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效福见火候已到,起码大姑对自己没有强烈的反感,心里踏实了许多,就借故从大姑家里走了出来。

    自然的,武效福又直接去了趟舅家,凭借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通,自然赢得舅妈和三表兄的同情。

    虽然前期铺垫已经差不多,但武效福依然没有胆子再去医院。

    毕竟这些年自己确实做了不少伤爹娘的心,与几个兄妹也没少吵吵闹闹,特别是那晚将大妹子武效云打一顿,效云依然记恨在心,耿耿于怀,趁机发泄私愤,自己还真难挺得住。

    由于自己心里有愧,武效福怕再被武效军暴揍一顿,更担心武效云和武效梅这两个被父母宠坏的妹妹对他群殴,从舅妈家出来,便到家,告诉乔娜提前在村里吹吹风,咬定是父亲武平顺下手太重,将母亲打的得病住了院。

    乔娜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在村里找几个脑子糊涂的娘们放风散播谣言去了。

    武效森虽然在医院,为了照顾母亲,也请了假不再上班,和武效云武效军一直守在母亲身旁。

    效军娘一下午睡睡醒醒,病情倒也比较平稳。

    下午大姑、小姑、朱春燕爸妈、大表姐万方过来转了一圈。

    大姑武莲特意掀开效军娘盖着的被单,在她身上看了一遍,表情很不自然地摇摇头,然后就和朱春燕爸妈,大表姐万方出去了。

    武效军几乎两天没有合眼,也没吃好饭,又困又乏,有点吃不消,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身子往备用床上一歪,很快就呼呼睡着了。

    武效森提心吊胆的紧张两天,见母亲病情稳定,一时泄了气,和武效云商定前半夜由她盯着,后半夜他值守,也跟着睡着了。

    两人睡着不久,效军娘醒了过来,缓缓扭转头,依然一只手重复着摸脸的动作,双眼却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武效森和武效军。

    武效云看着母亲如此的表情,看来母亲虽然不会开口说话,但心里好像也明白什么,心里格外的难受和担心害怕。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武效云甚至不敢看母亲那双无奈执着的苍老眼神,更不敢想老人所说的人临走之前本能的反应。

    她呆呆地立在母亲身旁,双手扶着母亲的肩膀试着将她扶躺下去,看母亲坚决不肯,双眼依然紧盯着二人,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不由得心痛地默默流泪和抽泣。

    也许母亲真的疲倦了,累了,绝望了,躺下去之后不到一分钟又发出鼾声。

    母亲充满无奈无助留恋恐惧的眼神,却深深滴印在武效云的脑海里,使她的精神受到极大地刺激,出现异常状态,时常在夜里做恶梦,闭眼即现,挥之不去,再也拔不出来。

    第二天,母亲一直处于嗜睡状态再也没有醒过来,全身出现块块青紫,输了一千多毫升血丝毫没有好转的倾向。

    下午四点多钟,医院领导组织专家进行了全方位会诊,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病情在急剧恶化,几乎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即使往平东市转院,也无力天,恐怕到不了地方就没了呼吸,让家属做后事准备。

    这个结果既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又感到难以置信,但现实就这样十分无情。

    接下来,武效森开始逐个通知亲戚,前来医院商量后事。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除武效福外,其他所有亲戚全部到齐。

    大家见效军娘全身青紫面积急剧恶化,鼾声逐渐变小,呼吸逐渐变得微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至于是否提前拔下氧气管大家议论纷纷争执不下。

    按照当地的风俗,老人要是在医院断了气是很麻烦的,既不能用车将尸体拉家,必须放到床上让人给抬去,还要买只领路的大公鸡,沿路抛撒纸钱等等。

    现在强行拔下氧气管,意味着效军娘生命的很快终结,不拔下只能眼睁睁静等最后数瞬间的到来。

    武效福不在,武平春、武效起、武效森和武效军谁也拿不定主意做不了主,大家一时僵持不下。

    此刻,头脑最为清楚能够主事的就是武效亮和舅家三个表哥了,舅家三个表哥属于效军娘娘家人,没有他们的同意,最终的决定是没人敢下的,武效亮经过和三个表哥商议,最终果断作出决定,把氧气管立即家。

    于是将家人的意见向主治医生说明,鉴于主治医生和武效森是要好的同事,用氧气袋代替氧气管,继续输液,专门和医院急救班打了个电话,让准备一台救护车将老人送家。

    正在众人忙乎着将效军娘抬到推车上的时候,悲愤至极的武效云一眼看见武效福出现在病房门口,怒火中烧,猛地扑上前去,连哭带骂,伸手在他脸上抓了几道血印。

    这下武效福是彻底怕了,武效福见母亲已经彻底没有希望,加上武效云这一折腾,吓的面色苍白,双腿打颤,掉头就跑。

    母亲要是病情无大碍,简单的住几天院,过去一阵啥事自然也没有了,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却不一样,竟然要过世,无论是父亲打的也好,还是三夏过度劳累也好,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多年兄弟姐妹和亲戚之间积聚的恩怨都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自己将会被他们进行彻底清算,更没有人会原谅自己,除了跑没有别的办法。

    武效福离开母亲病房,迈着沉重的步子顺着走道头也不敢,拼命地向楼梯口处跑,唯恐被武效军等人追上来抓住打折胳膊腿。

    武效云女婿孙然见武效福要跑,心想,无论他以前怎么样,但毕竟是家里的老大,老了人他跑了无法向亲戚邻居交代,依然追了过来。

    孙然比武效福年轻十来岁,心理上没有多大的负担,又是长期的建筑工,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劲头十足,自然要比武效福快得多,刚到楼下就一把抓住了武效福。

    孙然拧住武效福的一只胳膊不放,严肃地说,“大哥!现在咱娘不行了,你怎能不在现场往外跑啊?”

    武效福被人从后面抓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使劲挣了几下,怎奈孙然的大手像钢钳一样,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胳膊无法挣脱,直到孙然开口问话才知是被他抓住,稍稍放了一点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孙然!你放开我,让我赶快走好吗!现在咱娘不行了,我心里特别难受和悲痛,也想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只是效军、效云、效梅她们不让我进圈,刚才你也看到了效云那个劲,再碰到他们我都没命了,我还有三个孩子的事没办完,不想死啊!求求你,放开我,让我赶快走好吗!”

    武效福一时声泪俱下,苦苦地哀求着孙然。

    “大哥!出了事躲肯定不是办法,必须正确面对不是,你越是躲,多年的心结什么时候能够打开啊!再说了,你们毕竟是亲兄妹,情同手足,现在咱娘已经这样,她们即使再闹再打也无济于事啊,只不过出口气罢了。最终事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咱娘的事你要是不在场,后果会是啥样你应该心里更清楚,不但在村里和亲戚邻居面前抬不起头,而且多年的积怨只能会更加加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孙然将手松开愤然上楼。

    孙然来到病房,一切都收拾完毕,武效亮等人正用推车推着效军娘往外走,武效军手举着吊瓶跟着车旁,武效云武效梅哭的像泪人一样紧跟着。

    当众人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见武效福像木头人一样立在一旁,谁也没有理会他,径直朝外面小广场上停着的救护车走。

    武效森和司机师傅正在救护车旁等候,见人被抬过来招呼着在车上放好,等武效亮、武效起、武效森、武效云、武效梅和武效军上了车,武效军双手紧扶着担架,蹲在最外面的车板上。

    司机师傅见不能再上人,刚要关门,武效福像疯了一样跑了过来,哭喊着“娘啊!”扒着车后门就往上面上,搞的司机师傅一愣。

    武效军见武效福要上来,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也不顾,抬起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冲司机师傅说,“师傅,甭理他,关门,咱们走!”

    司机师傅不知道咋事,稍楞了一下将车后门关上,然后到驾驶室启动车子离开医院离开县城直奔武家村。

    刚出县城没多久,效军娘的液体停止下滴,呼吸停止,带着诸多的委屈和遗憾,走完了六十五岁的坎坷人生旅途。

    由于是在夜间,离开县城没多远就是比较窄的小土路,为不影响司机师傅正常开车,武效亮制止了武效云等人的哭声,直到村口,几人同时大哭,这是当地的规矩,向全村人宣告自家母亲的离世。

    村里人听到悲痛的哭声,家家很快亮起了灯,纷纷向效军家赶。

    在武效亮等人决定提前将二嫂出院家之后,武平春便和儿子离开医院赶效军家。

    下午五点多,武平顺虽然不知具体情况,但见武效亮急匆匆和自己打个照面就去了县城,他便去找三弟武平春,结果也是刚走不久,猜测老伴真的要不行了,垂头丧气地到家里,蹲在堂屋门前心焦毛乱地抽烟等人。

    见武平顺春没精打采地来,急切地问道,“春,你嫂子怎样了?”

    武平春摇摇头,“二哥,我和大年把院子收拾一下,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说着拿起叉把,将大门旁边尚未堆起的麦秸往旮旯里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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