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比谁胆大?可罗湘偏是个不信邪的,央了许时年带她去向老太家。

    这么来回一眨眼的工夫,向老太家已经被收拾妥当,门窗都开直了通着风,布帘子索性撤了披盖在尸体上,桌子也被摆到了床前,两支白烛,三根线香,惨淡昏暗的光,夹着青烟,随风明灭摇曳,把人的影子,映在墙上,跳动游移,阴森可怕。

    “宁宇!”许时年倒是吃了一惊,居然在这里遇到丁宁宇和老曹,还有一个忙里忙外看火添油的老太。

    “今天我和老曹管这片,听说出了事,过来看看。刚那位管事的要去吃饭,我俩就替他顶一会。”丁宁宇解释道。

    丁宁宇有他的一套,这两天把一科那几位修整了,重新分区,两人一岗,每天换区换搭档,看谁还有什么本事作奸犯科藏污纳垢。

    “怎么还摆上了,这管事的,倒也不怕事!”钱慕白冷哼。

    “听说是订的棺材明日儿才能完工,所以只得先在这停一日。”老曹见来这么多人都转不开身了,不由说,“我要不先撤了,你们聊着!”

    “你老走好!”钱慕白假声假气的说道,心里却早盼着他走。

    “光顾着说话,这得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潇湘茶馆的罗老师。”许时年见罗湘看了尸体后面色凝重,心里也紧张起来。

    “罗老师,你好。我叫丁宁宇。”丁宁宇较之以前,性格软和了些,也会主动说一句了。

    “你好!”罗湘扯了下嘴角,原来这位就是丁宁宇,杨芳萍心心念念的丁大哥。只见他身材欣长面容清俊,倒显得许时年只有槐梧伟岸,钱慕白更只剩得文弱单薄了。可此时她的心里,却不及多想这些,只对着许时年摇了摇头。

    “所以说,这个向老太,并不是你中午所见之人?”许时年当然会意,不过是想再口头确认一遍。

    “还好不是,不然我今晚可是要睡不着了。”钱慕白听得,呼出一口气,大惊小怪的说。

    “你看这位老太太,她的脸或许是圆脸,可能是年纪大了,脸上的肉都松到耷拉了,就象猫儿一样发了腮,所以显出方颌骨来。但我遇的那位,却真是那种国字脸的方,一般女子,很少有这么硬朗的长相。可奇怪的是,居然真的有那么丁点儿象,就是岁数对不上,只是……”

    “只是什么?”许时年见罗湘犹豫着不说,急道。

    “这屋子里的味儿杂,辨不清。”罗湘不敢肯定,鼻腔里似乎能闻到隐约的檀香味。

    “这屋子里,原先薰过香。”许时年蹲下身来,却不见床底那碟香末,心里疑惑。

    “咦,刚才我记得这有个木箱子,怎么也不见了!”钱慕白也作势蹲下来看,却一语惊到众人。

    “那衣箱子在外面放着。我要先走了!”那位原先不过站着听人说话的老太,却突然急着要走,一手还不自然的捂了捂左边的口袋。

    “那床尾的香碟子,又放哪里了。”许时年见她急着走,不由扯住她问。只听得咣当一声,这一扯倒好,把她掖在夹兜子里的东西,给起了出来。

    那是一个两三寸长的狭扁套子,镏金的底色雕着凤凰的图案,凤眼上点了一颗黑色的宝石,凤尾蜿蜒廻旋,每一帧凤镜上都镶了细小的宝儿,红的黄的绿的青的紫的,虽然香里香气却华贵非凡。

    “呀,这啥,可别摔坏了!”钱慕白眼疾心快的蹭上前去捡了,正要递与老太,却觉得这沉沉的套子,似曾相识。

    “这东西,不得了!”罗湘识货,不由赞叹。

    “是你的吗?”许时年打量这位老太,虽然穿得素净,却掩不住的神色慌张,都不敢抬起头来,只是含混的应了,“是我的。”便想伸手来接。

    “这是什么套子,我倒看不明白了,你老给讲解讲解?”钱慕白有点不大相信老太的话,不由想问个究竟。

    “这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快还我得了!”老太有点急了,挣过手来作势要抢。

    “慢着,若你坚持这套子是你的,你可得跟我走一趟了。”许时年此时突然想到了关键,隐约猜到了套子的用途,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警官,你可别看中了别人的东西,就冤枉好人!”这老太开始抵赖耍泼。

    许时年倒也不急着争辩,只问她,“那好吧,就当这东西是你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天天带身上?不说这些,我就问你,前几日镇外王寡妇被杀,你可知道?”

    “这镇子才多大,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有不知的。”老太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说。

    “那你可知道,王寡妇是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

    许时年轻哼一声,接过钱慕白手里的套子,边打量边慢条斯理的说,“我也不怕跟你讲,她是被刺死的。凶器是一把极少见的狭细的短匕首,手柄上铸着一个龙头,龙眼上镶着翡翠,匕首的刀刃上雕着龙身。利刃且须钝鞘护,龙凤成双才呈祥!哪怕它只是一把凶险的武器。现在你懂了吧,我为什么要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老太听到这,才会过意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话都说不利索,“王寡妇的死,不关我事,老爷饶命。不关我的事,这,这,这个是我捡的。刚,那个,帮着收拾屋子,我眼尖的见这金灿灿的在箱底面的凹槽里,我想着是个好东西,这老太又无亲无故的……”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听得噎不过气的抽泣了。

    “我可是不信呢?”钱慕白凑过来说,“我也想轻轻松松的捡一个镶满宝的物件发发财,怎么就从来碰不到呢?”

    “王寡妇,我认都不认得,我为什么要杀她?”老太终于撑不住,坐倒在地上摧胸顿足哭天抢地,“你们不能把这脏水往我身上倒!”

    “脏水?我可想灌开水呢!”钱慕白气到不行,这老婆子刚刚还睁着眼说瞎话的想糊弄过去,她自已可是忘了?

    “算了。”丁宁宇听着这哭诉烦燥,正巧管事的回转,不由交待他先带着这老太回去。

    “这东西,怕是有点年代了。你看这做工,并不是那么的精巧,用的宝,也不够圆整滑润。”罗湘接过鞘套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不过还是个值钱的,若论懂行,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个人,保管他能说出个是非曲直。”

    “喔?”许时年此时被这一闹,脑子里乱哄哄的,连思唯都迟钝了。

    “且不说这是个什么古董,不过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这耄耋老妇杀了王寡妇?还是与她相关的什么人,才是主导?”丁宁宇叹息,也不知这向老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却不得不承认,越来越复杂了。

    说好的,这只是普通的生老病死!许时年欲哭无泪,这何时才是个头啊?

    “现在想起来,我中午经过时,恍惚间看到门缝里有人闪过,或许并不是错觉。”罗湘却说,“但是不是就是我在郁家弄堂里遇见的那个妇人,我倒是把不准,只是那少有的檀香味,却是一模一样。”

    “这檀香,许是要遮盖尸体的臭味,这天已经有些热了。”丁宁宇补充道。

    “郁家弄堂?”许时年却突然惊醒一般,急问。

    “是啊,珍珠说今天心神不宁,我就陪她一起回家看看。走到那,却见门口站了一个妇人,见了我们,就说是走错了。我们当时也不觉着什么,与她交错的时候,闻得她身上有檀香的味儿。”

    “郁家三姨娘有没有怎么样?”丁宁宇与许时年对望了一眼,心领神会的问。

    “什么怎么样?”罗湘倒被问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丁宁宇含混其词的扯开话题问许时年,“那这里也得围控起来,细细检看了才是。”

    “你说的对,慕白,你先送罗湘回去,然后去局里找人来把这尸体拉走,记得叫上丽华和林珑,可别忘了陈科,今晚只得开夜工了。”

    “开夜工?这饿着肚子怎么开夜工?”钱慕白嘟哝着,刚搬完柜子连口茶都没喝上又杀了回来,这时更是通透到脚软。

    正说着,却见管事的回来了,带了些新记的大包子,皆大欢喜。“大家辛苦了,正好新记要打烊了,今儿剩得多,折儿打得狠,我就捡了便宜还卖乖的来慰劳大家,就是各种馅的装一起分不清了,大家可别在意。”管事的实诚,说得客气。

    许时年觉得怎么好意思让管事的破费,不由问清了价格,愣是付了资费才算数。心里总算觉着些安慰,就这样兑现了请大家吃新记的承诺,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你现在要充分利用主任的身份,最大力度的发挥你与群众打成一片的长项,帮我们向周边老百姓收集向老太的日常细节。是否有见过谁来找他,她平时又跟谁有不寻常的来往,或者平日里常去哪。知道多少,记下多少,相信你一定会比我们做得好。”许时年突然灵机一动,给管事的派了这差事。

    “你过奖了。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好!”管事的一口答应,“那这里,我就不用再管了?”

    “对,你忙你的,我们会处理的。明天你若是收全了信息,就来局里找我们。”许时年突然又信心百倍,这也算是有了质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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