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  茫然,窘迫——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我的感受。

    如果我是王权者,横滨可能已经被我毁灭一百次了。

    十几个一身黑西装的高大男性分为两列,  略侧身正对我,  保持45°鞠躬的恭迎状态;人虎少年面无表情站在最前,  连须发皆白的广津老爷子都目光垂落、微微弯腰。

    车站外的广场上还有零散的行人,向我们投来好奇又害怕的目光。

    短暂的冲击过后,站在我身前的青年下意识收回了方才下意识伸出来的手。

    你是认真的吗!?我猛地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谴责目光看向安吾前辈。

    坂口安吾陡然清醒,尴尬地撇开视线清嗓子,堪堪收住了战术后撤的脚步。

    凌晨事发突然,  我到现在还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袖睡衣。外套是宗像叔叔从老父亲缘一身上扒下来的深蓝飞行夹克,比起成年社畜,  更像是负气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中岛敦似乎是此次行(社)动(死)的负责人。

    人虎无视我和安吾前辈的眼神交流,  压迫感十足地拾级而上。少年停步的同时抚胸欠身,目光自下而上注视我,  语气拉平、一板一眼:“鹤音小姐,  请上车。”

    考虑到立场问题,安吾前辈此刻不好开口。我凑近中岛敦,压低声音小心询问:“……敦君,  广津老先生和黑蜥蜴怎么来了?‘鹤音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敦君缓慢起身,在某个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冲我快速地眨眨眼;等完全站直身体,  又变回了面无表情、冷酷无情的黑手党任务机器。

    “是首领的命令。”人虎做了个强硬的、「请」的手势,“鹤音小姐,  请上车。”

    问题不大,  交给我。我冲坂口安吾摇摇头,  又点点头:虽然不清楚港黑给我发的到底是什么剧本,但根据敦君刚刚的态度猜测,至少还没到秋后处斩的回合。

    青年颔首,拉着表情迷茫、神色紧张的辻村深月缓步退开。

    配合地跟着人虎少年离开车站,坐进停在路边的一辆车;黑蜥蜴们无声四散,七八辆一模一样的车、以保护的姿态环绕我和敦君乘坐的车辆。

    行李被放进后备箱,我和人虎君分别靠车门坐在后座;一位眼熟的黑蜥蜴十人长坐在副驾驶;驾驶位的司机则是从未见过的西装大汉,白手套、黑墨镜,表情严肃。

    上车时,十人长冲我和中岛敦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死一般的寂静在车内蔓延。

    “敦君,”我试探开口,“港黑目前的情况如何?”

    “鹤音小姐没必要紧张。”少年悄悄拿出手机,小幅度地晃晃,板着脸继续道,“等回到总部后,首领会为你解释。”

    “……好。”我心领神会地闭嘴,打开手机。

    「fronbsp; 敦君:鹤音小姐,我昨天才从欧洲回来qaq」

    「fronbsp; 敦君:刚下飞机太宰先生就让我接手黑蜥蜴!!」

    「fronbsp; 敦君:差点忘了,现在太宰先生是港黑的新首领。」

    「fronbsp; 敦君:太宰先生还命令所有人喊你‘鹤音夫人’qaq」

    破案了。果然是你,小兔崽治。我暗暗咬牙,一边安抚慌且懵的人虎君,一边询问□□目前的情况——期间,他全程维持着冷酷无情的少年黑手党形象。

    然后在line的私聊里给我发了八百个不同的哭哭脸。

    据敦君的描述,前天还在欧洲时,中原先生谈判途中突然接了个电话,什么也没说地把剩下的事情都丢给他,然后冷着脸离开欧洲、连夜赶回国内。

    第一次跟国外贸易项目的中岛敦顿时两眼一抹黑。等零外语背景的小少年磕磕绊绊把生意安排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太宰先生勒令立刻返回日本。

    回到日本就更懵逼了。

    出差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直属上司冷不丁篡位成功,组织陡然变天;他从入职不到一年的黑手党新人,摇身一变成为首领心腹,飞机落地就要接手组织的头号暴力部门!

    ……与前面的惊涛骇浪相比,‘鹤音小姐’变成‘鹤音夫人’这种变动,可以说是温和得让人落泪——至少,中岛敦早就知道太宰和我是情侣关系。

    短短几日,人虎少年幼小脆弱的心灵已是遍体鳞伤。到达总部大楼、下车的前一秒,他还借着开车门的掩饰,快速给我发了两个「猛虎落泪」的表情包。

    太阳破开厚厚的云层,慷慨地挥洒着阳光,熟悉的地标大楼伫立在眼前。来往的车辆,进出的黑手党人,低声交谈的巡逻人员……

    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到达总部后,浩浩荡荡的黑蜥蜴成员原地解散,留下‘鹤音夫人’也就是我、新任头领·中岛敦、百人长·广津老爷子,三人两前一后走向总部大楼。

    我们路过几位巡逻人员时,对方同时停步,齐声问好:“鹤音夫人,日安!”

    “……日安。”脚趾抠地之余,我看向身边的敦君和广津老爷子——两人俱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一副装饰品、空气人的模样。

    我加快脚步略过巡逻人员,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首领办公室。

    一路上,所有路过的黑手党人,无论是暴力部门还是文职部门,无论是准备出任务还是刚回总部,都会停下来、恭敬有礼地问候一句‘鹤音夫人’。

    此起彼伏的‘鹤音夫人’让我头皮发麻、大脑震颤,尴尬感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几乎要对自己用了二十年的名字产生某种恐惧心理。

    走进大厅的旋转门,我刚准备放弃形象拔腿就跑、二话不说冲进电梯,整个大厅的目光率先一步集中到我身上,有如实质的视线几乎要把我钉死在原地——

    片刻停顿,众人默契放下手中所有事,异口同声:“鹤音夫人,日安!”

    我呼吸停滞:“……”

    我挤出笑容:“日、日安。”

    为什么要回横滨。

    我不如死在东京。

    (脏话jpg)

    ……

    在万众瞩目下走进电梯,我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感情,变成港口黑手党电梯里一张破破烂烂、没有感情的宣传单,上面划画着‘杀人八折、打劫免费’之类的非法内容。

    电梯逐渐上升,钢索摩擦的噪声里,夹杂着一声短促的笑。

    我麻木转身,看看身后两人——广津老爷子施然负手而立,单片眼镜下的神情波澜不惊;人虎少年依然板着冷漠脸,努力用眼神向我传递他的无辜。

    算了。我差点哭出来:已经无所谓了。

    ……

    出电梯后左转,路过大概四个守卫岗,暗红色地毯的走廊走到头,打开暗色的双开木质门,就是总部大楼从落成以来、使用至今的首领办公室。

    黑蜥蜴的百人长主动上前一步,为我和敦君打开门。

    森先生在任期间,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偶尔是提交文件,偶尔是单纯拜访。办公室里铺着花纹复古的地毯,有一整墙的面落地窗,还有舒适的沙发和下午茶。

    爱丽丝会趴在沙发上写写画画,或腻在森先生膝头小睡。

    身后木门静静合上,记忆和现实交错,我有片刻恍惚。

    熟悉的办公桌后坐着容貌俊美的少年首领。桌上的文件胡乱堆放,宽大的椅子显得他格外单薄,他懒洋洋靠在椅子的红色菱格绒靠上,双眼微阖,似乎在小憩。

    广津老先生在门口便停下了。我停在办公桌前,垂眼看向似乎毫无防备的新任首领;中岛敦垂手站在我的后侧方,是黑手党中很常见的从属站位。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首领才睁开眼,冲心腹随意挥手:“下去。”

    他甚至懒得抬头看人。中岛敦犹豫片刻,低声应是,默默退下。

    我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又皱着眉头抿紧嘴唇。

    说来神奇,每次见到太宰治,我都有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感觉——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浪漫的恋心,单纯是因为他太能给我找事了,搞得我不知道先问什么比较好。

    我在这边找不到开头的话题,太宰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托着脸笑着看我。

    这家伙的脸颊本就线条分明、骨骼明显,这段时间又瘦了不少;就算被手背撑着、都挤不出几分脸颊肉,再努努力,估计‘面黄肌瘦’之类的形容词就能上岗了。

    叹了口气,我往沙发的方向走,想坐下来冷静冷静,顺带整理语言。

    离沙发还差半步时,一个高瘦的身体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身后——然后非常不讲道理地猛然压下来,把我整个人扑摔在沙发上!

    “起、起来!”我感觉内脏都被压出来了,“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再瘦他也是180+啊!骨架摆在那里!这和蓄意谋杀有啥差别!

    少年首领视若无睹、置若罔闻,整个人就像一条吸满了水的棉被,紧紧地、严丝合缝地贴在我背上,几乎要把我整个人都罩住、最好能闷死在他身下。

    ……这种死法,未免太丢人了。

    我心一横,反手揪住他的头发,半是威胁半是商量:“太宰治!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就要用力了哦?难道想变成秃头首领吗?”

    棉被君在我背上哼唧两声,抬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轻吻我的掌心。

    温热的唇瓣和舌尖在掌跟留下濡湿感,我下意识松开手里的头发。

    “鹤音、鹤音……”少年首领把手指塞进我的指缝,脑袋撒娇似的往我脖颈间扎;空闲的手横在腰间,隔着衣物缓缓收紧,仿佛想要把我整个人塞进身体里。

    潮湿的吐息落在后颈处,他细碎的、纠缠般的吻随吐息一同落下。

    太宰断续地、若有若无地喊着我的名字,拇指或轻或重地摩挲我的手背,像孩童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偶,无论怎么亲昵、怎么心爱都觉得不足够。

    被压了一会,我悲伤地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了他的重量。我挣扎着抽出另一只胳膊,反手摸摸少年首领冰凉柔软的耳垂,小声安抚:“……好啦,我听到啦。”

    贴在颈侧的嘴唇稍顿,旋即恶劣张开,不轻不重地咬了我一口。

    “嘶——呜哇!”吃痛的冷气还没抽完,我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动翻了个身、变成侧趴在太宰胸口的奇怪姿势。

    但是,一点也不浪漫。

    因为我背后是悬空的。

    这意味着,只要太宰治稍微用点力气,甚至只需要推我一下、或者略略侧身,就能让我整个人后脑勺着地摔到地毯上,倒霉的话还会磕上桌角。

    果然是诡计多端的黑手党!

    太宰撑起上半身,笑着亲亲我唇角:“欢迎回来,「鹤音夫人」。”

    “……差点忘了。「鹤音夫人」是怎么回事?你下的命令?”我咬牙切齿,“我记得自己未婚,和你交往也没超过两个月吧?”

    难道我又失去了某段记忆?其实我已经在港黑当了十年大姐头了?

    “你现在是港黑首领的情人了。”太宰治熟练地避重就轻,“开心吗?”

    “怎么想!都不可能!开心吧!”我立刻挣扎起身,揪住他的衬衫领口奋力摇晃,“马上收回命令,真的很奇怪!”

    连续的、高强度的社死,已经让我不想在横滨这个可怕的城市生活了!

    有本事让他们大声喊你「宇宙第一梦幻玫瑰星蝶·紫琉璃太宰公主」啊!

    太宰治抱着我,笑容散漫:“只是一个名称啦~鹤音不要在意~”

    我愤怒:“在意!收回!不然我就用围巾勒死你!”

    太宰治:“诶诶,真的吗?鹤音同意和我殉情了?”

    男人果然不可信!我晃他:“别扯其他的!收回!”

    “唔诶,不要啦——”少年首领握住行凶的手,笑眯眯抵着我的额头,“不如这样,我送鹤音一只可爱的宠物,鹤音就原谅我如何?”

    他的手和身体很冷,脸色也是惯常的苍白,额头和呼吸却反常地微微发烫;仔细听的话,声音也有些低哑和飘忽,不像是影帝先生惯常用来撒娇敷衍手段。

    ‘一切逃避问题的行为都是可耻的!’——我本想如此谴责他。

    这会儿却只能认输般摸摸他的脸。没办法,病人总归有特权。

    生病的猫猫不明所以,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贴着我的手心蹭了蹭。

    呜呜,怎么办,他好可爱。被乖巧地蹭了两下,毫无疑问我心更软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你喝点退烧冲剂,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太宰治:“鹤音喜欢什么宠物?猫?狗?爬行类也可以哦。”

    “猫咪吧。”我随口一答,捋开他微湿略长的刘海,对上星光烁烁的深褐色眼眸,“感觉不到自己在发烧吗?是受凉了,还是伤口发炎?”

    狡猾的猫咪无害微笑,抬手打了个中二又清脆的响指。

    办公室的木质门被打开,去而复返的中岛敦缓步走进,依然小脸紧绷;一位穿着黑纹白羽织、樱粉色付下的小女孩同样绷着小脸,紧紧地跟在人虎君身后。

    “泉镜花,异能「夜叉白雪」,目前在拷问小队受训。”少年首领舒展地靠在沙发上,逗弄一般抚摸我的发梢,“从现在开始,是鹤音你的贴身保镖了。”

    我:“……保镖?你确定?”

    到底是谁保护谁?她看起来完全是个小学生啊!港口黑手党已经缺乏人手到这个地步了吗?我们组织真的要完蛋了吗!

    “镜花,”太宰治帅气地并指一挥,“鹤音夫人喜欢猫咪。”

    你不对劲。我试图把事情拉回正轨:“应该只是开玩笑……”

    “我明白了。”无口的可爱少女认真回应。她有一双深夜湖泊般澄蓝的眼睛,目光笔直且坦荡地落在我身上,春日限定似的樱唇轻启——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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