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有钱入账就是舒服!自从开了店铺,林可就没这么畅快过。
早间起了床,到了铺子,便等着做生意。替小镇上的人往各村各处传的家长里短的口信,不外乎与亲人说说新近的事物,聊表思念的心意,或是因为种种限制去不了远处,那便花钱传了讯息,省的自己跑一趟。
林可定的价不高,视传信的距离长远而定,普通人家稍稍心疼一下也能出得起这价。
不比写信,还有笔墨的本和费脑子想文章的钱,只是单纯跑腿的活,挣的辛苦钱。
挣下的钱,还算能糊口度日。
上午坐了堂,中午吃碗面,下午便去传信,店里让竹臻坐镇揽生意。
林可后来又去了那家赌坊门口转悠,倒是没再见过那个乞丐。或许是自己看错了,或是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也便压下不谈。
只是那乞丐却不是不来了,有时甚至登堂入室,直接冲进面馆里找人,引得三两客人嫌弃。
林可遇上了,也会委婉地提醒石壮:“这些做好事的面,不算收益,可成本却还是在那的。若是利润不好,收的租金可要高了。得悠着点。”
石壮对此不甚在意,只笑着说道:“谁还没有个穷的时候呢,只是顺势帮一把罢了。我现在是掌柜的了,不怕损失这些料材。”
林可也便不多劝了。
日子美满,充实。
只是竹臻却有个疑问。
为何掌柜的每日出去送信,都会摔跤?
林可下午出去传信,傍晚回寺庙的时候总是一瘸一拐,竹臻问了就说是摔在路上了。
可每次见她衣衫整洁,也不像是摔过的样子。
竹臻不解,也不多问。
这日正接了客人,问他明细,就听面馆门口闹起来。
七八个乞丐堵在店门口,为首的就是之前那位,众乞丐都拄着根竹杖,领头乞丐一声令下,众乞丐一齐用竹杖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边敲口中边说着应和的唱词:
小平镇,石掌柜,活菩萨,大善人。别人有难他来帮,别人饿肚他来忙。真真神仙下凡了!
竟是编了出唱段来要饭!
唱了一遍又一遍,闹哄哄,吵嚷嚷,堂内的堂外的,竟是都伸长了脖子来瞧来听了。
唱罢,石壮给每人端上一碗阳春面,挥着手遣散了他们,显得害羞又有些得意。
众乞丐便又高高兴兴跟着领头的走了。
这热闹是热闹了,可总有种异样的膈应,不知该怎么说。
“他们倒是花样百出,怎么这心思不用在挣钱干活上。要是有这么机灵,哪还至于街上乞讨呢。”林可回头跟竹臻说话,却发现这拄着拐杖的小伙计已经走远,喊了几声都不回。
竹臻是跟在领头乞丐后面的。
眼见着他们拐进一条巷子后不再往前,就躲在一旁听。
“来来来,愿赌服输啊。每个人一文钱,可别少了啊。”领头乞丐
“你还真能从那面馆里白给每个人拿一碗面?该不会是拿住那人什么把柄了威胁人家吧?”一个乞丐怀疑。
“你这说的什么话!”领头乞丐不满道,“我那叫拿捏,不能叫威胁。他那人,就是好面子,喜欢往外散钱,多夸两句,叫声大爷,自然就乐意给咱们揩点油。不是说了嘛,人家,可是活菩萨呢!”
话语一出,众人哄笑。
“诶,你呢,钱还没给呢。不给钱不准动筷啊。”
“这面是人送的,你也没出钱啊,凭什么还要我们拿钱?”这人似乎不愿掏钱,可又不愿放弃这碗面,手牢牢扒着碗边,生怕被抢走。
“听不懂刚才的话是不是。我带你们去讨饭,要是要到了,就得给我一文钱。给你顿吃的就不错了。一文钱,去哪吃阳春面去。麻溜的,别磨磨唧唧的。”
那人只得从不知名的地方掏出一文钱,心不甘情不愿塞给了他。
如此一来,这领头乞丐不仅骗了几碗面,口袋还入了七八文账。
竹臻看得怒从中来,正想上前将那乞丐纠了来,压到石壮面前戳穿他,顿感背后有人靠近,一回头,正是自家掌柜。
林可将他拉远了些,气道:“得亏是我跟来了,不然,看你眼珠子里的火都能给他烧没咯。”
“不会的,我最多,把他打一顿。”
“哎呦喂,我的祖宗。你打他做甚,都是泼皮无赖,打伤了他们,反倒要赖上你,讹你钱。等他们一好,不照样死皮赖脸上门要饭吗,你还能拿他们怎么办?”
“可……我不能眼看他们一直戏耍石掌柜。”
“我又不是硬心肠,自然也不想,只是,这事还得智取……”
林可趴在竹臻耳边耳语几句,一场密谋就此开始了。
“石掌柜,救命啊,快帮我去救人,晚了可就出大事了。”林可慌慌张张跑进面馆,拉着石壮就要往外走,石壮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拽到了目的地。
只见竹臻倒在路旁,拐杖掉落在地,人也是昏着的。
“你看,我家伙计随我出来买东西,突然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搬不动他,只能找你帮忙了。”林可满脸急切,因为刚才一顿疾跑,脸还微微泛红。
可石壮也没经过这些事啊,也是不知所措,拉着竹臻胳膊就往自己肩上扛,想要把他背起来:“走,去找大夫!”
可竹臻是个练过的,不想让他背起来自然有的是办法。
石壮扛了几下没扛起来,又是急了不少,便要整个人往肩上扛,人没扛住,自己倒先摔倒了。
三个人在原地倒腾了半天,连一寸的地都没挪出去呢。
“怎么还不出来啊?”林可急了,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确定他进去了吗?”
竹臻靠在石壮背上,轻轻点了点头。
那只能再拖延些时间了。
林可见石壮又将竹臻背起,便拉了竹臻的手臂,将他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嘭”的一声甚是干脆。
“哎呦,怎么又摔了。这可怎么办呢?”林可马上蹲下来查看。
“掌柜的……”竹臻低语道。
再摔这么几下,怕是戏没演完,自己先受内伤了。
林可朝他双手合十拜了拜,以示抱歉,回头却发现石壮盯着别处,心思早就换了地方。
那边,那位领头乞丐正被人扫地出门,从赌坊赶了出来,嘴里却恳求着,说自己的钱连输好几局了,下局一定能连本带利赢回来。
赌坊的人这些话听得多了,不当回事,那人便骂骂咧咧,吐着唾沫星子走开了,不曾发现对街角落里的三人。
石壮瞧着那里瞧呆了,一时忘记了出来的本意,有些失魂的样子,眼里的光也黯淡了。
林可见目的达到,便用脚背碰了一下竹臻。
竹臻收到讯息,立马坐了起来,眼睛也兀的睁开,那速度,把林可都吓了一跳。
“阿臻啊,我的小伙计啊,你活过来了啊,你把掌柜的吓死了,要是你死了,我还去哪找那么好的伙计啊,呜呜呜……”林可举着袖子,佯装擦眼泪,一面观察着石壮的表情。
石壮回头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想做出欣慰的表情:“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就往回走。
本以为瞧见自己每日施舍的乞丐出入赌坊,定会大怒,可见他这副模样,林可一下子也拿不准石壮心里是什么主意了。
竹臻见石壮远去,也不再演,拿了拄拐站起来,对林可道:“掌柜的,你演的太假了。”
“你就演的真了?哪有人昏倒后醒来能动得这么快的,一点常识都没有!”
……
原来,林可摸准了那乞丐有了些小钱,还会再去赌坊,便派了竹臻在这里守着,配合自己演一出戏。将石壮骗来,让他亲眼瞧见了,才会相信残酷的真相,只是知道真相后,会是个什么情景,二人却并不能预知。
回到书信铺,看着隔壁面馆照常营业,石壮仍照旧招呼客人,并未露出什么异样,心里就更奇怪
可等到快收摊了,还有让他们更奇怪的事情。
那乞丐不知石壮知道了他的把戏,晚间竟一个人又上门来了。
林可见了,哼了口气,觉得石壮定是要戳破了他,将他痛骂一顿,再赶将出去,将那小人骂的畏畏缩缩,不敢再来。
脑子里想着那些痛快的画面,林可觉着自己憋着的那口气也与那些画面一起舒了出来。
谁知,石壮犹疑片刻,还是给他端了一碗阳春面,递到手之后便回了屋里做事,没与他说什么话,也没多些其余的动作。
林可看不懂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他都这么骗他,这么耍他了,他怎么还能忍着他,还能帮着他,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地面对他呢!”
夜晚的寺庙里,是林可无尽的哀嚎。
“天呐天呐,这都是什么世道啊!”她欲哭无泪,转身想从竹臻身上找些认同感,“如果是一个你信任的人骗了你,难道你还会原谅他,帮助他吗?你一定会骂他,打他,甚至想杀了他,恨不得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吧?”
竹臻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他也看不清石壮的想法。
林可使劲拍了拍脑袋,不甘心道:“不行,我可不能让这事就这么结束了,那今天的戏不是白演了。壮个哥好不容易能有自己的生意,可不能让他这么糟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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