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三个电脑屏幕同时亮起。
屏幕面前坐着一个男人,冽隽精致的脸庞有些苍白,偏狭长冷的眉眼,鼻梁高挺,唇型偏薄。下唇有一处带着异样的艳,细看之下,像是被咬出来的血痂。
男人手腕托着下巴,能盯着监控看。
“然后老管家就解释以前老宅办晚宴,卢小姐的衣物就是在这里换的。许小姐就问艾米:你觉得,卢小姐会喜欢哪一套?艾米回答,卢小姐喜欢翡翠绿。结果许小姐就把那件晚礼服留下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眼底泛起暗沉的情绪。
林特助平时主要负责搜集资料,不常接触宋壶深,一时摸不透他的意思。
“宋先生,要不要把艾米调回老宅去?”
宋壶深摩挲着下唇的艳丽,突然想起小姑娘的反常。
昨晚临睡前,他把她从影院抱回卧室,凝顾睡眼惺忪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她说,公司有事,得回去一趟。
可他查过,她近半年根本没有工作安排。
书房骤然陷入安静,只有视频会议中发言人的声响。
许久,男人终于从屏幕中收回视线,顺势靠向椅背,揉了揉微微泛疼的太阳穴。
“把所有从老宅过来的人都辞退。”
“那老管家”
“辞了。”
“是。”
荼山庄园有一半的人都是从老宅过来的,原本是老太太怕新人照顾不好小少爷,这些年宋先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因为一个小佣人辞退所有人,多半也有清理和迁怒的意味。
林特助屏息,不由掂量了那位小姐的分量。
“你去采购一批矿石回来,稀奇古怪点的,要颜色纯的。”
刚刚屏幕里,小姑娘抛着两个袖扣玩,他记得她外公是画矿物岩画的,应该会喜欢。
“上次让你办的事有结果了吗?”
前几天,肖总助让他去接洽娱乐公司,说是要投资,特地指定了男女主。他还听圈里的人说,那个顶流偶像和影视小花是今年最火的cp。
林特助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是自家老板在磕cp,一听这事,赶紧放下手头的话去接洽。
“华施影视已经在推进了,只要那两位签约,立刻可以开拍。”
既然要讨人欢喜,自然明里暗里都得准备着,权当转移一下小姑娘的注意力吧。
“上次让你盯着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被许顾行领回去了。后续会被停赛。许家那边已经知晓,他的路已经走不通了。”
宋壶深没说话,眼里带着分明的狠毒的艳色。
八年前从许眷顾口中的那句“野狗”,如今正适合他。
宋家小少爷从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有恩可以不报,但有仇必报,尤其是杀人诛心的回报他。
“操作一下,以荼山女主人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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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芭蕾播出两个小时,一个“芭蕾业余解说专业舞者”的词条冲上热搜。
得不到吴彦祖不改网名:这个解说好有趣哈哈哈哈。glissade举下腰,走你,四圈,举手,居然没弓箭到男主,可惜。哈哈哈哈溢出屏幕。
185(没礼貌版):看似搞笑,一嘴的转移名词。细品,是我触及不到的“艺术”。
登船:总感觉好残忍,看着就疼!
萌宝:本就跟以前裹脚一样。。。
是我要磕,要骂骂我:萌宝登船是活佛,乐山大佛到你坐。
阿巴阿巴:楼上是个人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麻酱:解说:tesdefleche踹前脚,女孩那么轻,猎人举的一定很轻松。镜头:男舞者手肉眼可见的抖成筛子哈哈哈哈哈哈。这波嘲讽高级(某些男明星不要太虚~)
包持最帅:这解说也太没礼貌了吧。
我是网友:有一说一,没人觉得这解说的声音很耳熟吗?
网友b长了眼睛:看了解说介绍,是宁故。那个传说中的虐剧信号灯,出声必死一主演的宁故。
这条评论下面,顿时炸了。
只要冰美式:一个歌手解说芭蕾舞????闹呢??舞动芭蕾
包持哥哥一直红:什么野鸡解说啊?我们哥哥四岁就开始学芭蕾了,她在狗叫什么啊?
包持和詹萧是真的:现在什么糊网红都出来恰烂钱了吗?舞动芭蕾
华颖v:百度百科:宁故,原名许凝顾。歌手。莫斯科洛桑国际芭蕾舞比赛,金奖。如果她没退圈的话,如今国家歌剧院都不一定请得动她。
孙铱v:g感谢当年退圈之情,留我再就业之机。
舞者-艺达v:g感谢当年退圈之情,留我再就业之机。
底下一遛的艾特和“感谢当年退圈之情,留我再就业之机。”
十分钟后,“感谢退圈之情”的词条冲上热搜。
aaa广茗火龙果批发商:华颖大大诶,中央歌剧院的芭蕾舞首席。
蒟蒻:原来今天是有生之年系列啊!!!!!!!!!!!!
果冻真好吃:笑死,见证最极速的打脸。
我是吕奶奶:“野鸡解说”给你家哥哥解说,你哥哥可能得跪着听。
满月光没:纯路人。包持的粉丝别叫包好吃了,叫小吃摊吧(小痴瘫)
宁故是世界巨星:宁故粉丝来了,让让!怎么回事?
竹叶青是毒舌:宁故粉丝真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幸好正主够优秀哈哈哈哈哈哈。
搞笑女嬛嬛:三刷完《不误江南》,[哭崩]小梁王又不是我杀的,三个月了宁故大大的声音出来我还在哭。
江南误我:楼上一起哭[哭崩]
小梁王是人间妄想:楼上一起抱头痛哭[哭][哭][哭]
陶桃:【这是我公关生涯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次。】
荼山影院,凝顾才是真的抱头痛哭。
为了克制自己磕cp的冲动,凝顾找了一部号称世上十大最治郁的动漫看,不信邪,动漫能治郁到哪去?
陶桃发消息那会儿,她正窝在沙发里哭得正伤心。
凝顾:【???】
陶桃;【没事了,您歇着吧。】
凝顾:【】
活着好难。
凝顾擤了把鼻涕,洗了把脸,起身打算去后院找珍妮弗、吉姆玩飞行棋。
结果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开心的样子,问了怎么回事,又悠悠走进了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
她推门进去,一个小女佣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或许是因为她的出现,小女佣慌忙中不小心划破了指腹,渗出血。
书房最能体现主人家的个性,空间如人,古典欧式的风格,低调复古的深棕色,细节出彰显华贵与张扬。
外面阳光很盛,而屋内阴暗,宋壶深背光坐着,看不见是什么神情,一动不动。
凝顾定定的望着那个男人,准确来说是望着他的身影,稳步无声走向他。
大概在还有两臂距离时,他伸出来手,让凝顾内心某个角落忽然一软,不争气的温柔出一处空隙,放了他进来,从此再也无法抗拒,即使后来她知道了他做过的种种,也无声无息的默许。
“出去。”
他忽然开口,语气冰冷。
下一秒,凝顾被他扯进怀里,话自然不是对她说的。
凝顾刚坐稳,宋壶深便倾身,在她颈项间埋首。
她轻声问:“她惹你生气了?”
他没出声,像是默认,又像是累极了。
“我刚刚在影院看了一个动漫。”
“什么动漫?”难道小姑娘会主动找自己,宋壶深再累还是要帮腔的。
“饥荒年间出生了一个流浪儿,他四岁那年父母亲都饿死了,从小靠挖野菜为生。他靠双手盖起了一件茅草屋,生活在离山村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年冬天,他在白雪皑皑的山上遇到了一个妇人,妇人怀着孕流浪到这,他很善良,把家里仅剩的那把野菜给了她。”
“又过了三个月,冰雪消融,他遇到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不丑,但很瘦弱,面色蜡黄。他以为是饿的,于是早出晚归寻找食物,有天回到家中,他的妻子晕倒在地上。”
“妻子说自己看见有人要往茅草屋里扔火种,想要烧死她。他很担心,于是一连几天都待在家里陪妻子,也并没有发现有人要烧屋子。慢慢地,家里的存粮也吃光了,他不得不出去。”
“那天他再次回到家中,妻子再次倒在地上,脸色如土一样。至此,他每天带着妻子上山,寸步不离。妻子再看见那个烧屋子的人时,他便挥舞着镰刀追过去。”
“结尾的画面是村民正在驱逐了那个流浪儿,因为他总是挥舞着镰刀伤人。
再后来,有人发现他死在了山上的苦艾草丛里。
那年冬季,那座山刚好起了山火。”
宋壶深安静听她说完,用指腹摩躏她的眼角,“就为这个哭?”
“那个苦艾草是致幻植物,原来一切都是他临死的幻觉。”
宋壶深眼看着她又要哭,把她往上搂了搂,微凉的唇落在微红的眼睑上。
“别哭。”
声音有些沉,更多是克制,胸腔徒然升起一股肆虐的破坏欲,他见不到她哭,眼眶红了一些都不行。
凝顾感觉到了他的僵硬,手抚着他的后背。
“你把老管家辞退,是因为卢烟树吗?”
“你要求情吗?”
“不能提她吗?”
“为什么这样问?”
其实凝顾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的伴侣。
她习惯把一段关系变成一场鏖战,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胜负欲,她只想要赢,只想让对方认输。
就好比她和宋壶深。
八年前,他喜欢她,她说把他当弟弟,八年后,他依然忘不了她。
以前她有情感障碍,但她赢得彻底。
宋壶深说爱她,不管病是不是真的,他确实用伤留住了她。
她分不清怜悯和爱,她依然赢了。
在樊楼的那天晚上,宋壶深说她心软不会走的时候,她真的心都会颤。
说不清什么感觉,类似一种自责,仿佛自己作贱了他的信任。
因为她当初是准备会离开的。
从骨子里,潜意识里,她仍然是抗拒的。
抗拒感情,更抗拒汹涌的爱意,抗拒自己在他人身上寻找安全感。
后来,她渐渐明白过来,她抗拒不了的是他。
八年前他跟卢烟树一起出现那天,他给她脚上带小螃蟹那天,她不应该让他以后别找她的,而是应该问他为什么跟卢烟树一起来。
从始至终她在意的,根本不是他能不能跟自己在一起,而是他能不能只跟她在一起。
“你喜欢过她吗?”
“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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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凝顾和珍妮弗、吉姆一起玩飞行棋。
半小时后,宋壶深洗完澡出来,听见琴房传来贝多芬第八钢琴鸣奏曲《悲怆》。
推开门,刚开始的bangbang两声把他吓一跳。
充满悲怆情绪的极缓开头,逐渐转向快板,重板的引子充满了古希腊的悲剧气氛,雄辩的语调具有巨人的气概,不是儿女情长般的缠绵悱恻,而是身处决绝时对命运的悲怆激愤和不屈的坚定。
最后收音,凝顾坐在琴凳上,花了很长时间调整呼吸。
宋壶深靠在门边,她弹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凝顾挺直的背微微松懈,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那,眸光幽暗,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宋壶深莫名的,心虚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然后便见她嘴角下垂,一副“肝肠寸断”的神情,委屈巴巴的喊:“靓靓。”
接近一臂距离时,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意味不明的、沉声“嗯”了一下。
这个人越来越没有当姐姐的样了。
宋壶深:“怎么了?刚刚吃饱了不是挺开心的吗?”
语气轻柔,宠溺得不行。
凝顾把脸贴着他的胸口,清晰的感受他的呼吸起伏,声音闷闷的,“靓靓,我飞行棋输给两个小孩诶。”
“”
感情刚刚谈了一首这么悲壮的曲子,只是因为玩飞行棋输了。
宋壶深手又收紧了些,“没事,我帮你按着贝多芬的棺材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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