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
“阿婉……”
清河王妃睁开眼睛,就看见清河王跪坐在床头,拉着她的手,头抵在二人交握的手掌上。
一滴滴清凉从手掌滑落,滴进了清河王妃的心里。
“王爷……”
清河王妃反握住清河王的手。
“阿婉,阿婉你醒了,太好了……”
清河王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眼底的红痕还未来得及掩饰。
“孩子,孩子……还好吗?”
清河王妃不敢问“还在吗”,这个孩子是她盼了四年才盼来的珍宝,她不敢想象失去他的后果……
“孩子无碍,还乖乖地待在他母亲的肚子里。”
清河王努力扯出一丝笑意。
其实,不然。
程府医原话说:王妃气血攻心,动了胎气,已然有小产的迹象。切忌忧思、烦神、动怒。
“呵吁……”清河王妃松了一口气。
“万幸!”
“实乃万幸!”
清河王妃撑着身子想起来,清河王察觉了她的意图,扶着她坐起。
“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都是阿娘不好,差点伤了你。阿娘跟你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阿娘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你。”
清河王妃浅露微笑,眼底含泪,抚摸着肚子。
“不怪你阿娘,是阿耶不好,阿耶做错了事,害你阿娘伤心。阿耶也跟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阿耶会好好照顾你阿娘,好好照顾你。”
清河王抓住清河王妃的手,深情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承诺着。
清河王妃抽出了手。
她知道,她没有理由生气的。
出嫁前,父亲就再三叮嘱她,身为女子,不可善妒,要担起清河王府的重担,为清河王一脉开枝散叶。
父亲说的开枝散叶,自然指为王爷迎侧室、纳美妾,守在后院,为王爷诞下子嗣。
母亲说,这世上女子本就比男子艰难,要守好自己的心,不可动心,不可妄念,才能在小小的后院里安度一生。
可是,她都没有做到。
她动了心,妄了念,妒了情。
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她从未想过要做那特殊的存在,也从未奢望过她的夫君此生只她一人。
是他,是他一字字、一句句、一遍遍地承诺,让她失了阵地,起了贪念,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清河王妃闭上了双眼,声音哽咽,“王爷没错,是妾身,是妾身不该起了妄念。”
“郑婉!”
清河王急得站了起来。
“妄念?你管这叫妄念!”清河王逼问。
“是妾身越矩了。”
清河王妃扭过头去,泪水滴落在被褥上。
清河王不忍见心爱的妻子伤心,将她搂在怀里。
“昨夜宴饮,酒里被掺了药,”清河王轻轻地在妻子的耳边解释道:“等本王行至梧桐苑门口,才意识到不对劲,本想返回宴厅告知三皇弟他们,谁知白燕从院子里出来喊住了我。本王见你平日里对她多有照顾,也就没有遣侍卫驱赶她。怕你久等,本王让她回去告知你不等候,本王会歇在书房。”
清河王拧起眉头,“再醒来时,本王已经,已经身在碎月馆,中间发生了什么,本王到现在都还没有记起来,估计是,是那前朝的媚药太烈的原因吧。”
“前朝的?前朝的媚药?”清河王妃惊诧,“那,那岂不是三皇弟、陈先生、徐先生和张先生都,都中了药吗?”
“嗯。”清河王点头,“还险些伤着了三皇弟,幸好性命无虞。”
“三皇弟现在身体可还好?”清河王妃有些担忧。
“已经无碍,不必担忧。”清河王抚了抚妻子的脸,说:“不必为旁的事忧思,你现在,需要好好静养,万事有本王在,放宽心。”
“好。”清河王妃还是没忍住,“那,那白燕,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前朝的药出现在王府,本就奇怪。本王打算先行审问,若她参与此事,那便揪出同伙,一道打杀了事,若此事与之无关,那便是本王,本王的错……”
清河王看向妻子,慢慢启口,“阿婉,本王曾说,此生已经有了你,便不会再有第二人。到底是本王负了诺言。本王会用余生来偿还,还望你不要对本王失去信任。至于白燕,即使她是无辜的,碎月馆也将是她终身的圈禁之地,本王不会给她任何名分。”
“在这点上,本王比不得三皇弟和致之,确实卑劣。”
清河王自嘲:“可本王不怕被人嘲讽卑劣,本王只希望,阿婉不要嫌弃本王心狠。”
清河王妃回抱丈夫,轻轻地说道:“阿婉没资格嫌弃王爷心狠。因为阿婉也是个卑劣的人,阿婉也不希望,不希望同旁人分享王爷。”
“好阿婉!”
穿过二十年光阴的缝隙,回忆停搁在这里。
“还劳你费心瑱儿的加冠礼,真是难为你了,本王的好阿婉。”
夜晚,一轮弯月悬挂在天空,三两蛙声呱呱并啼,整个世界好似静了下来。
碎月馆。
“不要啊……”
“不要啊……”
白燕躺在床上,额头冒着冷汗,双手胡乱扑打,显然是被梦魇所扰。
“不要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吧……”
“不要碰我……”
“放开我……”
“滚开……”
“我只有十三岁啊……”
可恶魔哪里会因为你年纪小,而放过你呢?
无论白燕如何哭喊,那些衣衫褴褛,满嘴恶臭的流民们最终也没有放过她。
春日,冰雪初融的稻草堆旁,围着一群男人,他们迫不及待得脱着衣服,步步逼近一名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
他们疯狂地撕扯着少女上衣、裙裤。
少女挠着咬着上前的男人。
“啪!”
少女被突来的巴掌打得晕了头。
“给脸不要脸,非要老子教训一顿是吧。”
“呸!贱胚子!”
少女无力反抗,被男人们推到在稻草堆上。
男人们一个一个排着队的,等待着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美食”。
少女拍打的手渐渐无力,垂了下来,眼神空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头顶的月亮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少女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可酷刑还未,还未结束……
“官兵来了!”
“快跑!”
“我,我还没有碰……”
“不要命了!女人什么时候没有?保住小命最要紧!”
流民们四散而逃。
头顶上乌压压的人群不见了,少女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眼底映衬着远处亮橙橙的朝阳。
“太阳出来了……”她喃喃自语。
陷入昏迷前,她好似瞧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他站在冬日的朝阳下,容光似玉,犹如谪仙。
“姨娘?”
“姨娘?您怎么了?快醒醒!”
丫鬟红玉跪在床边呼喊。
白燕被红玉摇醒,不知今夕何夕,“我怎么了?”
“姨娘,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白燕起身,抬手摸了摸脸,已是满面泪水,“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没甚要紧的,你退下吧,不用守着。”
“那怎么能行呢!”
“退下!”
“喏。”
重又躺下,可怎么也无法入睡,或者说,不敢入睡。
经年的记忆又涌现脑海,白燕痛苦得闭上了双眼,不愿接受。
室内响起轻微的响声,她以为是红玉不听使唤,轻喝道:“我让你退下!”
那人好似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白燕终于意识到来人不是红玉,她睁大了双眼,惊疑道:“谁?”
谁?
谁!
或许,她知道到来人是谁了。
毕竟,二十年前,他也如同今夜这般,踏着这样的脚步声,夜夜来此。
二十年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这宿命,又有谁能躲得掉呢?
“一别二十年,白姨娘如今过得可还好啊?”来者幽幽开口。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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