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井麻吕子」是我曾经使用的身份。”

    坂口安吾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从包里掏出一叠协议,“供职的海运公司也真实存在。这里是关于增加航线的协议,确认无误后,  记得写回执。

    “受种田长官所托,  接下来一周,我会以‘玉井小姐’的身份出入,协助你完成不涉及机密的、港口黑手党的工作,简单点说就是做临时助手——”

    “羽二重,  ”女装卧底深吸一口气,“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我把目光从安吾前辈的腿上收回,  故作冷静,“之后也要麻烦您了。”

    太宰不可能一整天都腻在总部摸鱼,和‘玉井小姐’打了个短暂的照面后,便溜溜达达地离开首领办公室,  搭乘直升机奔赴某个外地的任务了。

    偌大办公室内,只剩我和安吾两人。

    “只是最基础的伪装,  你实习期间也学过吧?”眼镜青年揉眉心,“去地下拍卖场时经常需要隐藏身份,  我们不是伪装过各种的关系吗?”

    的确。我羞愧点头。

    经典的冷酷黑道金丝雀,精英青年小娇妻;

    常规的兄妹、姐弟,不常规的兄弟、姐妹;

    用以潜入特殊卖场的人贩子和商品少女;

    还有药物成瘾的离异富婆和她的律师……

    如此等等,  不一而足。

    “不一样。”我老实交代,“之前是伪装易容的坂口先生。”

    安吾疑惑:“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也使用过女性身份。”

    我:“现在是漂亮的安吾小姐。姐姐我可以当你的狗吗?”

    女装前辈震撼地看着我,几乎要把‘你不对劲jpg’写在脸上。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眼看再说下去就要失去这个强悍的劳动力,  我讪笑挽回,  “出入准许和临时工牌我会办好,  然后单独给您开一间办公室,可以吗?”

    一方面,首领办公室的出入有严格的规定——我出于对此次谈判的重视,以及带了些许威慑意味,才费尽周折请‘玉井小姐’到首领办公室进行商谈。

    另一方面……

    作为一名本质社畜,哪怕能拿到出入首领办公室的许可,我也不想和卷王并肩工作、近距离同台竞技。我俩很可能随机没一个。

    坂口安吾:“劳烦。”

    “应该的。”顿了顿,我最终没忍住好奇,小声提问,“话说,安吾前辈在港黑工作期间,和现在的首领先生有过来往吗?”

    “为何这么说?”坂口安吾习惯性推眼镜,“我们很少接触。”

    “这样吗?”我若有所思,“他看你的神情,不太像一面之识……”反而带着嘲笑意味颇浓的揶揄感,像是下一秒就会恶劣到吹口哨的坏心肠友人。

    奇怪,明明是性格迥然的两个人……

    立场不同的前·挚友?惺惺相惜的对手?

    “可能看过我的资料。”在我思索的间隙,眼镜青年已经翻完了总部大楼上月的损耗报单,“羽二重,你核对一下这几个类目——财务部可能有人趁乱做假账。”

    太、太快了吧!?我猛地回神,敬意陡然而生:不愧是前会计!

    安吾:“开始吧。时间很紧,羽二重,集中注意力。”

    ……

    之前提过,安吾前辈因为过于勤恳的工作态度,经常无意识地给下属和同事压力。在当会计和当情报员期间,他所在部门的工作效率都有一个肉眼可见的提高。

    坂口安吾=高效率,此条定律不单单适用于个人。

    从‘玉井小姐’来访到中午吃饭,我和安吾两人处理完了约半人高的文件,期间抓出两个假账、一个仓库储量瞒报、两个内

    部数据系统的漏洞。

    小银送文件的速度,险些没赶上我们处理文件的速度。

    这般可喜也折磨的高效率工作状态持续了数天。

    我承认,低估任何人,都不要低估卷王——饶是安吾前辈在单独的办公室、负责处理下游工作,也能间接地卷死处理上游工作的我。

    好在这段时间太宰也忙得没空腻人,情侣二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加班地狱;否则,别说在我腿上滚来滚去,就算他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得把手头的文件看完。

    目前的流程是:首先小银拿来文件→我确定文件的重要程度,部分留给太宰,部分自己处理,部分送给安吾→安吾处理完,把文件送回来复核→小银整理回执文件。

    每当我没有及时送去需要处理文件,或安吾前辈处理好了文件需要复核,就会让轮值的守卫来敲首领办公室的门,要么客气地传达催促,要么送来待复核的文件。

    如此时间一长,我几乎要患上以‘敲门声’为诱因的ptsd。

    “咚咚——”

    噩梦的钟声敲响,刚想休息片刻的我下意识开始卑微道歉:“好的,我知道。劳烦让玉井小姐稍等,马上就把文件送过去……”

    “打扰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安吾前辈挎着一只挣扎的猫咪保镖走进来,把挣扎的小家伙搭在沙发靠背上,“失物招领。”

    红色和服的小女孩被反绑住手腕,嘴里塞了张手帕,都按在沙发上了还试图踹人。

    我茫然:“发生什么了?其实这孩子是我的贴身保镖……镜花,你不是在上课吗?”

    “她藏在床底下试图暗杀我。”安吾前辈疲惫叹气,“意识不错,技巧方面还是新人,被我发现、捆起来后,还不死心地想着发动异能来负隅顽抗。”

    为何如此啊小镜花!我大惊失色:安吾前辈是珍贵不可多得的派遣劳动力!

    “没有杀他。”泉镜花吐毛球般‘呸’掉手帕,愤愤,“他让鹤音,很辛苦,也不理我。”

    啊?我愣住。

    “学了很厉害的暗杀术,红叶姐和小银夸我了。”越往后她的声音越小,到最后抿着嘴、生气似的把头埋进靠垫,从缝隙里委屈又小心地看着我。

    ……原来是这样啊。我有点想笑,又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大概就是这样。”女装卧底解开缠在镜花手腕上的丝巾,“我先告辞。”

    “不好意思,给安吾前辈添麻烦了。”我牵住别扭的猫咪保镖。安吾很大度地挥挥手,迟疑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笨拙生硬地塞进镜花手里,才转身离开。

    猫咪保镖攥着手里的巧克力,突然用力抱住我的腰。

    “镜花是寂寞了吗?”我摸摸小家伙的发顶,又摸摸她细瘦的后颈,“因为鹤音一直在工作,没有跟镜花说话、也没有关心镜花的学习进度?”

    埋在我肚子上的小脑袋用力点点。

    “啊,那该怎么办呢?”我轻轻笑出声,“我该怎么补偿镜花呢?想要新的和服吗?喜欢的发饰或者玩偶?如果需要什么特制的武器,也可以跟我说。”

    埋头猫咪安静一会儿,闷闷开口:“……要摸头。”

    我从善如流地把手放到她头顶,尽量温柔地顺着头发抚摸。

    镜花抬头,湖泊般的眼睛自下而上看我:“还要夸奖。”

    “镜花非常厉害,这么寂寞都忍耐下来了,也有认真学习暗杀术。”我压着嗓子,换上音调稍高的夹子音,“好乖好乖,镜花真了不起,镜花是port  fia最棒的孩子。”

    ……等等,黑手党里最棒的孩子?

    是不是夸得有一点奇怪。我犹豫。

    最棒的孩子·泉镜花显然不在乎

    细节上的问题,亲昵地用脸蛋磨蹭我的掌心,全然一副超好对付的、被安抚住的小豆丁模样。

    算了,有用就行。我放弃思考。

    “鹤音可以送我去上课吗?”猫咪保镖眨着大眼睛,乘胜追击,“我会乖乖的。”

    “可以,还可以接镜花下课。”我捏她脸,“作为交换,去向坂口先生道歉,好不好?他是特意来帮我忙的,最近一直很辛苦,连睡觉吃饭都匆匆忙忙。”

    泉镜花皱着小脸想了一会,又看看手里被攥化的巧克力,答应了。

    虽说是道歉,本质也就走个过场——安吾前辈都做出‘拿零食哄小女孩’的ooc行为了,内心自然没准备追究镜花的过错。

    大人的心照不宣jpg

    道完歉后,我如约送小镜花去大楼地下的监禁室上课。

    提到监禁室,就不得不说一说港黑的第四位干部:上任以来,见过其真容的人寥寥无几、连重要的干部会议都被禁止参加,是一位神秘十足的成年男性。

    传说,他犯下了无法饶恕的大错,才会一直被关在监禁室内,不见天日。

    “……老师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男性。”小银语气中带着毫不遮掩的尊敬,“非常耐心,非常擅长教导学生,态度一直很温和;当然,该严厉的时候也不会溺爱。”

    似乎是位优秀的男性。我表示了解。

    不愧是森先生都说好的相亲对象啊。

    “镜花比我更有天赋,还是异能者,说不定能继承老师和红叶姐的衣钵,成为组织的干部。”女孩内敛地抿嘴笑,“所以,一定要好好学习哦?”

    镜花握着我的手指,没说话。

    不同于拷问专用、血痕斑驳的审讯室,监禁室的氛围是带着压迫感的寂静。

    长长的、昏暗的走廊,无数散发着冷质光的隔间——因为太过安静,走廊的脚步声非常清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格外明显——比起故事中的疯人院,可能更像停尸间。

    “羽二重小姐,我在这里等你。”小银站在电梯外,“老师不喜欢人太多。”

    倒是和寡言乖巧的猫咪保镖不谋而合。我紧张地点点头。

    神秘的干部先生住在监禁室最靠里的房间,那里关着一些可能会在地下呆到去世的特殊犯人,比如能力特殊的异能者、犯下重大过错的前·组织高层。

    除了门牌号,所有的门都长得完全一样。

    我只能放慢脚步,等镜花主动停下。

    “在这里。”镜花停在其中一扇前,仰头看我,“鹤音,要敲门吗?”

    不、不要把问题甩给我啦。我硬着头皮回应:“应该、要敲门吧?”

    “嗯。”小家伙木着脸,抬手敲了敲。

    “是泉吗?请进。”提琴般动听的男声从门内传出,带了些回音。

    宛如一位英俊的欧洲绅士,站在城堡前欢迎来参加晚宴的客人。

    镜花踮起脚,熟练地拧开门锁。

    一把稍显陈旧的樱桃木摇椅,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有一头灿烂美丽的金发,五官如名家雕塑般俊美无俦,手指修长白皙,掌心托着一本小巧精致的、红色封皮的书。

    他的眼眸是西伯利亚寒冬般的灰色,抬头看向门口时,耳钉反射出冷质的灯光。

    ——那是一枚我无比熟悉的、圆润小巧的珍珠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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