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宓宁一个飞扑冲上前去,紧紧将脱力的赵容疾抱在怀里,失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赵容疾!”

    卞家三姐妹也不由大惊,卞娉与入秦率先上前将赵容疾扶起,一起送进了季宓宁所住的偏殿卧室里。而韩僭仲与川沧则不慌不忙地并肩而立,取出随身药丸丢给尧岭,命小神官为他送服下。

    “神君!叔伯!你们怎么能把他气成这样呢?不是说好要心平气和应下的吗?”

    小姑娘坐在榻边为赵容疾擦去嘴角血液,面色极其难看道:“他几天前才中了巫蛊、受了刀伤,还断了肋骨!如果把赵容疾气坏了,我也就得嫁个废人了!”

    尧岭立即快步上前认错道:“招福,我们确实没为难他,更没说什么重话,只用这姻缘红绳探他一探,谁料到他竟会犯了旧疾?”

    季宓宁抱怨道:“这不是旧疾,这明明就是前两天才受的新伤,还没康复呢!”

    “有我们在,还怕他康复不了吗?”韩僭仲身子一歪坐在书桌前,伸手顶顶川沧的脊背:“让川沧赏他一抹神力便是,多大点事。”

    “明明是很大的事!”

    小姑娘气鼓鼓站起,本想发脾气,可又顾虑着赵容疾的休息,只好竭力压低声音道:“卞家姐姐们都告诉我了,我与赵容疾的姻缘绳分明就是天赐呈祥,一星半点也没断的!怎么从哥哥们嘴里说出来,就变成没好果子吃了呢?”

    她将手中的红绳捧起,仰头轻叹道:“姐姐们还说了,必须要想清楚之后,方能决定自己的婚嫁大事。可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赵容疾虽然看起来是挺凶的,又不会说些甜言蜜语逗我开心,可他是真的很喜欢我,而且能嫁到郡司府去,也并不算委屈了我这个杂耍卖艺的野丫头。”

    时麒霎时一蹦三尺高:“你怎么是野丫头呢?你若不是我们的心头肉,我们也不会将你的婚事如此看重啊!”

    “我知道哥哥们的好意,只是我方才也听到了,就算面临满门被灭的风险,赵容疾也要娶我。”季宓宁眼眶通红道:“别吓他了,哥哥们,叔伯,还有神君,就应下招福的婚事吧。”

    管不得神君如何表态,尧岭一见季宓宁委屈,最先举起双手示弱道:“准了准了!我第一个应下好不好?别哭啊别哭!”

    季宓宁皱起鼻尖,胡乱一抹眼泪,转头反问韩僭仲道:“叔伯,你同意招福的恳求吗?”

    韩僭仲摊开双手:“约法三章已经如实告知,姑爷既表现尚可,叔伯则言出必行。”

    “那神君呢?”

    她紧抿嘴唇,眼神一刻不离川沧,仿佛固执地偏要听他表个态出来,可川沧自然不会像韩僭仲那般好说话,索性也抬眼反问季宓宁道:“招福,你若想嫁,那便嫁,为何一定要征求了我的同意?”

    季宓宁答道:“因为哥哥姐姐们都是我在乎的人,也是我重要的亲人,我想要得到你们的祝福和认可。”

    “你既已说到这里。”

    川沧轻叹:“哥哥自会真心祝福你。”

    “”

    “那神君就算同意了?”她不可置信地吸吸鼻子:“同意我和赵容疾的婚事了吗?”

    在大家一致投来的期盼眼神中,川沧终于轻点了一下头。

    “同意。”

    “真的?!”季宓宁开心地跳进尧岭怀里转了个圈,总算破涕为笑,兴奋地跑到了神君身边去——

    “若是这样,赵容疾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殿门旁伫立的卞婷与卞娉、卞如三人相视浅笑,干脆直接将门大开,轻声对在场诸位说道:“既然已经说妥,就留招福和赵容疾在这里安静独处会儿吧,瞧把人家赵家公子惊的,也亏你们想出这招来。”

    韩僭仲也应付道:“他已将药服下,过会儿便能清醒。我们这些老父亲老母亲这就一道出去,留你们夫妻俩待着吧。”

    季宓宁朝尧岭入秦两位哥哥呲牙一笑,腼腆可爱地纠正他道:“叔伯,我们两个还不是正经夫妻呢。”

    “如你所愿,马上就是了。”入秦拽起尧岭时麒往外撤,一边冲她交代:“他今日需再行休养,把红绳的真相如实告知吧,这位可确实不太经吓,吾等算见识了。”

    屋里原本满满当当的神君们各自嘱咐过后,全部放轻脚步离开了她的闺房。季宓宁坐在榻边兀自琢磨起那根红绳,可看来看去又并不能瞧出什么所以,干脆站去窗边阖上帘子,将屋里遮得暗了些,好让赵容疾睡安稳些。

    突如其来的安静,倒令她无聊了起来,季宓宁仰天打个大大的哈欠,随即惊魂未定地坐在榻边小阶上,托腮望向了赵容疾。

    “”

    这关终于算是平安渡过,可至于接下来那些繁琐的婚事,她却属实是一窍不通了。

    越想越没谱,她索性脱掉鞋袜也爬上床,疲惫无比、却又劫后余生似的倒在了榻内的空位上,闭起了眼睛。可左右没有枕头又躺着头晕,估计赵容疾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季宓宁便大剌剌搬起他的手臂,枕在了自己脑袋下面。

    见赵容疾仍呼吸平稳地睡着,她便用十指卷自己的头发玩,顺便将手中的红绳绑在了对方被充作枕头的手腕上。

    “”

    她单手环抱着赵容疾,而对方又不说话,小姑娘没两下便瞌睡叩头,随他一同进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梦到自己仿佛枕着云朵,软软温温十分舒服。季宓宁轻哼一声,迷迷瞪瞪睁开眼来,却看到已经清醒的赵容疾正小心翼翼将她揽住,送到了那只尚且留有余温的软枕上——

    她欣喜地瞪大眼睛,正要告知婚事受允的好消息,可面前的赵容疾却依然面色苍白虚弱,眸光黯淡,并没有直视她的双眼。

    季宓宁揉揉眼睛,凑上去亲吻他的唇,柔声玩笑道:“怎么了?我不记得你有起床气呀?”

    “没有。”赵容疾强掩落寞道:“阿宓,你怎么来了?”

    她甜甜弯起双眼:“我当然是来寻我的夫君喽!”

    “”

    赵容疾没有回话。

    不知是不是季宓宁的错觉,在听到“夫君”这两个字之后,赵容疾眼神仅闪烁了一刻,便又骤然恢复了巨大的痛苦与折磨当中。

    她尚且没想好如何开口解释,赵容疾却忽然直白地注视着她的双眼,忍着嘶哑的声音陈述道:“阿宓,你是否还愿意嫁给我?”

    季宓宁立即点头:“当然愿意了。”

    他眼眶中的落寞闪过,可却依然强撑着精神承诺道:“不论怎样,我都盼望与你成婚,不论婚后你是否会厌弃骠骑府的一切,甚至厌弃了我,我都会护你周全,绝无怨言。”

    季宓宁听他这样说,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索性没有急着解开误会,反倒顺着他的话追问道:“可我怎么会厌弃你呢?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她凑上前,无言坐进了赵容疾怀里,从他的额头吻起,一点点亲挪到唇角,万分缱绻地喃喃道:“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自拔,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翻云覆雨。”

    季宓宁傻兮兮地笑起来,本以为也会将赵容疾逗开心的,可他竟仍然一言不发,紧紧将季宓宁环抱在怀里,并把脸颊埋进了她的颈窝。

    像个极怕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幼稚小孩子似的,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见赵容疾如此在意,季宓宁实在忍不下心再瞒,轻笑着将他的手腕抬起,显露出了那根圆满的红绳来。

    “”

    方才临昏倒时有些印象,但一觉醒来却直接抛诸脑后,现下定睛看到红绳,他下意识便拈起名牌看了清楚——绳子两端仍不出意外地写着“招福”与“赵容疾”二字,只这姻缘看上去坚固得很,绳间细细躺着两个小小同心结,触感光滑冰凉。

    “这是”他打起精神询问道:“红绳修复了?”

    季宓宁大声叹气:“什么呀!明明这才是咱们俩的姻缘绳,我叔伯他们净吓唬你了。”

    她将那两根断掉的赝品从胸前摸出,愤愤将其又扯成了四段。赵容疾瞧着如此完整漂亮的福绳,双眼虽重新泛出光采,可还是没法目睹季宓宁随意那根假的。

    他如今看到断掉的绳子就心惊,赶紧去阻,手里还紧捏着那根真的不舍得放,生怕一松手,这小物件就会变得看不见、抓不着似的。

    “损毁绳子恐生不祥,阿宓,别拽了。”

    “什么祥不祥的,我偏要撕。”

    季宓宁叛逆地甩手,将细细的编织线扔到了塌下,满脸不乐意道:“你看咱们的红线,明明这般福泽绵长,还有什么可担心?而且我见这同心结有两个,说不定我往后还能一下生两个孩子出来呢!这么好的吉兆,却还把你吓成这样”

    赵容疾凑上前去,微凉的双唇轻轻擦过她侧脸,指尖婆娑着绳上的小金坠,轻笑道:“我心中的石头落地,南岭神君保佑,总算放心。”

    季宓宁双唇微启,结结巴巴地反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他回:“只是多谢南岭神君将你抚养长大,方才有了今日的我们,以及今日的好姻缘。”

    季宓宁沉默着掰起手指,忽然小声应答道:“谢谢你赵容疾。”

    他喟叹摇头:“我们之间说这个做什么。”

    小姑娘眼波流转,神色极柔和恬静地抚顺赵容疾的额发,并跪坐在一侧,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了发冠。

    “再休息会儿吧,等你醒来,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为赵容疾盖好被子,不由分说又将他推倒在榻上躺好,自己也乖巧地睡在了他怀中。而赵容疾自然顺着问道:“去见谁?”

    “柏家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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