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白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人影。
唤醒他的,是声音,但这容貌……实在眼生得很。
“你是……”
顾晚晚笑中带泪:“三师兄,是我呀,我是小十九啊。”
“小十九?”徐知白眼神渐渐聚焦。
小十九是他们师兄弟的小师妹,年纪最小,也最聪明,最招他们疼爱。
尤其是他,把医药排在第二位,把做暗器兵器放在第一位,经常被师父训斥。
师兄弟们也不太赞同,唯独小十九力排众议,总是最支持他。
“师兄,是我啊,”顾晚晚凑上去,低低在徐知白耳边说了一句。
徐知白眼睛倏地睁大,一瞬间又迸出华光来:“小十九……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没事的,三师兄,我带你出去。”
此处不是讲话之所,顾晚晚有一肚子话想说,但还是要先把人救出去。
她伸手去扶徐知白,徐知白苦笑着缓缓摇头:“小十九。”
顾晚晚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三师兄,怎么了?”
徐知白目光落在双腿上:“我的腿,走不了。”
顾晚晚头脑里轰然一炸:“你……”
“废了。”
两个字说得轻轻,却如重锤,砸在顾晚晚心尖上。
她再次涌上泪,狠狠用袖子一抹:“没事的,三师兄,我背你,咱们出去,我一定会治好你。”
“小十九……”
“三师兄,我背你,你以前还经常背我的,你忘了?”顾晚晚背过身,弓下腰,拍拍肩膀,“来!”
千军迟疑一下,上前想帮忙,徐知白轻轻摆手拒绝。
他努力撑起上半身,伸手臂扶住顾晚晚纤瘦的肩膀,一点一点。
顾晚晚不急,耐心地等着,大颗的泪砸出来,她又拼命忍回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沈弈渊表面平静无波,心里的急和忧,似缠绕的丝线,一圈圈勒上心尖。
终于,看到顾晚晚出来。
她弯着腰,背上还有一个人。
他一怔,慢慢推着轮椅上前。
千军大步过来,正要禀明情况,顾晚晚喘一口气说:“王爷,我可以借那个轮椅一用吗?”
沈弈渊略一颔首,示意千军推过去,其它的没有多问。
顾晚晚把徐知白放下,潮湿的脸上绽放笑意:“你看,我说的,把你救出来,现在没事了。”
徐知白苍白眼睛弯了弯,看向沈弈渊。
沈弈渊看向顾晚晚。
顾晚晚把脸上的易容抹去,上前蹲在沈弈渊身边,小声地说:“王爷,他是我的一个……恩公。
以前我偷跑出去,他救过我的命,这次他被囚在暗室,差点死了。
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暂时先替我隐瞒一下,行吗?”
沈弈渊微微挑眉,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明显就是哭过,其它的话都咽下去。
“你的秘密倒真是不少。”
这话一语双关,顾晚晚以为他说的是今天晚上的事,尴尬地笑笑:“这不是,为了方便行事吗?
我也是找了个方术师,教了教我易容,头一回用。”
“呵。”沈弈渊别开脸,不想再和这个小骗子说话。
动身回城,顾晚晚找到自己的马,她也没好意思让徐知白上沈弈渊的马车。
让手下人去附近村子,找辆平板车,又铺上被子,把徐知白放上去,慢慢拉回城里。
她暂时还没想把真实身份说明,怕徐知白产生拘束感,不能安心治病。
另外,还要叮嘱徐知白,千万别说漏她是悬命门弟子的事。
万一被沈弈渊知道,那就可麻烦了。
本来沈弈渊很可能就觉得她不够端庄,不像个公主。
要是再知道她以前成天在外面疯跑,岂不是更不妙。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心里默默盘算,短短时间内,身份还真是不少,还得多加注意才行。
回到马车上,千军赶紧给沈弈渊查看伤口,一看之下,差点红了眼眶。
“王爷,您这……”
“好了,磨蹭什么?上药吧!”
沈弈渊白着脸,一边忍着,一边问:“在暗牢里发生了什么?”
千军赶紧回话,好岔开他的注意力,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明。
“属下听到,公主好像叫那个人师兄,不过,声音很低,听得不太真切。
但属下瞧得清楚,公主哭了,而且很伤心。”
沈弈渊微微闭眼:哭了?为那个男人吗?
“查查这座药王庙的来历,主要是里面的机关。
另外,周围百姓也要安抚,无缘无故就这么没了,要小心处理。”
“是,属下会安排妥当。”
“还有,那个男人的来历,查一查,”沈弈渊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冰凉,“不知为何,本王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是。”
千军垂首,心里暗暗嘀咕:王爷你是现在看待公主不一样了,才觉得那个男人不简单吧?
他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已经触摸到了事情的关键。
顾晚晚骑马跟在平板车旁,不时问问徐知白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徐知白浅笑:“没事,不必担心,我这腿不是新伤,现在不疼了。”
顾晚晚心头一酸,粗糙的缰绳磨得掌心生疼,不及心里的难过。
她想着暂时把徐知白安顿在那个小院,回头再找两个可靠机灵的宫女来照料。
今晚药王庙之行,没能达到她的预期,没抓住草木堂的人,没有活口。
可找到了三师兄,足可以抵消其它的。
其它的证据,以后再找便是。
一进城,顾晚晚就催马到沈弈渊的马车旁:“王爷,谢谢您今晚相助,改日我必登门道谢。
我先走一步,告辞!”
顾晚晚马蹄声嗒嗒又跑到前面去。
千军垂着头,缩在马车角落,不敢抬头看自家王爷阴沉的脸。
沈弈渊手指挑起车帘一条缝隙,看着顾晚晚的背影。
呵,改日必登门道谢?
谁稀罕她的谢!
刚找到什么莫名其妙的恩公师兄,立马就和他生分。
简直岂有此理!
“千军,改道。”
“啊?王爷,那现在去哪?”
“去迎一迎万马。”
千军迟疑道:“可是,您的伤……”
沈弈渊一个眼风扫来,他赶紧把话咽回去:“属下这就去驾车。”
他换下车夫,亲自驾车调转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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