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一处关着的商铺前。
只见得解掌柜在商铺的门板上轻敲了两下,说道:“来生意了。”
商铺门轻轻得晃动了一下,门开出来一条小缝。
解掌柜将套在袖子里的手刚了出来:“六爷请。”
刘永铭一点也不担心,径直得从门缝里穿身而过。
那解掌柜紧接着便也走了进去。
而站在门里侧边的那名帮着开门的小厮,在二人进去以后将头伸出外面左右顾看了两眼,便又将门关上了。
商铺里面比街面上也没亮多少,也就只点了一盏油灯照路用。
“六爷这边请!”
解掌柜客气地说着话,领着刘永铭又往里而去。
过了商铺前脸,便进了后院之内。二人走进了后院里亮着灯的一间房间。
那盏油灯被点得低,像是为了省点油钱似的。
解掌柜没有从身上将围着脸的围巾摘下,而是用手摄了摄,将自己的头包得更紧了。
因为衣服穿得很是宽松,所以刘永铭也没能看出解掌柜的体形来。
但还是能听得出来这位解掌柜差不多有五十岁的年纪。
黑市里许多人都不愿意被别人认出来,解掌柜也是一样,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假。
即是这样,那刘永铭自然也是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的,省得犯了人家的忌讳。
“六爷这边坐。”
解掌柜说着指了指房间里桌子边上的凳子。
刘永铭微笑着便坐到了凳子上。
解掌柜却没有与刘永铭坐在一起。
他走到了灯光照不着的墙边,在墙角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解掌柜一坐下,便问道:“六爷吃茶么?”
刘永铭笑道:“还是算了吧,吃你的茶,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被你卖到什么地方去呢!”
解掌柜也怪笑了一声:“六爷玩笑了。我敢跟谁动手也不敢跟您动手呀。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被罗掌柜、夏侯掌柜给剁成肉泥不可。您在黑市里也不是没干过这事,最后还给喂了野狗了呢!小人贪生,还想多活两年!”
刘永铭看了看房间的四周,漫不经心地说道:“生意不忙着做,问你件事。市集里最近来了什么生人没有?”
解掌柜腆笑道:“天天都有生人来,也常有卖家当的公子哥不甚走进了这条黑街里,不知六爷要问的是什么?”
刘永铭解释道:“今日遇上了一个人,故意在我面前鞭打一草标,好似要让我大发善心将人买下来。他没当场开口,想来是要在市集里让我自己来寻。我就想打听一下那人是谁。”
解掌柜不是什么好人,凡这样的人心眼都多,脑子也好使,他一听即明白了。
解掌柜说道:“市集里并不通姓名,小人自是不知那人是谁。但前日来了一班人,卖给了我一些货,不像是新手。但他进来的时候,没吃牛肉面。”
不是新手,说明那些人常做这样的事情。
没吃牛肉面,说明不是这个黑市里的人,甚至不是长安人士。
刘永铭“哦”了一声,又问道:“那现在他还在市集里么?别说你不知道,你若不是怕他的货冲了你的货,你不至于会买他的。”
解掌柜笑道:“不瞒六爷,的确是如此,小人买他的贷就是怕他冲价。也时时留意着那群人的动向!就是这……集里自有集里的规矩,您老也是知道的。”
“加你一成。”
解掌柜欣喜地说:“谢六爷的赏!那些人想出货,但没有摊位,所以记挂在我这里了!正在里头吃茶呢。”
刘永铭呵呵笑了几声:“人即在你这里还费这许多口舌?你这么白赚本王的钱,不怕本王找你晦气?”
解掌柜坦诚地说道:“不怕!做生意自是有来有往,小人的话值多少钱,您心中也是有估量的。且六爷您一言九鼎,不会找我后账!”
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就冲着你这句话,就该再多给你一成!”
“那小人就代家中老小再谢过六爷了!”
解掌柜的话也不知道是客套还是真的在为家中老小感谢,而且他也知道,这一成必也不是白加的。
解掌柜随之又问:“不知六爷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刘永铭道:“没别的吩咐了,不过我有件事挺好奇的。他们虽然有冲货之意,好似没跟你有什么大冲突吧?你请他们吃茶做甚?”
解掌柜再次腆笑道:“不瞒六爷,那些人坏了规矩,把一位客人给药了。集里的人包括杨掌柜也是很赞同我的做法的。若都像他们那般宰客,以后谁还来这条街做生意?别说是我了,您以后的生意也定不好做了?”
刘永铭连忙追问:“哦?那班人穷疯了吧?客人身上带的现银再多,也不能直接宰客吧?莫不是客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解掌柜呵呵笑道:“小人眼拙看不太出来,但可以肯定不是冲着那几两银子来的。应该就是冲着那位客人来的!客人似有一些身份,那种身份的客人真要在我们集里出了事,想来以后这个市集便开不下去了!要不是如此,六爷您也不会亲自来了,还拐弯抹角地问。”
刘永铭呵呵笑了两声,摇头说道:“解掌柜越来越精明了!”
“不能白拿您两成利!”
刘永铭哈哈笑道:“再加十个劳什吧。”
十个劳什,即是十名苦力。
解掌柜连忙喜道:“哟!那就多谢六爷您照顾小人生意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样的人多了并不好。您可以分批买,这样你我都不引人注意。”
刘永铭笑道:“钱我一次付给你。人什么时候送来,分几批送来,解掌柜您自己拿主意便是了。”
“还是六爷您痛快!”解掌柜说着站了起来,“您这边请,小人带您验验货。”
刘永铭笑道:“还是先看看客人吧,你猜都猜出来了,就别再打这哈哈了!”
解掌柜笑着连忙先行领路。
二人出了那房间,但却没出院子,又进了一处类似柴房又像牲口棚的地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里没有任何装饰,地上只是铺着满满的干稻草。
那些干稻草即能用来当床垫,又能用来当被褥,很是实用。
之所以是“像”,因为牲口棚是没有四墙的,但这里又有。
刘永铭与解掌柜踏入房间,只见得房间里坐了大几十号人。
这些都是人贩子解掌柜口中的“货”。
这些“货”有的手上只捆着绳子,有的脚上也捆着绳子,更有五花大绑的、嘴里塞着布条的和蒙着眼的。
刘永铭还没来得及把这里的人都看过一遍,那些“货”里面就有两个人挣扎了起来。
因为嘴里被塞着东西不好说话,只得“唔、唔”地发着低音声。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刘永铎与太子舍人林逸才。
刘永铭一眼便看了过去,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解掌柜轻笑了一声之后,挥了挥手。
站在一边看守的护院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将二人身上的绑子解了。
太子刘永铎松了束缚,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刘永铭的身边。
他颤颤巍巍地站了刘永铭的身后,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那太子舍人林逸才也正要过来,刘永铭却用手指一指林逸才,生气地说道:“把这货给我扔猪圈里去,泡他个三天三夜。”
刘永铭恨极了林逸才,若不是从林逸才,太子也不至于来到这里。
解掌柜笑道:“小人没做那生肉生意,所以没有猪圈。六爷您买回去要剜眼还是割肉,也都是随您的意了,何必要经小人这一手呢。小人求的是财,并不想惹出人命来,还是要做生意的。”
刘永铭看了看太子,生气地说:“都你惹出来的祸!都说了回去了就别出来了,还闹这么一出,陶大眼都急得拿脑门磕石板了!走吧!别愣着了!”
太子刘永铎一听要走,连忙拉住刘永铭,说道:“六弟,那个……”
刘永铎用手指了指“牲口棚”里面的人堆。
刘永铭眉头一皱,气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什么?”太子刘永铎是真不知道。
刘永铭却不好在这里把话挑明了说。
他的表情十分无奈:“先走吧,出去了我再跟你说。”
“不!”太子刘永铎站定原位,坚毅地看着刘永铭说道:“你若是不把那人带上,我便不走了!”
“你爱走不走!”刘永铭生气地甩开太子的手,转身便向外而去。
太子刘永铎的牛脾气也发了,他没有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倒,反正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心志更加坚定了。
刘永铎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两双插着在胸口,真就一副,“你不把那人带上,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那解掌柜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走出门去的刘永铭在外面站着,于是也转身出了房门。
他微笑着来到刘永铭身后,看着月光下正生气的刘永铭,轻声说道:“六爷。反正您都得买一些回去,不如就带上吧。那位爷若是真不走,我这里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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