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chapter 49
赶赴城堡的路上, 我和幽灵白虎遇到了好几个与异能互殴的苦逼异能者,其中就包括黑蜥蜴的广津先生和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先生。
平素立场相反的两人,此刻也只能尽弃前嫌、并肩作战。
考虑到白虎对其他人类一视同仁的排斥, 另一方面,就算我想加入他们的战场, 带来的麻烦大概比帮助还多——于是选择遥遥地向两人点头示意, 互道安好。
广津先生扔了一根三菱刺过来, 约莫是想让我拿着防身;白虎却以为老爷子要攻击我,当即火冒三丈地绕着广场威慑吼叫。
我哭笑不得地安抚了好一会, 它才肯扭头离开。
越靠近城堡, 其上显露出的隐约红光就越清晰,像极了幽灵白虎后颈上红色宝石发出的光芒。我若有所思地抚摸红宝石,惹来白虎烦躁不耐的甩头。
在距离城堡一条街道的位置, 幽灵白虎踩着窗户三两下飞上屋顶,压低上身示意我下来。
我顺着它的肩膀爬下来,一边拆下身上御寒的披肩。
把菱格纹的披肩裹在白虎脖子上, 牢牢遮住后颈处寒光森森的红色宝石, 再绕到下巴和胸口毛的交界处, 系了个结实好看的蝴蝶结用于固定。
白虎身上的寒意和秋日的冷空气混在一起, 顺着线衫的领口扎进去, 刺得我忍不住打寒战。
莫名其妙被绑住脖子,幽灵白虎别扭地晃晃脑袋, 还想伸爪扒拉,我眼疾手快地按住。
能把我半个人裹住的大披肩, 放在它的身上就不够看了, 局促到勒起脖子上的一圈毛。
原本鬼气森森、气势骇人的幽灵白虎被如此胡乱一裹, 瞬间变身被乡下奶奶养大的胖猫猫——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淳朴和老实。
“抱歉, 稍微忍耐一下。”我忍着笑意抱住它的大脑袋,“它看起来很危险。”
幽灵白虎抱怨似的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老实地没有再次抬爪扒拉。
突然出现的诡异城堡伫立在城市的边缘,没有城堡建筑中经典的十字拱及圆穹顶结构,而是由数个蓝色尖顶楼簇拥着中心主楼,与任何时代的建筑风格都不尽相同。
以蓝白灰为主色调的建筑整体充斥着宏伟、高傲的宗教感。
又如一座残破的、颓圮的神圣雕像,冷冷睥睨着世界的余晖。
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异能者的身影。
城堡的四周安静幽谧,入口处却有一条长长的拖行血迹,粗狂黑红的血线顺着台阶步步踏上,蔓延进城堡的大门。主楼顶层巨大的落地花窗内,隐隐散发着与红色宝石无异的光芒。
如果拥有强悍的攻击系异能 ,或者拥有黑蜥蜴级别的武斗能力,我都不会犹豫地站在危险门口,而是像个热血恣肆的黑手党人一般,鼓足气势冲进去大开杀戒。
很可惜,我是个菜鸡文职(黑手党版)+三流剑士(没带剑版)。
白虎的智力相当于六七岁的人类孩童,是头脑简单的压路机,不一定能与对方对抗。
但要是等镜花他们赶到再决定下一步行动,错过时机是其次——幽灵白虎和宿主敦君大概率连和平相处都无法做到——更别说心平气和地商讨战术了。
正当我纠结之际,异变陡生!
茶色光芒的幽灵撞破墙壁,裹挟着碎石灰尘横穿街道,像一颗失去方向的深海鱼雷冲了出来!它在街道上翻滚踉跄几步,然后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幽灵白虎的屁股!
白虎怒吼,毫不犹豫返身扑在幽灵身上,低头一口咬住了它的脑袋!
茶色幽灵并未坐以待毙,立刻抓住白虎的鼻子,开始剧烈地挣扎搏斗。
只一转
眼的功夫,两只异能幽灵就撕打成了一团,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它们在街边翻滚乱撞。茶色幽灵撞出的大洞里尘烟散去,走出一个我万分熟悉的、丧里丧气的身影——
红发青年抹了把脸上的灰,没精打采地挥手:“哟。”
我:“……哟?”可恶啊这就是退役杀手的从容吗?
“老虎,应该是中岛君的异能?怎么跟着你跑过来了?”织田从路边找了把破烂椅子,脱力似的坐下,“嘛,当我没问,异能什么的无所谓了……能拖一会是一会吧,我好累。”
青年形容狼狈、脸色惨淡,背上有一大片凝固的、红黑色的血液,伤势不明。
「天衣无缝」的预知效果堪称近战外挂,就算退役杀手织田君也会感到头疼。
我摸摸口袋,同情地递给他一根巧克力棒。
他也没客气,三两下扒开包装袋咬掉半根。
我:“横滨现在乱成一片……侦探社那边还好吗?”
“不清楚,今天侦探社只有我和社长在。”青年咔嚓咔嚓地咬巧克力棒,字句含糊,“社长和他的异能都太能打了,完全抽不开身,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那边呢?”
我无奈:“差不多。港黑的情况也不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织田好奇:“你……突然变成非常厉害的攻击系异能者了?”
我假笑:“织田桑,别说奇怪的话,也不要有奇怪的期待。”
他挠了挠脑袋:“好吧。”
交换情报的间隙,幽灵白虎和「天衣无缝」已经从咖啡店门口打到了粗点心店门口。
白虎虽然战斗技巧不足,但胜在输出霸道、防御无敌,再有被莫名其妙撞了一脑袋的怒气加成,和无心恋战的茶色幽灵你来我往地打了个平手。
就着阵阵虎啸和混乱的摔砸声,红发青年快速啃完巧克力棒,起身长长地叹气:“既然我们的目的一样,姑且联手……你带了防身的武器吗?”
我向他展示手头唯二的武器。
“勉勉强强。”织田从怀里掏出一把木仓,上膛后握着揣进口袋,“斗殴交给我,谈判就拜托你了——能协商解决是最好的,我非常、非常讨厌杀人。”
我深呼吸:“明白。”
织田用空闲的手和我握了握,宣示port fia与武装侦探社的临时联盟正式成立。
不同于城市内异能者与自身异能搏斗的混乱荒诞,城堡周围有种古怪的安静祥和。
和红发青年一前一后走上城堡入口前的阶梯,脚下灰白色的巴斯石灰岩整洁簇新、一尘不染。不知是不是错觉,拾阶而上时,我恍惚感受到了类似于心跳的隐约搏动。
眼前的建筑仿佛一只沉默趴伏的巨兽,无声无息地凝视着陌生来客。
石体墙面和窗户架构都很完整,没有丝毫时间侵蚀的痕迹;巨大的铁门上刻绘着精致复杂的浮雕画,靠近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金属的冰冷腥气。
有点奇怪。
我们对视。
红发青年试探地推了一把铁门,看起来格外沉重的大门就默默退开了足够一人进出的缝隙——没有任何锁,也没有声音——其丝滑程度,像是刚从生产线拉下来、趁热安上去充门面的。
我:“……”
织田:“……”
可真是一座,古朴又崭新的城堡啊。
很难形容我此时的感受。
就像是鼓起勇气去征讨魔王的勇者,到了对方老巢的时候发现,魔王连夜把城堡上上下下漆了一遍,还特意抛弃有人类铁匠的工坊,重金定制了一扇豪华大门。
大战前夕的紧张严肃中,有种微妙的搞笑。
织田表情复杂地收回手,
几乎要把八百字的吐槽写在脸上。
并肩推门而入,空无一物的大厅内灯光柔和。
地面用黑白两色拼出魔法阵似的花纹,图案各异、色彩繁复的玻璃花窗拔地而起,高高地触碰穹顶;层叠延伸的楼梯在入口处立着半人高的白色装饰柱,顶端放了一颗青灰色的骷髅头。
“我认为是陷阱。”红发青年坦诚道,“你认为呢?”
很难不认同。我:“虽然但是,也没有第二条路。”
无意义地吐槽一番后,我俩苦逼兮兮地继续爬楼梯。
织田作之助此人,长了一张苦大仇深的沧桑脸,还有「前杀手」这样故事感拉满的头衔,为人处世却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更加社畜——他平等地向所有人展示他的消极怠工。
异能分离+城市孤岛+不知名异能者,眼下情况之严峻足够港黑破例开个干部会议了,红发青年还有精力慢悠悠地感叹‘为什么没有电梯’和‘爬楼梯好麻烦啊’。
往好的方向想,他的从容沉稳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我的情绪。
毕竟办公室文职、三流剑士的我已经爬楼爬到气喘吁吁了。
幸运也不幸,从一楼大厅往上连续四层,都是如出一辙的空无一人。
考虑到陌生异能者是仓鼠系社恐选手的可能性,我们还特地查看了每一层的小房间,再三确定每一层都有着不同纹样的地板和花窗,和一模一样的、让人想原地摆烂的空荡荡。
……高塔建筑的楼梯陡峭又绵长,勇士如我估计要爬着见魔王了。
“需要背你吗?”好心的挚友发出帮助邀请。
“谢谢,我可以。”我撑起所剩无几的尊严。
身为作之助君的朋友,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躺下接受帮助;但身为port fia唯一在场的谈判代表,要是凄凄惨惨地被武装侦探社代表·织田背上去……
咳,大家都是异能者,如此还怎么在横滨做人。
拖着半条命爬到城堡的最高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似曾相识的、半人高的装饰柱。不一样的是,其上青灰色的骷髅头变成了一只红彤彤、圆滚滚的苹果。
并非栩栩如生的装饰品,靠近些许,甚至能闻到甜蜜清新的水果香气。
我头昏脑涨地扶着装饰柱调整气息,试图以最好的状态面对谈判。织田漠然地环视周遭,随意抬手,饱满的苹果便从柱子上掉落,咕噜噜一路滚进大厅。
大厅被一圈岁月噬刻、痕迹斑驳的断裂立柱环绕,宛如高矮不一的朝圣者。月光替代柔和的灯光,从巨大华丽的花窗外投射进来,冷冷地铺在黑白拼色的地板上,将空间分为明暗两面。
中央摆着一张白色茶桌和三张高靠背椅,左边坐着一位白色长发的年轻男性。
他的面容被月光氲得模糊,唯有红宝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辉,含着热切望向我。
“晚上好,羽二重鹤音小姐。”陌生的年轻男性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殷殷问好。
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形,如水月光怜爱地抚摸他瀑布似的银色长发。
“鄙人涩泽龙彦,很高兴认识你。”青年如音乐剧中优雅的绅士般踱步,皮鞋敲击地砖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音,在格外空旷的大厅里被一圈圈放大。
名为「涩泽龙彦」的怪异青年弯腰捡起滚落的苹果,握在带着白色手套的掌心,以一种诡异的、欢迎贵客的、热情开敞的姿态走向我们:“寒舍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黑手党?”织田低声。
我幅度极小地摇摇头。
——尽管因为明牌二五仔的身份,港黑的违法交易大部分不会让我经手,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曾经或现役的交易对象,能无声无息地潜入
横滨、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事到如今,我只能硬着头皮客套:“……很高兴认识您,涩泽先生。”
涩泽的目光笔直地落在我身上,专注到连眨眼都不舍。
如屠夫看到肥瘦合宜的猪肉,如老饕看到稀世珍味,如收藏家看到世间仅有的珍宝,如虔诚的信徒亲见愿为之赴死的神明。
织田皱着眉头挡在我面前。
银发青年这才回过神来,先是怔愣片刻,然后局促地喘息。
涩泽有一张漂亮的、混血感很强脸孔,在潺潺月光下展现出一种近乎迷幻的英俊。从见到我的瞬间,他似乎就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极端的狂热。
他紧紧地盯着我,出口的话语颠三倒四:
“没想到、没想到您竟然能如此美丽……
“宝石……您无与伦比的光辉……
“毫无疑问,我所有的藏品在您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您是完美的,您是完美的,您是完美的……
“最昂贵的天鹅绒面料也不配成为您的衬托!”
我还在试图分析涩泽让人毛骨悚然的胡言乱语,我的同伴却已经耗尽了耐心——挡在我身前的织田稳稳前踏一步,拉开我和对方的距离,同时干脆利落地掏木仓对准了银发青年的额头。
絮絮叨叨的话语猛停,涩泽把视线投向织田,目光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扭曲的杀意。
“抱歉,打断一下。”无视几乎要实质化的阴沉杀意,前杀手先生居高临下地用枪口顶住对方的眉心、逼迫他微微仰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我们是来谈判的。”
来了来了,这场面我可太熟悉了。
我居中调停:“两位先冷静下……”
古怪的吱呀声在我之前打断了一触即发的局面,隐匿于明暗交界处的一扇门被人推开,数日未见的俄罗斯青年不紧不慢地显露出来。
突然闯入的费奥多尔并未变现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反而平静地向我们点头。
这场面我可没见过。
我恍惚地张了张嘴。
俄罗斯青年退开足够两人通行的距离,另一道脚步声在他身后错落响起——巨大城堡中的最后一位客人,自阴影徐徐走出。
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随行走的动作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黑色的发梢微卷着垂在脸侧,宛若首饰盒里柔软的丝绒,映衬着似星光夜色的眼眸。
少年黑手党站在刻绘金色茛苕花纹的对开门前,沉静与我对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cдhenbsp; poждehnr(生日快乐)。”
费奥多尔微笑开口,咏唱般含咬字句,
“oвa(玛丝洛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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