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锦瑟回到郭府后,她唤来王柳,说道:“你家大人,有同你说过什么吗?”她试探性地询问道,只见王柳停顿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回府后没多久,派出去宋府食店的家仆带回了一句话,方锦瑟打开食盒问道:“宋掌柜让你带什么话了?”

    家仆说道:“宋掌柜说一炷香的时间,她要来拜访您。”

    方锦瑟对如意使了一个眼色,如意领着这名家仆出门了,而她看着眼前的食盒陷入了沉思,宋帘琴特意前来拜访她,不知所谓何事!

    她吃了几口便放下手中的点心,唤来如平将院子里的一处凉亭布置好,待会就在凉亭处会会宋帘琴。

    宋帘琴比想象中要来得快,她换了一身衣裳,手里拿着两壶酒,笑脸盈盈地走到她的面前,宋帘琴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方姑娘,我在一些话要同你说……”话音刚落,宋帘琴便看向她身后的如意和如平。

    方锦瑟回头朝她们点了点头,如意如平便前后退出了流芳院。

    宋帘琴坐在凉亭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在你离开宋府食店后,我想了想,还是要将这些话告知于你。”

    宋帘琴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哎,公子他这些年吃了许多苦……”

    方锦瑟拿起宋帘琴带来的酒壶,浅抿了一口,原来是龙泉气泡水,不是酒,她勾嘴角笑了笑,抬眸朝着宋帘琴点了点头,道:“嗯,你说,我在听着。”

    从宋帘琴的口中得知,她刚从现代穿到书里的时候,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满是鲜血的土坑里,四周全是死人,被肢解的四肢,和骇人的头颅,密密麻麻分布在她的四周。

    一道道闪电划破阴沉的天际,四周的残骸映入眼帘,她紧紧抱住她的脑袋,发出一声声惨叫声,在她渐渐陷入绝望之际,从土坑上探出一个脑袋,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

    她打了一个寒颤,迫于四下无人能救她的处境,她朝他发出微弱地呼救声,在地面上的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爽朗不羁的笑声。

    宋帘琴感觉到脚下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脚踝,她浑身僵硬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停地小声求救。

    他阴森地笑着道:“我可以救你上来,不过你得将你的来历告知我,替我办事。”

    在土坑底下的宋帘琴低头看了看她的衣裳,她还穿着现代的衣裳,在一片死人堆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她点了点头。

    郭凌将她救了上来,对她说道:“我是段羽风,是段庄的当家人。”

    刚到书里的宋帘琴,听他说自己是段羽风,这真是在书里!她只能愣愣地解释她是家里穷被山匪洗劫一空后,给她寻来一些稀奇古怪的衣裳,她胡乱解释道,原本以为他不信,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有打断她的话。

    对于他来说,宋帘琴的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他所用。

    最后他们俩达成协议,郭凌给宋帘琴安置好一处地方,是段庄专门处理情报的地方,她在那里待了三个月便离开段庄了。

    从段庄里的人嘴里得知,那日那个土坑便是段庄内部的元老故意设下的陷阱。

    段庄元老有四位,他们随着段羽风出生入死,并不服这个毛头小子,他们偷偷将段羽风喊到荒郊野岭,召集手下的死士对段羽风下死手,可他们便没有想到,段羽风的武功出神入化,将土坑里的死士一一杀掉。

    那日雨夜,他满身都是鲜血,猩红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那四位元老,不等他们发话,一记亮光出现,他手里的剑将他们四人都抹了脖子。

    段羽风换上干净的衣裳,重新回到土坑,在大雨中隐隐约约听到有呼救声,待他走进一看,只见一名穿着诡异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他便心生一计,把她救了上来安置在段庄最重要的位置,派段武秘密监视着。

    他此举是故意做给四个元老的儿子看的,段庄那么重要的位置让一个陌生女子把持,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使绊子寻得机会,将宋帘琴拉下来,届时他便又机会将他们一一铲除了!

    而后,就在宋帘琴在段庄的这三个月里,段庄的四名元老的孩子对段羽风展开报复,接二连三的报复让宋帘琴产生了绝望的心绪,在他们众人眼里她是段羽风的心腹,是必除的人!

    宋帘琴说到这里,苦笑道:“我不是同你诉苦,我只是想保住段庄和段羽风,他并非凶横之人,所言所行皆有苦衷。”

    方锦瑟沉默片刻,说道:“你说吧,书中的人,我无法定善恶,你我不过是想在书里好好活着罢了。”

    宋帘琴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以郭凌的性子是不会将这些说给方锦瑟听的,她此行不过是为了赌一把,看看以后方锦瑟能否帮郭凌一把。

    世人皆有不着阳光的一面,若是身边亲近之人厌弃,此举定然会摧毁心里的光亮。

    宋帘琴继续同她说道……

    在宋帘琴在段庄待的第二个月里,那一日大雪纷飞,路上行人步履匆匆,踏着皑皑白雪咯吱咯吱的响声传到宋帘琴的耳朵里。

    来了三五个粗人,将她捆了起来,扔到了那个土坑里,她原本很是担忧,但她在土坑里见到段羽风,他遍体鳞伤,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奄奄一息地躺在冰雪上。

    他这幅模样,定是受了非人的折磨。

    为首的那名男子凶狠地着宋帘琴,说道:“你们俩狼狈为奸,杀我爹,你们今日便在这为他们陪葬吧!”

    那些个粗人便将段羽风死死地按在雪坑里,为首的男子扬起一巴掌,将一把小匕首抵在他的脸上,恶狠狠地说道:“我爹在下面等你呢!你当真以为没了他们四个元老,段庄当家人的位子你能坐得安稳?”仰头大笑后,唤了身后那些粗人,低声耳语了几句。

    不到一会,粗人一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另一只手捏着鼻子,恭敬地说道:“大公子,刚尿的。”

    为首的男子使了一个眼色,便退后几步。

    粗人端着碗往段羽风嘴里送,段羽风拼命挣扎,宋帘琴见此状便冲了出去撞翻了碗。

    她的这个举动惹恼了他们,为首的男子露出阴险狡诈的笑,伸出手里的匕首,对准宋帘琴的脚筋,一一挑断,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

    而在一旁的段羽风,满目猩红,一头撞向大公子,大公子手里的匕首狠狠地在段羽风后背一划,不料将他后背的绳索割断。

    满身怒气的段羽风将大公子手里的匕首抢了过来,当着宋帘琴的面,将大公子的脚筋一根一根挑断,沙哑的声音在宋帘琴的耳边响起,“我替你报仇了。”话音刚落,他将匕首狠狠地插进大公子的心脏,利索地抽出来,将匕首在身上擦了擦,看向土坑上方。

    而大公子后面的那些粗人纷纷逃命。

    段羽风将宋帘琴抱出了土坑,安放在一棵大树下,安抚道:“这把匕首,你拿着,那些走狗定然去喊帮手了,眼下我身上的伤跑不了多远……”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匕首,你护身。”

    宋帘琴疼的得话都说不出来,默默地握紧那把匕首。

    踏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段羽风回头看了看宋帘琴,低声说道:“护住自己。”

    三名骑马男子率领四十人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先前大公子身后的粗人谄媚地说道:“二公子,就是他将大公子杀了,替大公子报仇啊!”

    那名被唤二公子的男子往雪地里啐了一口,凶狠地盯着段羽风,“先别说大公子,我们先算算我爹的账。”他身后的另外两名男子纷纷附和道:“我要替我爹报仇。”

    他们都是段庄元老的儿子,现在要替他们的爹报仇,这世上的理,你一嘴一个理,他一嘴一个理,永远都辨不清楚,在他们仨眼里,段羽风身上背着杀父之仇,是血海深仇。

    而在段羽风眼里便是你们对他赶尽杀绝,先是老子杀他想要夺取段庄,后是儿子替父报仇。

    他们仨挥动着长剑,左一剑右一剑地刺向段羽风,长剑划破他的肌肤,露出森森白骨,全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许是失血过多,浑身是血的他,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而躺在树下的宋帘琴无力地看着他,她脚筋已经被挑断了,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她右手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匕首,左手撑着身子缓慢地向段羽风爬去,每爬一寸就会从双脚传来阵阵剧痛,寒冬雪地,都挡不住她浑身冒出的冷汗。

    二公子看到她,发出阵阵坏笑,“可惜了,美人你跟错主子了!”说完便朝其他两名男子笑了一下,“她先别杀,今晚先享用享用。”

    等宋帘琴跑到段羽风的身边,艰难地将手里的匕首塞进他的手里,轻语:“醒醒!活下去。”

    二公子跳下马用轻浮的语气说道:“美人,今晚好好伺候我们。”他用脚踢了踢雪地里的段羽风,继续说道:“我们几个玩高兴了,可以给他留下一条狗命。”

    二公子话毕,不料躺在地上的段羽风突然抓起他的脚踝,用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小腿肚,宋帘琴连忙一把将他拖倒在雪地里。

    二公子摔倒在雪地里,段羽风用匕首抵着他的喉咙,阴森地说道:“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话!”

    二公子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他被拽翻了到雪地里躺着,脖颈处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着,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好说好说,我听你的。”

    段羽风将匕首逼近他的肌肤,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肌肤,渗出一丝丝鲜血,他紧盯着二公子说道:“让我们回去!”

    二公子狡猾一笑,连声道:“放他们走。”一个瘸子,一个马上就失血昏厥的人,这两人能走多远?思及此,二公子便挥手朝着他的手下说道:“我的人靠边,切莫伤了他们二人。”

    段羽风扭头看向宋帘琴说道:“跟紧我。”

    宋帘琴往他的身后爬去,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人。

    等在二公子的人纷纷散去,退到一旁,粗略算了一下共有二十人,段羽风知道二公子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这趟围剿他的行动,带了二十来人不足为怪。

    段羽风轻声说道:“二公子,你们今日这一出埋伏真是好手笔,我这一身伤都是拜你们所赐,斩草要除根呐,先前是我仁慈了,现在我不会了!”

    不等二公子发言,段羽风将匕首用力地割破他的颈动脉,顿时鲜血如注喷涌在洁白的雪地里,段羽风和他的鲜血在雪地里泼洒出一副殷红的画卷,让人心里泛出阵阵的恐惧。

    段羽风对着二公子的人说道:“你的主子已经被我诛杀,你们若是识相的话,听我号令,若是投靠到三公子和四公子门下……”他用匕首拍了拍二公子的脸,冰凉的匕首击打着七分僵硬三分柔软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宛若阴间鬼差锁链的撞击声。

    他冷冷地盯着他们,道:“二公子便是你们的下场,你们想清楚再行动!现在段庄是我在当家,谋害当家是什么罪罚,我想你们比谁都清楚,若是你们诛杀了他们,算你们一个戴罪立功,免去罪罚。”

    此话一出,那二十来个人议论纷纷,谁都拿不准应该站在哪一边,段羽风继续说道:“你们终究是二公子的人,在这般境况下,谁会卸磨杀驴?我还需要你们替我作证,是三公子和四公子想谋害我,是二公子的人救我有功……”

    宋帘琴说到这里便停下来了,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龙泉气泡水浅浅地抿了一口。

    方锦瑟急切地询问道:“后面呢?”她想知道郭凌和宋帘琴是怎么逃出生天的!郭凌被人这般侮辱,光是听着宋帘琴口述,她气得牙痒痒。

    以前从石子那里得知郭凌的凄惨身世,今日从宋帘琴口中探寻他那不为人知的过往,她伸出手压了压隐隐作痛的胸口,自嘲地笑了笑,低喃道:“我这是共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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