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千寒嘘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的狂人身上。(小说文学网)有一些撼动,有一些感慨。“将她抬进来吧。”

    于是小舞和小白抬着狂人,跟着若千寒走进了冥夜别院。冥夜别院的格局,已经和上一次截然不同,华丽的房间,如今只不过变成了古朴典雅的石室。若千寒将他们带进了里面的一间石室后,不容他们有闲暇参观,就下了逐客令。

    “你们在外守候,我马上要施法为她疗伤,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若千寒朝紫言等人挥手,示意他们暂且在外候着。

    等杂人都离开后,若千寒霍地使出一分真力,将石门重重的关上。然后坐到石床上,盘着腿,不消一会,全身散发出白茫茫的蒸汽,将石床笼罩,宛若置于飘渺的烟雨中。

    客观点说,赛狂人依然算不折不扣的凡人。无论是倾城的灵魂,还是赛狂人的肉身,二者都不具备特异功能。因此,当那光衣人用摧毁力及强的魔力攻击赛狂人的时候,赛狂人毫无招架之力,但凭**相博,最后落得个伤势惨重,惨不忍睹的悲惨下场。

    若千寒在为赛狂人疗伤的过程中,输出的真力与时剧增,不消一会,润滑光洁的额心便渗透出细碎的汗珠,俊美无暇的脸庞苍白如一张风吹即破的薄翼,朱红的性感唇畔染上了一层乌黑,间或的,还发出孱弱细微的嘘叹声。“下毒的人可真够狠,他是想取了你的小命!”烟雾中,若隐若无的传出若千寒似愤怒又虚弱无力的声音。

    若千寒是非常震撼的,赛狂人作为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竟然能够存留最后一口气到现在。毕竟,下毒者对付这个初出世道的小姑娘可没有半点情面,他用的是最高级别的摧毁术。按照常理,她应该命丧当场。事实却正好相反,她顽强的支撑到现在,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究竟是什么力量抑或信仰让她苦苦支撑到现在?她,莫非并非他所看见的那么弱质纤纤?

    时间就在烟雾升腾中流逝,若千寒的愠怒与赛狂人均匀的呼吸一起归于宁静。此时,东方的天空,冉冉而燃起的第一缕晨曦,火红而艳丽。赛狂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若千寒缓缓的睁开惑世美眸,一种坚定的目光激荡在水灵的眼眶。突然,心口涌来一团热热的液体,顺着喉咙向外溢出,来不及吞咽,那一口红红的鲜血已经不受控制的喷洒在满壁的字画上。

    若千寒的眼色瞬间黯淡了几分,目光有些许颓然的盯着墙壁上被鲜血染红的水墨画。那把归宗剑依旧安详的悬浮在水千寒中,凤瞳却似乎因为沾了血液吸收了万物的精华而灵动起来。

    若千寒的身体微微一怔,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优柔的眨巴了一下美目,再看那归宗剑时,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安详恬静。

    “原来是我眼花了。”若千寒在心中默念道,一抹失意掠过心田。

    叹息了一口气,回头扫量了一眼赛狂人,她的脸色较之先前红润了许多,明媚的五官多彩纷呈,使她看起来宛若冰清玉洁的睡美人。若千寒勉强的动了动僵硬沉重的身体,竟然发现自己轻灵的身体像凡人一样有了重量。一丝不祥之兆掠过他的脑海,莫非,他所有的真力都消耗殆尽了?

    拯救赛狂人,等同于和最高级别的战士亲临其境的大战了一场。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法力?这种法力可不属于凡人。

    赛狂人渐渐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长发飘舞,儒雅翩翩的男人。白色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的飞扬,额际的墨绿宝石,闪烁出濯濯的光芒。是一个浑身散发出魔魅的男人。

    赛狂人倏然的从石床上爬了坐起来,瞠开愤怒的瞳孔,忿然的瞪着若千寒。

    若千寒微微愕然,赛狂人用那双美丽的,带着邪气的眼神睨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如既往的淡然的心竟然有点波澜涌动。他惊奇自己的异常,一瞬也不瞬的睨着赛狂人,她有什么魔力,竟然触动了他止水一般的心泉?

    赛狂人已经摆好最酷的格斗姿势,倨傲轻狂的偏着倔强的脑袋,等待着眼前的“僵尸”出招。她依稀记得,若千寒跟她还有一场决斗——他随时要取她的性命!

    “出招吧!”赛狂人用霸道的口吻命令道。

    若千寒无奈的苦笑,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为了拯救她,耗尽了真气,如今她醒过来,却利用他的力量试图制服他。他也有他的倨傲,他也有他不可一世的清高,屈服在一个年龄不过二十来岁的丫头手上,未免可笑。

    “我的招,你接不起。”唇齿微启,天籁之音倏然响起。纵使他现在真气耗尽,但是赢取一个毫无法力护身的凡夫俗子,还是不在话下的。他若千寒绝不缺这点自信。

    赛狂人美丽得无以伦比的小脸因为不满涨的绯红,“你说什么?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吧?你又不是没有吃了我几掌,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说话时,还轻蔑的冲他眨眼,言语轻佻之极,挑衅的态度实在嚣张。

    若千寒定定的望着她,她不服气的表情可真是有趣。她不过是偷袭了他几下,而他也是处处让着她,她还真的借题发挥了。若千寒优雅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浅浅一笑,柔声道:“你可看清楚了,我真的是你的手下败将?”活了这么久,他不曾输过谁,今日竟然从天而降一个黄毛丫头,大话不惭的说他曾是她的手下败将。这可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荒谬的一件事。

    赛狂人早已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这个人披着绝美无伦的好皮囊,而且谈吐绝不庸俗,而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浓郁的雍容华贵,眉目含情脉脉,有一点不羁,还有一点孤高,但是不轻浮,相信不是一个敢做不敢认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肤色极差,似乎精力不济。莫非,是他救了她?

    “哼?”赛狂人终于恢复了先前的理智和冷静,聪慧的头脑很快发挥了作用。一屁股坐在石床上,刚才一紧张害得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全身进入戒备状态,看来死了好多细胞。

    若千寒好笑的看着她。

    “是你,救了我?”

    若千寒点头。

    “谢了。”说得很牵强。尽管如此,赛狂人突然觉得耳根有点发烧,为了不让他瞧出自己正囧的表情,赶紧的将眼神移向别处。(她几时有求于人过啊!真是糗大了,让自己最不喜欢的人救自己!真不如死了算了。出去找那个混蛋算账。)

    墙上的水墨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曾见过一张一模一样的水墨画。在百慕大,青龙主人的墓地里,她看到过满石壁的画像。那些意境深厚,包罗万象的画像中,有一幅画,与眼前的毫无二致。这幅画也是一样,黑绿中独独画了一把绝世宝剑,发出森寒的咄咄逼人的光芒,剑鞘吊着碧玉吊坠,剑柄雕刻着凤舞九天,凤瞳里渗出的锋芒,蕴含着“归宗剑”三字。剑在画中,却更像悬在千寒中,与真实无异。

    “她叫归宗剑。”若千寒见她目光锁在那画上,主动介绍道。

    “归宗剑。”对,狂人自然记得,那墓地中的水墨画,画的也是归宗剑。“真是一把好剑。”狂人又一次言不由衷的赞叹道。第一次,她也是这么言不由衷的说出口,面对这把剑,她就是不能自已。可惜,她不是归宗剑的主人,罂粟才是。

    “此剑一出,万剑归宗。世间所有的兵器都会听令与它,可斩任何妖魔鬼怪。”若千寒接过赛狂人的话盛赞道。

    “可斩任何妖魔鬼怪?”赛狂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归宗剑谱上也有这么一句话。难道,归宗剑谱和归宗剑是配套使用的法宝?

    若千寒剧痛的头使得他虚弱的踹息了一声。赛狂人很内疚的坐到若千寒的身边,十二万分抱歉道:“真是对不起,因为我,让您消耗了真气。不过——”目光回到墙壁上的墨画上,“这把剑的主人,是罂粟公主吧?”显然,她关心这把宝剑,多过于自己的恩人。

    若千寒望了望赛狂人,又调头望了望那把归宗剑,眼神晦暗不明,“这把剑,只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人手上,方才能发挥它的魔力。”

    “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人…”赛狂人重复念了一遍,目光从归宗剑上漂移到若千寒脸上,十二分的好奇,“罂粟,不是这把剑的主人?”如果罂粟不是,那么她便是。

    若千寒站起来,因为孱弱使得走路有点迟钝,走到水墨画前,伸手触摸那水墨中漂浮的归宗剑,意味深长的感慨道:“你看,我终究不能从这水墨中解脱出这把剑,只有它的主人才有这个能耐。陆州天师的记忆,才能唤醒这把宝剑。”

    赛狂人本来想问继续追问这把魔剑的故事,但是看到若千寒倏然变黯的眼神,她禁了口。可能,这把归宗剑的主人,若千寒至今未找到,赛狂人从若千寒黑不见底却又极致忧郁的水眸中揣度出这一点。想必,无论是她,还是罂粟,都不是曾经的陆州天师。或许,时间不对,又或者,地点不对,抑或,人不对。

    “你大伤初愈,需要静心调养。”若千寒面壁而立,忧伤的声音悠悠出口。赛狂人定定的注视他,其实他比她更虚弱,更需要调养。一种莫名的触动油然而生,赛狂人觉得自己的眼前飘过一团湿雾,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情感过火了。

    不知是否该庆幸,若千寒没有回头,只是怔忪了那么一小会,然后径直的穿过那道水墨石墙,消失在赛狂人的面前。他始终未能发现赛狂人蓄在眼眶的感恩之泪。

    赛狂人的思潮,风起云涌。墙壁上的水墨,静静的流淌着,漂浮在水墨中的归宗剑,安详的卧于其中。赛狂人突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冲动,征服这把魔剑,是否就可以证明她的身份,挽救她的劫难?她疏离的眸子渐渐的亮堂起来,活跃着不安的情愫。

    很默契的,石墙上的水墨荡漾起千层波浪,赛狂人惊睁着美丽的黑瞳,怔怔的盯着骤然鲜活的画面。稍纵即逝的功夫,那水墨画恢复了先前的宁静,死一般的宁静。赛狂人揉揉眼,不敢置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是真实的。

    如梦如幻,自然是幻境!

    只能说明,赛狂人的心很乱,牵动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一起飞舞着,坐立难安。为了压制住不安的骚动,赛狂人盘起腿,闭眸,打坐。可是,脑海里,瞳孔里,宛若放映一般,往事一幕幕,清晰若昨日。

    “倾城,从今天起,你代表着死亡之魂的最后一支力量,隐忍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切忌,时候未到,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倾城,你的身边,危机四伏。任何人都不可以倾心以付,往往最安全的人,或许就是最危险的人。记住,你的对手,在暗。那意味着这个星球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能轻信。”

    “倾城,你的对手不是人类,就算你通过转基因而重生,他们势必也能找到你。要想不处于被动的地位,你就必须武装自己,用尽一切力量使自己变得强大。”

    ……

    “不,我是狂人,不是倾城。”赛狂人试图努力的拉回不受自己控制的意识,然而,她越是努力,越是用心,倾城这两个字就放佛烙印在她身上的标记一般,怎么也擦不掉。

    霍地睁开眼,一个旋飞,眨眼的功夫,赛狂人便已屹立在水墨石壁之前。未来得及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赛狂人的手就已伸进那水千寒的深渊中,一捞,那归宗剑粗狂的肌理便清晰的感应在手心。

    骇然一惊,用力的一甩,那剑柄就像在手上生根了似的,牢牢的黏在手心。无奈,赛狂人只得将它取出水墨之外。倏地,万丈光芒迸射入眼,濯濯光辉刺得赛狂人睁开眼,赛狂人抬起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双眸,那一刻,她的思想,彻底放空。倾城,完全的被驱逐出自己的身体。也在那一刻,归宗剑回到了水墨之中。

    有很长一段时间,赛狂人都不能从惊呆中回过神来。

    她证明了一个事实,她,是归宗剑真正的主人。

    那么,罂粟,又是谁?

    狂人的嘴角努出一抹微笑,无论如何,她该感谢人家,用她的身份替她挡去了一部分灾难,起码,若千寒就不再找她麻烦。

    从石室中走出来,若千寒已经怡然自得的坐在一张晶莹剔透的玉石小桌旁,翘起二郎腿,优雅的品着面前的香茶。满屋子溢满蔷薇花的味道,让狂人止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紫言他们一副哈巴狗的姿态,围着若千寒殷勤的为他服务,为他端茶添水,为他捶背捏脚,叫赛狂人看了心里莫名的窝火,究竟他们搞清楚谁才是他们的主子没有?

    若千寒注视着狂人愈发冰冷的脸庞,心里乐开了花。他倒是并不稀罕这几个又脏又臭的凡人如此的亲近他,不过,他就是想捉弄一下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想看看他摆臭脸的样子。他就知道,即使他救了她八次还是十次,她那副臭脾气一样是狗改不了吃屎,又硬又臭。

    紫言他们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主人,看到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几个人的动作就凝固了起来。紫言讪讪的跑到狂人跟前,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老大,人家若千寒好心救了你,我们看他也挺辛苦的,就帮你还点人情债。”

    小白和小舞赶紧点头。生怕狂人误会他们是喜新厌旧的人。

    赛狂人蔑了一眼若千寒,虽然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是那高挺的鼻子,狭长的秀眸,还有那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在在似乎都在跟狂人挑衅,狂人没有好气的推开紫言,走到若千寒面前意有所指道:“如果你以为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你就错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若千寒放下手中的茶杯,趣味的盯着赛狂人,良久才道:“他们是太笨,可你太聪明。”

    赛狂人冷嗤一声,“不需要智慧,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你有洁癖。你让几个又脏又臭的凡人为你效劳,无非就是想让我看到你趾高气扬的模样,打击我卑微下贱的出身。”

    若千寒努起嘴,似委屈,“其实,我不是那么想的。”其实,他就是单纯的想看看她生气的样子而已,就是单纯的想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而已,谁叫她当众羞辱他呢?这一箭之仇,他总得报吧?

    赛狂人倾身向前,愤愤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走吧,紫言。”语毕愤然离去。经过门口的时候,与迎面而来的罂粟不期而遇,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赛狂人的余光尽数落到罂粟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罂粟的脸庞,绽放出一朵嫣然的花蕊,她是如此优雅迷人的对狂人笑着,声音温婉轻柔如黄莺:“哦,狂人,兽厩的毒,解了吗?”

    狂人淡然一笑,“那不过是小case,届时还希望罂粟公主赏脸,大驾光临,亲自指导狂人配制解药的过程。”

    若千寒见到罂粟,从座椅上站起来,声音里多了一丝惊喜,“罂粟,你来了。”

    罂粟掠过狂人的身体,向若千寒走去。赛狂人僵硬的身躯,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终于动了动,领着紫言他们离去。

    罂粟坐下来,若千寒已经递上一杯香气飘飘的蔷薇花茶。罂粟押了一小口,将茶杯放到石桌上,然后忧虑重重的望着若千寒。若千寒眼神脉脉,蓄满笑意,凝望着她。“怎么了?”

    罂粟伸出手,将若千寒额际的乱发理顺,忧心道:“若大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怎么,昨夜没睡好?”

    若千寒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脉脉盛情的秀眸换上了一池无害的笑容。“第三界可真是高手云集,我原以为自你亚父仙逝后,这个世界应该再无一人能配制出如此魔力笃厚的毒药。”若千寒摇摇头。“就算是我,要解除毒性,也得废掉好几层的真力。”

    罂粟颇为惊骇,“噢?自我记忆中,亚父可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徒弟,就连我,都没有在他调制药液时旁观的资格。”

    若千寒道:“三界内,日新月异,时时刻刻都有强者在诞生。也不足为奇。”

    罂粟点头道:“希望亚父一身精湛的药艺后继有人。”

    若千寒敛了忧色,忽然欣喜起来,“对了,这次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罂粟的脸色黯然了下去,声音低了不少,埋头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若大哥吗?”

    若千寒一怔,片刻的窘迫后,笑道:“冥夜别院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说完拉起罂粟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罂粟抬头,已经是一眶泪水,哽咽道:“若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结解不开,我又何尝不是,活在过往,被罪恶禁锢,可是,那分明是一个陷阱,是他们为阻止我登上帝宫的一个阴谋,我,无能为力——若大哥,倘若你神算指还在,我多么希望,你能看见当日我所受的罹难,是多么的情不自已——”语毕便要跪下去。

    若千寒仓皇的将她拉起来,紧紧的拥入怀里,声音多了一份激动,“别这样,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两个人,拥抱的影子,在墙壁上悠长的战栗着。

    赛狂人一路愤愤不平的回到了草棚,紫言他们自知惹得狂人不高兴,更是大气不敢出,毕恭毕敬的站在赛狂人的前面,排成一行。耷拉着脑袋,捏着耳朵。叫狂人看了爱不是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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