,太子仁厚,放了他一马。如今他二征大宛完成任务,势力正盛,已经不好对付,眼下恐怕是将李家全部拉下马的最后机会了。”
“可是,“刘据迟疑道,”除去李广利,只单牵扯李家呢,还是他在西北的亲近军官也不放过?“
“当然是后者。“贤泽抿了口茶,”他在军中的势力一起削了,比如他的部下,因他封侯的人。“
刘据叹了口气,“恐怕得有几十个军官吧。这几十个人,盘根错节,牵扯起来的地方平民,士绅商贾不知有多少,西北百姓还没有从征伐西域的负担中休养生息过来,孤又怎么忍心大开杀戒,让百姓惶恐不安,血流成河?”
“殿下!您难道忘了,李广利一征大宛,让七万人白白送了性命,毫无战果?二征大宛,也不逞多让,几万人血洒西域。这前前后后十多万人都是因李广利无军事才能而死,背后家破人亡的百姓又有多少?殿下狠下心来,才是为民除害啊!况且照李广利与朝中亲信的关系,您不掀起大狱,他也有那个心,五皇子刘博是他的亲外甥。“
“杀掉了李广利,朝中又有谁可以为将呢?“
这倒是个问题。自卫霍去后,卫家后代俱不争气,别说帅才,前锋后锋都勉强。其余之人也是未知数。
“朝中赵破奴,路博得等虽不算什么统帅千军万马的大才,但中规中矩,总不会比李广利更差了。“
“也是。“刘据展开竹简,”李广利摆明了就是父皇硬捧,‘爱李夫人而欲侯之’,民间都这么说的吧?“
半响,他又道,“可父皇还能再打什么大战呢?李延年李妍,不过是后宫争斗,搞他们,孤没有意见。西北那边,逝者已去,让活着的军民安生吧。“
“对了,”刘据忧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孤想着,孤的长子进儿和夫人的次女成林同年,已经七八岁了,想结个娃娃亲,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太子垂爱,成林那孩子,调皮得很,”我慢吞吞道,“名医义妁夫人正好收了她为徒。妾身想着她难得有件坐得住的事,就让她去了。她野惯了的性子,若是进宫,怕冲撞了贵人。”
像似想起了太子妃的遭遇,刘据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也是,宫墙高深,未必是女孩儿的好归宿。”
几天后,谋害太子妃人证物证呈递到刘彻面前,刘据洒泪要求要求严罚李氏兄妹。刘彻疑虑重重,但对着扎实的证据也不得不信,立刻遣人缉拿绕飞宫女对质。然而,刚审讯到一半,汉宫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太初三年,宠冠后宫的李夫人病危。
此次病情来势汹汹,没过几天,她就迅速枯萎,如同晚春的芍药一般。
“妍儿,朕来看你了。”刘彻伸出手,将要拂去李妍蒙面的被子,可李妍使出浑身力气,紧紧攥住,一分也不肯松开。
“陛下,妇人蓬头垢面,不见君父,请您恕妾身不见之罪。”
“妍儿,你我二人相处相知相爱多年,你又何必拘礼呢?在朕心里,你才是朕的妻子。朕答应你,只要你让朕见上一面,朕就给你兄弟升官赏禄。”
“陛下,妍儿不敢奢望许多,只求您和皇后善待我的孩子。”
几次相劝,李妍总是不肯,刘彻最终拂袖而去。
刘彻一走,李延年就急忙拉下妹妹的衾被,“好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呢?为何不满足皇上的心愿,好让他厚待李家,何苦惹他生气?”
李妍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我就是想让皇上善待家族,善待孩子,才这么做的。”
她轻轻转过头,迎着李延年疑惑的目光,“以色侍人者,能有几时好?色衰则爱弛,爱驰则恩断。陛下喜欢我,就是看在我的容貌上。如今,我容颜不在,陛下见了,印象全毁。哪怕一时给了家里厚待,以后也会厌恶。不如不见,就让我的冶丽姿貌一直留在陛下心中吧。”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儿子刘髆,“二哥,你也和大哥说说,就让髆儿做个安生藩王,不要再卷入夺嫡的战争中了,我只想让他平安长大。”
“为什么?”李延年一把纂住李妍的肩膀,“原来你也是雄心勃勃,从不心慈手软。”
“二哥,”李妍满含泪水,“你还不知道到吗?卫家对皇上来说是不同的,对卫太子也是不同的。陛下的疆域,有三分之一都是卫霍开拓。陛下想起卫家,是纵横漠北的荣耀,是风狼居胥的功勋。想起大哥,只有损兵折将和惨胜。他即使再爱别的妃子,也不会有异储位的意思,你明白吗?不要害了髆儿啊!”
“给李夫人送紫参的车队还没到?”
“回娘娘,”椒房殿的孙嬷嬷上前一步,“都是娘娘体恤骑兵,让人告知他们驻马路最近盗贼四起,他们队长果然聪明,还未点就透了。改走信阳,可怜见的,又下大雨,自然走得慢了。”
“算他识相,硬是拖到这时候。”卫皇后微微一笑,“只可惜了李夫人。”
“娘娘哪里话,李夫人命薄,才不能伺候陛下和您了。”
“说实话,本宫从未惹过她,她却总来找事。”卫皇后叹道,“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别暗害本宫的儿女,本宫才懒得理她。”
李夫人逝世,仅二十七芳龄。刘彻果然极度伤心,竟让人以皇后礼仪安葬李夫人。群臣反对,可刘彻依旧我行我素。宫中除皇后太子外,嫔妃公主都要参加仪式,他自己亲往祭酒,连远在封地的几位王子都上了节哀表。
李夫人的葬礼结束后,刘彻颁下诏书,要将李夫人于茂陵西北侧正在营建的后陵,全然不顾此时正宫皇后卫子夫依然健在。这下可好,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和卫家不熟的中立大臣们都纷纷表明了态度,“卫皇后正位中宫多年,从未失德,娘家屡立战功。陛下此举,皇后脸面何在?恐六宫不安啊。臣等实在不解。”“皇后尚在,葬入嫔妃,岂是良兆!将来若皇后。。。又葬于何处?陛下何故夺其葬身之地?难道想置卫后于不顾?”
博望苑,朝中官员,地方官,后宫嫔妃,日日送往未央宫的劝谏竹简不下百斤,但刘彻此时沉浸在失去爱人的伤痛中,一律不已理会,仍然将李夫人葬入匆忙竣工的后陵。他还下令让李广利协调西域全部汉军,加封李延年的官职,连李夫人的弟弟李季出入后宫的特权都没有收回。
不久,太子妃卫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那日我去宫中看望太子妃。往昔健康活泼的容容,躺在病床上,薄得就像一张纸。我轻轻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你知道,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谁?”容容的声音时断时续,我心中凄然,“殿下请说。”
“我想起了去病表哥。”
我吃了一惊,容容自幼就不满父亲将大部分心血都倾注到表哥身上,因此和表哥并不亲密,这个答案是她没有料到的。
卫容的泪水滴滴滑落,冰凉的触感将二人拉回现实。“我从小和表哥关系就不好,总和他吵吵囔囔,因为他几乎是全家人的焦点,是所有人的骄傲。可十几年宫中生活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早夭,来换表哥长命百岁,保护我爱的据儿、我的亲人,还有所有卫家人都不受屈辱。”
她后来还是走了,刘据石邑公主和皇孙女陪在她的身边,是她的爱人、闺蜜和女儿。丧礼过后,我见到了石邑公主,“她最后还说了什么吗?”
“容容叫了一夜的爹娘。。。”石邑公主伤心到,“或许和亲人团圆,是她最大的心愿吧。”
如今卫帅和平阳公主也去世多年,她和太子没有靠山,在宫中如履薄冰,遭人陷害,和家人重聚,或许也是点解脱。
宫中接连丧事,一片哀泣。
李夫人的弟弟李季照常入宫,见来了不少年少新鲜的宫女,老毛病又犯了,上手调戏,这事他不知干过多少次,熟门熟路。两个宫女害羞不答,见他过分,就往偏僻处跑了。李季心痒难耐,见状大喜,以为是宫女扭捏,不疑有他,也不曾反应是东宫反向,连忙追了过去。正摸得起劲,没想到宫女性烈,叫喊出来。此时,也不知道哪里冒出了大批东宫的太监宫女,一看就是事先埋伏好的,人赃俱获,一起扭送到御前。
李延年多方勾结,蛛丝马迹又不隐秘,不仅出谋划策,许多事他或是亲自实施,或是出面,或是从中牵线。太子刘据将我所得其弟李季祸乱后宫,其兄李延年交通里外的证据呈给给刘彻,刘彻怒二人不争,给李夫人丢脸,丝毫没有留情,下令族灭李季和李延年二系,只有李广利一脉硕果仅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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