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chapter 50
和太宰治恋爱有一点好处, 就是几乎不会流失新鲜感——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第二天的他会给你带来什么新麻烦。
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加入,彻底搅乱了眼下的局势, 连带着我的立场也变得暧昧不明。
前杀手先生镇定地稳住枪口,抽空快速地瞥了我一下,丢来一个写满询问的眼神。
我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 转而把疑惑通过眼神传递给罪魁祸首·太宰治。
这是什么章程?港黑的新项目吗?首领独自策划、立项、执行的那种?
少年黑手党半张脸藏匿在边界模糊的黑暗中, 鸢色眼眸宛如浸在夜湖中的星子。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很难察觉的烦躁状态, 紧绷得仿佛今天才认识我。
我下意识移开视线, 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
城堡主人·涩泽从暴怒中回过神来, 无视还顶在额头上的要命枪口,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和太宰治之间打了个转,旋即露出一个古怪诡异的笑容。
“容我介绍一下我的两位朋友。”银发青年泰然自若地拨开织田的手,重拾热情主人的姿态,“来自俄罗斯、博闻强识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以及好心地向我引荐您、目前为黑手党工作的——太宰治先生。”
年轻的首领垂下眼睫,神色漠然, 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首领立项不提交文件,也不能走公账报销……等等,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主动上前一步,同时悄悄做了个‘交给我’的手势, 暂时安抚已经在反目边缘横跳的队友·织田君。
“我们可以谈谈涩泽先生的诉求。”我拿出十二分的诚恳尝试谈判, “太宰先生……咳,治君当然是port fia的首领, 但我们的组织也并非首领的一言堂……”
“羽二重小姐, ”涩泽打断我的社交辞令, 言笑晏晏,“看到城堡外的雾了吗?”
愿意开□□流就是好的开始。我心下稍安,点头回应:“是涩泽先生的异能?”
“我的异能名为「龙彦之间」,能通过雾气笼罩某个空间,使其中只有异能者的存在。”银发青年敞开怀抱,陶醉似的脸色微红,“在这个空间内,异能会与主体分离,并毫无保留地攻击对方。”
危险至极的异能。我和红发青年对视一眼,在彼此的脸上看到相同的凝重。
“多么美妙的奇迹啊!哈哈哈哈!”涩泽陡然拔高音调,畅快非常地大笑出声,“左手斩断了右手,左眼剜出了右眼,左耳斩落了右耳——异能,杀死了异能者!”
“而我想要这份奇迹产生的珍贵遗骸……”银发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温柔而狂热地注视着它,“异能者死亡后产生的「异能结晶」。
“这就是我的诉求,羽二重小姐。”
他满怀期待地望着我,目光澄然天真得像是等待糖果的懂事孩子。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后的杀手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谈判的空间吗?
如此赶尽杀绝的诉求,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提出的?我说要钱要人都好商量,你说那就破产给你听个响?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退一万步,我敢答应,你敢信吗?
我:“涩泽先生……您的要求实在是让人为难。”
银发青年怔愣数秒,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沮丧和失落。
“恕我打扰,”看戏状态的俄罗斯青年举手,颇具童趣地轻轻挥斩空气,顺带打破僵持,“无论最终能否达成一致——总不该让一位美丽的女
士,站着谈判吧?
“涩泽君,太宰君,你们认为呢?”
“当然!”涩泽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殷勤和好感,“羽二重小姐,请坐。”
少年黑手党对眼前的戏码保持了可有可无的冷漠,率先挑了个位置坐下。
好,那么问题来了:茶桌旁只有三把椅子,在场却有五个人。
其中一位是目前正在祸害横滨的异能者,一位是港口黑手党的实权首领,一位是首领先生的情人(也就是我),一位是代表武装侦探社的前杀手,还有一位来历成谜的俄罗斯异能者。
补充:首领先生当仁不让地占了一个位置。
提问:剩下的两个位置应该如何合理分配?
我:“……”
我:“…………”
我:“站着谈吧。”
我:“锻炼身体。”
提出建议的费奥多尔似乎也察觉到了僧多粥少的现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玛莎小姐思考过异能的起源吗?”俄罗斯青年若无其事地挑了个位置坐下,慢吞吞开口,“异能,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是人类进化的方向,还是意外出现的特殊病变?
“异能者,到底是异能的主人,还是被异能寄生的病人?”
费奥多尔以一种很松弛的姿态坐在茶桌前,他长着一张斯文无害的俊秀脸孔,此时像是参加下午茶聚会的文学院学生,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讨论教授布置的家庭作业。
“无法接受异能的宿主,会死于隐藏和憎恨;而心怀不轨的宿主,会利用异能作恶。”费奥多尔微笑着看向我,若有所指,“就算能与异能和平相处,也不得不生活在与普通人迥异的世界里。”
反派开始聊人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它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隐意——要么,反派想放下屠刀从良了;要么,反派觉得你活不了多久了。
当然,可以断言的是,俄罗斯青年不属于前者。
和作之助对了个眼神,我站在了太宰的身边,前杀手先生则从容不迫地坐在仅剩的位置上。约莫是对我的诡异好感作祟,城堡的主人·涩泽并未提出异议,默不作声地抱肩靠在窗边。
我拿出一万分的谨慎:“您的意思是?”
“涩泽君的异能是在划定的区域内选择出异能者,再分离异能与宿主,使其相互争斗。”
“想必玛莎小姐也见到了许多互相残杀的场面……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费奥多尔双手交叠支撑,轻托下巴,“太宰君因为特殊标记,避开了「龙彦之间」的影响——
“那么,身为「异能者」的玛莎小姐,为何同样未与异能分离呢?”
谈判最忌讳的就是被对方的话题带跑。
我:“可能是特例吧,费奥多尔先生不也未与异能分离吗?”
优秀的职业女性选择把问题推给对方。
俄罗斯青年的愣了愣。
像费奥多尔这种老谋深算的异能者+聪明人,一直以来接触的要么是同等的剧本组,要么是对自身特殊有明确认知的其他异能者。
这一群体对事物的好奇心,往往会被其异于常人的能力无限助长,
但我不一样,我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普通社畜,如今也没有多少身为异能者的自觉。说来惭愧,我对异能世界的好奇心极其有限,目前只想打消涩泽先生的危险念头。
“玛莎小姐的异能十分特殊,并非因为它的作用效果。”病恹恹的青年自顾自地继续开口,“事实上,玛莎小姐本身就是奇迹一般、无比珍贵的存在。“
俄罗斯人的赞美性社交辞令?我不动声色。
在短暂的数次接触中可以看出,费奥多尔在某种意义上和太宰是同种人。因为本身拥有超
出常人的智慧和观察能力,他们热衷于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生活的乐趣。
费奥多尔对他人生命的漠视,被他妥帖地隐藏在温和病弱的表象之下。
太宰就不一样了,他时时刻刻把‘我不在意在座各位的死活’写在脸上。
我暗自揣度敌情的时候,靠坐在高背椅上的少年黑手党突然换了个姿势,面不改色地勾起我垂在身侧的手,半托在脸侧,猫咪似的轻轻磨蹭我的手背。
他的脸颊冰冷又柔软,慢吞吞地贴过来。
因为之前辛苦爬楼,我身上的温度相较寻常都要高上一些,被年下恋人如此不合时宜地、冰冰凉凉地一蹭,刺激程度不亚于被富士山滚涌的岩浆燎了一下。
——后者会令我高声痛呼,前者却让我短暂失声。
眼前仿佛炸开一片白茫茫的星辰,言语的河流一瞬干涸。
公共场合的亲密行为会无限放大参与者和围观者的情绪,比如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嘴里扭动着跳出来,给不干人事的年下男友送上一份辞呈了。
我想我一定脸红了。
思绪断片的那几秒,我几乎想反手用力抓住他冰凉的脸蛋,警告他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做奇怪的事;等思绪逐渐回笼,理智又告诉我‘没用的,他可是无法无天的太宰治’。
垂眼看向叛逆的黑猫,我目光漂移,徒劳地张了张嘴,又麻木地闭上。
见惯了风浪的前杀手先生没什么反应,维持着低存在感的沉默。畅谈人生的俄罗斯青年倒是显露出不太符合人设的异色,紫红色的眼眸中略过些许疑惑。
有什么好疑惑的!我恶声恶气地在心里喊:小情侣贴贴怎么了!
但是费奥多尔的情绪表现还算是正常范畴内的反应,另一边的涩泽龙彦已经双眼发亮了。银发青年控制不住似的直起身来,殷切望向我和太宰接触的位置,双手局促地反复交握。
纠结许久,涩泽试探开口:“羽二重小姐,没有冒犯的意思,我能不能……”
软软托住我的少年黑手党陡然收紧手心,力道之大几乎要揉碎我的骨头!
猝不及防被捏紧,我本能地用空余的手按住他的肩膀,短促地痛叫出声。太宰早有预料般顺势把我整个人揽进怀里,侧身快速地向红发青年打了个手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违背了我工作三年来经历过的、学习过的所有谈判原则——作之助像幽灵一样无声起身,同时掏出口袋和怀里的两把木仓,用前冲的姿态向涩泽按下扳机!
连发的密集弹阵覆盖了银发青年八成的致命点,无一落空。前杀手先生熟练地惯倒对方,把滚烫的枪口按在青年太阳穴上,眼也不眨地清空弹匣。
“别动。”太宰拖着懵逼的我起身,用不知何时从我背后摸出来的木仓,对准费奥多尔,“我的枪法还不错哦,老·鼠·君。”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起身,面无表情甩掉枪口的血,利落更换弹匣。
城堡的主人安静地躺在血泊中,除了四肢还会无意识地微微抽搐,已观察不到明显的生命体征。
局势陡然变化,费奥多尔单手撑在茶桌上,冷冷地与太宰对视。从他背后花窗往外看,笼罩着整个横滨的灰白色雾气如浪潮翻涌,像在嚎啕、像在悲哭。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我左看看右看看,没吭声。
“带鹤音走。”见织田想偷偷坐下,太宰拎玩偶似的把我从怀里拎出来,“还没结束。”
欲坐又止的红发青年立刻把我接过来……明明我和织田才是多年的挚友,此时此刻却觉得,素未谋面的他们两人才是经历过生死、默契度拉满的作战伙伴。
我倒是想细细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眼下服从调配才
是最好的帮助。
被拎走前,我只来得及按了按小男友的指腹,作为暂时的告别和安抚。
因为异能所有者的死亡,城堡开始出现奇怪的黑白色噪点。匆忙转头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毫无声息躺在地上的银发青年动了一下。
不是□□死亡前机械性的痉挛,而是刚长出四肢的生物在挣扎蠕动、想要站立起来。
织田护着我从楼梯离开,余光里涩泽的尸体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轮,无数宝石碎片从他的胸口迸出,像夏日庆典上最灿烂的八尺玉,亮到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恐惧将我淹没,我不假思索地掉转脚步、想要回到恋人的身边。好友粗暴地把我拦腰扛在肩上,颠簸晃动的视线中,太宰似乎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
雷鸣般的断裂声猝然响起,城堡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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