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慕很快就被送回了慕王府,南喬梁得到消息,又驚又怒,趕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過去,墨蓁不放心,又將墨玉清踢了過去。之后拾整一番,進宮面圣,趙子成拽著名少冗跟在后面,要到陛下跟前討個公道,南喬梁得知了昨夜至今日發生的所有事,勃然大怒,先讓墨蓁下去休息,又接連召集了諸多重臣,包括萧辄在内,并兵部刑部通令彻查,务必要将幕后主使查出来。又交代名少冗将禁卫军做一番整顿。

    南乔渊当时坐在一边,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对谈话丝毫不感兴趣,他昨夜一夜未睡,眼底已经泛青,眼下最想的事便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当然,旁边陪着墨蓁更好。他傻傻乐着,眯着眼,阴阴的笑,正考虑着今天晚上要不要摸到墨蓁床上去,考虑的出了神,南乔梁问话没有听见,还是刑部尚书刘大人大不敬的踹了他小腿一脚,才猛然醒神:“啊!这事啊?皇兄,您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我差点就没命了,您瞧瞧我身上还有伤呢,这么多……下次再有这差事您爱找谁就找谁,别再来找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墨蓁那个怪……”

    南乔梁瞪过去一眼。

    他悻悻的将“……物”咽了下去,换成了:“……那个女人……”

    “噗。”

    御书房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喷了,南乔渊扫了一圈,臣子们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就连周围侍候的小太监肩头都微微颤抖,似是隐忍笑意模样,接触到南乔梁无可奈何的眼神时,才恍若才想起一般,强硬的又换了一句:“……那个不男不女的……”咬牙,挤出两个字,“男人。”

    他心里淌着冷汗,庆幸墨蓁已经去休息了,不在这儿,要是让她听见了,啊,他会死的。

    那女人可不会管他是在说场面话,她只会觉得自己颜面受损。

    臣子中不知是谁轻轻笑了两声,紧接着又忍住,只闻哼哧哼哧声不绝,南乔梁挥挥手,“行了,都退下吧!”又对南乔渊瞪眼,“你也滚!”

    “得了。”他轻快起身一躬到底,直起身子的时候已经转了身,一边走一边扬手,“臣弟滚啦!啊好困,臣弟要回去睡觉,皇兄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别来烦臣弟啦,臣弟要睡上三天三夜,才有精神跟墨蓁大战三百回合……”

    他的大战三百回合听在别人耳里,想着这两个天生冤家又要闹得长安城鸡飞狗跳了,这两人关系不好,老一点的臣子都晓得。可南乔渊自己说出来,愣是带了点邪邪的味道,大战三百回合啊……

    南乔梁忍着才没有把案上一块镇纸砸到他头上去。难怪阿蓁从来不待见他,这臭脾气,哪个人待见的了?

    南乔渊出了御书房,打了两个哈欠,却没有离开,反而装作随意的走到一边,实际上却偷偷侧过脸往后看,后面跟着的是一帮重臣,萧辄首当其冲。

    南乔渊也不知道墨蓁长相是不是随她母亲,只是觉得看了这么多年,她相貌完全不同她父亲。她容色绝美,一双凤眸随意一瞥便是勾魂摄魄,撩人的很。萧辄年轻时候也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出身世家,状元之才,是当时京中少女最想嫁的夫君,难怪以墨姝天门之女,能够看得上他。偏偏两个人没有一处相像。

    这是亲生父女,相处却如同仇人,别人常道相国冷血,安靖王墨蓁至孝,却不知墨蓁心里其实更加冷血,所谓的孝义,从来都只是假象。

    不过现在,明明对这个女儿一直不待见的萧辄,却让萧玦去接她,明摆着是做出了示好的让步,可这改变,未免太突然了些,萧辄奸狡,心思难测,谁知道这示好之下,究竟是父女亲情,还是其他?

    他想起先前在御书房墨蓁听到萧辄觐见时脸色一僵,以及南乔梁让她去后面休息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里微微叹息,直到萧辄和重臣都走光了,才朝身后的小太监问了一句:“墨蓁呢?”

    小太监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答:“据说是在陛下寝宫休息。”

    南乔渊心里嘀咕了一句“男女有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晓得”,一边伸了个懒腰,对小太监道:“她出来的时候,替本王告诉她一声,本王等着她回家!”

    回家!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傻傻的乐了一瞬。

    小太监依旧毕恭毕敬的:“是。”

    南乔梁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迫不及待就要回寝宫看看墨蓁,却不想皇后求见,还带着太子,他蹙了蹙眉,不想见,最后还是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

    等回到寝宫的时候,已近黄昏,墨蓁大不敬的在他龙床上呼呼大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叫着饿,要吃东西,南乔梁早命人给她准备了膳食,宫人可不敢怠慢,急忙端上来。

    顾顺习惯性的要喊,南乔梁止住他,又阻止了宫人行礼,不动声色的走进去,就看见墨蓁甚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活像个饿死鬼。

    那情形,就跟昨晚墨小天在这儿狼吞虎咽一个德行,还真是“父子”俩,一举一动都这么像。

    “父子”俩?

    父是谁呀?

    他昨晚早将墨小天的一切给问了个遍,那小子虽精怪,却还精怪不过他这个将他爹养大的皇帝,他爹都精不过他,何况一个小屁孩,几句话就问清楚了。尤其生辰八字,他仔细算了一下,墨蓁怀上的时候,她可能还在长安,也可能离开不久。他直觉这孩子出现跟墨蓁离开长安有很大的关系。

    不会是她发现自己怀了孕,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离开的吧?

    虽然这不像墨蓁的性格,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么,孩子他爹是谁?

    从表相上来看,墨小天跟他爹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一点差异,那就看不出来他父亲到底是谁。可问那小子“你娘是谁?”他总是摇头说不知道。

    他又问:“你爹就没有告诉过你?”

    墨小天道:“没有。我一问我娘是谁,我爹就打我。”

    他听了极其无语。

    墨蓁这小混蛋,这些年跟他尚有联系,居然瞒了他这么大的事,还真是……

    真是让人生气!

    于是,他生气的咳了一声。

    墨蓁抬起头来,嘴巴里鼓鼓的,边上还沾着油污,眼睛眨啊眨的,特别无辜与茫然,硬是将他心里那一点怒火给眨没了。

    他叹了口气,走进去,墨蓁放下手里的东西作势要来行礼,陛下在榻边坐了,随意一挥手:“行了。你什么德行朕还不知道?”

    墨蓁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嘿嘿一笑,端着碗筷凑到他跟前去,顾顺在旁边看着,很想阻止,想斥责,想说上一句“大逆犯上”,但看看自家陛下没甚表情的表情,还是硬生生的按捺住了。

    南乔梁坐下来后,就随手拿过一旁的孤本,自顾自的翻阅,好像没看见墨蓁这个人,墨蓁坐在一旁,端着碗筷,一直很努力的将自己的脑袋往他眼前凑,口齿不清的叫着:“陛下?皇兄?师兄?大哥?……”换了好几个称呼见他都没反应,突然将碗筷一放,捂住心口,低呼了一声:“哎哟……”

    南乔梁立刻抬起头来:“怎么了?”

    她做虚弱状,可怜巴巴道:“心口疼……昨天晚上被人追杀,受了点伤……”

    南乔梁果然紧张起来,伸手来扶她:“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朕给你传太医!顾顺……”

    墨蓁一把抓住他的手,越发虚弱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疼。大哥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南乔梁将要起身的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她,片刻,才眯着眼道:“你不是装着骗朕吧?”

    “哪有?”墨蓁立刻表忠心,“我真的受伤了,真的,大哥你瞧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陛下看了看旁边桌子上被消灭了一大半的膳食,再瞧瞧墨蓁,一点力气都没有?那朕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哪个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像头饿狼似的?

    这是墨蓁惯耍的技俩,她以前皮,父亲又不管她,管教她的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这小混蛋怕他,每每犯了错,都装成这样子来逃避他的怒火,偏偏他知道她是装的,可每次都忍不住信了,这小混蛋就越发的得寸进尺,仗着他的势作威作福。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子,这么多年都没一点长进。

    “行了。”他抽出一条明黄色的丝帕,将她嘴角一点油污拭去,“朕不生气。你当时离开,朕也很欣慰,这长安哪里都好,就是太肮脏,你走了也好。”

    墨蓁尴尬的呵呵笑。

    明知道她离开的理由不可能全是这个,可这话既然说出来了,就代表陛下再也不会问了,她也就不用煞费苦心的想着当初离开的理由之一二三四了。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朕不生气,阿蓁,可你总要和朕说说,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以往你给朕的信,三言两语什么都看不出来。”

    “呵呵呵。大哥您知道我不爱写字,一看见字就头疼。”

    墨蓁有心不说,却奈何南乔梁逼问,只得捡了能说的就说了,说的时候,都带上一句我自己去的。

    南乔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自己去的?

    “阿蓁,你说了这么多,不会还瞒着朕什么吧?”

    他端起一杯茶,漫不经心的浮着茶末,眼角似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

    墨蓁心里一跳,碗筷几乎要砸下去,连忙镇定心神,瞒了什么?她瞒了很多,比如墨小天。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罢。

    想起墨小天,她就有点忧心,墨玉臣那个不靠谱的,把她儿子给丢了,到现在都没动静,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她觉得等下一定要让南乔渊暗中查查,看看长安城中有没有。那小子古灵精怪,除非遇上特别精明的或者武功高强的,一般就吃不了亏,他逃出来肯定要来找自己,说不定现在也到了长安了。

    殊不知她家墨小天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呵呵呵呵。大哥您说笑话了,我能瞒您什么?您火眼金睛,什么看不清楚,我要是说了假话,肯定也逃不过您的法眼。”

    南乔梁依旧似笑非笑。

    他本来是要带墨小天来见她的,哪知那小子临门一脚又退回去了,他问他怎么了,他道:“爹会揍我。”

    然后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他也没有办法。

    墨蓁吃饱喝足,为了避免南乔梁再问她什么,急忙起身道:“大哥,天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呵呵呵……那个,我的府邸什么的,在哪儿啊?”

    她以前一直住在萧府,被赶出来后直接去了北疆,京中并没有府邸,她离开长安前,是住在宫里的,可现在,她总不能继续住下去,那样不好。

    当然,也不能住进萧府里去。

    南乔梁既然找她回来,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说到府邸这玩意儿,南乔梁神色有点不自然,跟她道:“阿蓁,你完全可以住在宫里。”

    墨蓁傻傻的笑:“那样不好,那些迂腐的大臣,会说闲话。虽然臣不在意,但有损陛下威名。”

    南乔梁想说他也不在意,可一看墨蓁表情,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住在宫里的,神色更不自然了,“可是你那个府邸……那个府邸……朕怕你不满意……”

    她毫不在乎的一挥手,“只要看不见南乔渊,在哪都无所谓。”

    南乔梁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墨蓁奇怪的看着他,“不会真在南乔渊那家伙旁边吧?”

    “不是不是。”皇帝陛下又咳了咳,才勉强笑道,“肯定不在他旁边,你放心。不过阿蓁,朕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你瞧,你已经回来了,跟三弟就别再斗气了,大家都同朝为官,又是……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墨蓁眯着眼,想着他那一句又是后面是什么?

    等被人带着回到她所谓的府邸,她就明白是什么了。

    她站在自家府邸门前,背转身,手负在身后,看着对面。

    夜色中明晃晃的灯笼下,轻歌正扒在门口乐悠悠的冲她打招呼。

    她抬头往上看,对面的府邸门匾上,渊王府三个大字闪闪发光。

    大家同朝为官,又是……邻居。

    邻!居!

    她的府邸是不在渊王府旁边。

    在对面。

    我尊贵的皇帝陛下,您这么明晃晃的说谎,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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