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时候,石榴花刚刚开过。

    她轻轻地靠着他的胸膛,他轻轻地搂着她,真的,轻轻的,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柔柔的,嫩嫩的,纯纯的,她叫它婴儿般的味道。

    他说他那时候想哭,这是几天后对她说的。她微微一笑,疼爱地看着他,对不起!当时我的心没有起一丝涟漪,哪怕一丝,我很静,很静,她在心里这样说。

    他是个单纯的孩子,很多时候,她这样觉得。她认为她应该吻干他脸上的泪痕,她应该温柔地爱他,然而,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屋子,很大,还很明亮,因为有道墙全是玻璃,她喜欢黑暗,他却和她相反,他常常把她放下的窗帘卷起,她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微一低头,泪险些落下。

    他说他爱她,真的爱她,要爱她一辈子,她埋头看摊在桌上的小说,“恩”了一声,爱情,永恒的爱情,我会相信?而他真的爱她,她是相信的,至少相信现在他是真的爱她,他们拥抱,他们亲吻,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个月,在同一个房间里,他有时候难受得想泪流,却还在对她说,我心疼你,你还这么小,我心疼你,那年,他们19岁。

    她找到两份工作,有两个学生到他们房间里,她为他们补英语,时间是早上8点,另一份是她到城里给两个学生做家教,时间是早上9点,由于时间冲突,她“家”里的任务交给了他,但她知道,他是个贪睡的孩子,那么早是起不来的,她有些不忍心,但他一改以前大睡特睡的风格,和她一样,每天早早就起了床。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很多欢笑,她是个可以不说话的人,他同样是个可以不说话的人,他默默地洗她换下的衣服,帮她洗脚,剪指甲,打扫房间……做很多很多时事,她总喜欢看他的身影,似乎也只有看他的身影,她的心才会很温暖,她似乎才找得到归宿,她想就这样,静静的,和他一辈子。

    黑吞噬着校园,他们依偎着坐在一条石凳上,他为她唱《如果你是我的传说》,一遍又一遍。

    带着阵阵的依恋,他走了,像淡淡的阳光沉入黑暗,他在火车上哭了两天两夜,她在房间里哭了两天两夜,然后,他到家了,再然后,他们还在哭。

    她不想回家,微风拂柳时,她喜欢静坐校园中他坐过的地方,重温他给她的无言的温柔,细细回想她是如何凶狠地吼过他……

    一天天,浓郁的相思胀裂着她的身心,他未必不是如此,更甚的还是他。夏风肆意了他的长发,她朝着西沉的夕阳走去,竟多情地认为每前进一步就更接近他一步,就能感觉得到他身体的温度,嗅到他温馨的婴儿般的气息。

    她一直都忘了他的英俊,他只是她眼中的孩子,他的脸廓是如何的分明,他的眼睛是如何的澄澈,他的唇是如何的薄,他的脸他的发是如何的干净,他的胸膛他的肩是如何的宽厚……她怎么忘了他的英俊?为什么舍得总让英俊的他泪流?她确实忘了他的英俊,直到他回家后,她的学生告诉她:他真帅,老师真有眼光,哦!她才恍然记起,他确实很帅。

    她不说爱他,她甚至没有承认过爱他,但她知道,他们是恋人,她心甘情愿地等待这份天涯咫尺的爱情,是的,她愿意等待,每次面对空阔的房间,她都如此寂寞,她想细细端详他熟睡的脸庞,她想轻轻亲吻他,她想再一次微笑地看着泪流满面的他对她说,你怎么这么麻木,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哭了,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想到这,她又微笑了,但这一次,有东西模糊了眼睛,因为他不在身边。

    他说他明年一定还来看她,她慌乱地摇头,让头发垂下来遮住泪眼,他又一次说,我明年一定还来看你,她终于让自己的哭噎声自由地流淌,说,不了,我不要了,他紧紧地把她搂在胸口,说,我明年一定会来的。

    石榴花败了,她想念……

    她站在那一片珠光宝气中,却比周围的一切都要耀眼。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接受这份工作,到这个商场来做一名保安……

    她是这个商场的金牌导购员。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不然怎么会让她站珠宝专柜的柜台。她总是优雅的站在那里,唇边漾着浅浅的笑。在珠宝的冷光中现出一片温婉。好像一幅冷暖搭配的画片,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而我,除了夜间巡查,其他时间都必须呆在监控室里,只能通过监控器关注她的身影。时间长了,我渐渐喜欢上这样的方式。因为没有任何的压力和负担,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尽情地享受她的一颦一笑带给我的欢愉。有时候,她突然面对摄像头的婉然一笑,便足以让我回味良久……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看她细细地擦拭着柜台,这是她休息时的习惯动作。望着她轻柔的样子,我突然开始幻想变成她手下那个冷冰冰的大家伙。旁边的陆逊笑我花痴,我瞥他一眼,继续遐想。这时候,画面上突然冲进一个女人。我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那女人甩了她一巴掌。后来才知道是那女人怀疑她勾引她丈夫。我听不见那里的声音,然而那“啪”的一声响却早已在我脑中炸开。

    她开始抽泣,肩膀耸动的厉害。一群小姐妹围着安慰了一番又各自走开。我呆呆地望着监视器,心疼得要命。突然想起什么,我匆忙跑出监控室,远远地望见陆逊在她柜台前靠着。我慢慢地转过身,希望也能转过对她的心意。

    我不在盯着监视器傻笑而是尽力做好我手里的工作。不自觉地抬头瞥向她那里时总会看到陆逊的身影。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在呆下去了……

    今天我值晚班。陆逊早早的就走了。画面中的她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们是有约会吧?这下班前的半个小时可不好熬。我看了看手表,笑笑地想。

    还有20分钟,看着她左右张望,着急的样子,心里忽然酸酸的。

    还有10分钟,商场里的客人已经很少了,余下的也都在向外走。不少地方已经在收拾柜台。她还是站着,没有动。她总是要坚持到最后一秒。傻丫头,你还有约会呢,那么认真干嘛?

    最后5分钟了,她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柜台。我边看她边笑着摇头。等等,好像有哪不对。我赶紧坐起来,回放刚才的录像。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尾随她进了一条小巷。以她的惊慌和我侦察兵的身手,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她走的很快。小巷曲折窈深,鲜有人迹。我觉得是时候了。“洛雪”,我轻轻地叫她。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这么美的名字,我总觉得随随便便就叫出口简直是一种亵渎。我曾幻想过在无数的场景中叫她的名字,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今天这样。

    她怔在原地,身子不住地打颤。抖抖地转过身她已是泪流满面。“为什么?”我一步步逼近她。她只是摇头,婆娑泪眼中注满痛苦与无奈。看她这样,我的心早就碎了。我走上前去,只想抱抱她,却发现她睁大的眼睛中满是惊恐……

    我倒在了地上,看见陆逊拭着带血的匕首。他冷笑着啐了我一口,扯走了惊吓过度的洛雪。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感觉身体的热量从背后的伤口中奔涌而出。整个人像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床边坐着两位。他们自我介绍说是负责三天前的商场珠宝失窃案的,要找我了解情况。从他们口中,我终于读懂了洛雪那天的眼泪:陆逊绑架了她的弟弟,逼她和自己联手。而我,却是她受难的直接原因。陆逊早就打算下手,却没想到来了个侦察兵同事。于是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最终陆逊决定拉洛雪下水,就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洛雪。他以为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怜的洛雪。们还在不停地询问,我的思绪早已飞回了以前。我坐在监视器前,看着洛雪优雅地站着,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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