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敲击着屋瓦窗扇,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翻滚。张锐躺在温水池中,紧闭双眼,心绪已飘到很远的地方。阵阵的雷鸣声在他耳中变成了战场的金戈铁马声,眼前浮现着血肉横飞的场景,惨叫声此起彼伏。隐约间,王奇、傅南、张旭义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头的两股神经被牵扯着跳动起来,头痛欲裂。

    “该死!”他一边按住左右两处太阳穴,一边深呼吸。

    “怎么了?”身后探出一双手,触摸在他头。

    “该死的头痛病又要发作了。”张锐睁开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坐起来,把头靠在我的膝盖,我为你揉一揉。”池边铺着一块浴巾,身后的人跪坐在浴巾,又在膝盖垫了一块厚实的毛巾。

    锐从水中抬起头,靠在软和的毛巾。一双柔和细腻的手很温柔地在他头摁揉着。

    “舒服吗?”身后的问。

    “很舒服,想不到你这么会侍候人。”

    “呵呵……怎么?以后想让我一直伺候你?”

    “当然,有你伺候还能省下几个丫头的工钱。”

    “讨厌。”身后的人在他的头轻轻拍打了一下,假意嗔怒道。

    “怎么?不想伺候我?”

    “想,行了。只要你喜欢,我就今后就是你的侍女。”

    张锐笑了轻拍着正在头按摩的那双手,说道:“就是你想当侍女,我也舍不得啊。”

    “是吗?”

    “不舍得。”

    “不舍得,还心安理得靠在在我腿,赖我为你按摩?”

    张锐哈哈大笑:“这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要是我拒绝,怕伤了你的心。”

    “那我走了。”身后的人欲抽身离开。

    张锐一把拉住:“别走。再为我按摩一会儿。我的头痛还没按摩好呢。”

    “别拉我,”身后的轻叫了一声,一把打掉张锐的手,“看,你把我地衣服都弄湿了。”

    “湿了可以再换一件嘛,总之现在别动,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真拿你没办法,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头疼!”身后的人不再离开,又轻轻地为他揉起太阳穴来。

    “还会有假吗,你以为我在装病吗?”张锐很不满意。

    “什么时候落下这病的?”

    “与鲜卑人作战期间得了此病。很怪。这病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无法预料。”

    “那么,如果在作战期间发病了怎么办?”“幸亏我的部下多,有人会按摩术。按摩几下就好了。”

    “真的那么见效吗?”

    “嗯,非常见效。”

    “什么时候把他叫来,我也学学,你要是在家里发作了,我也好为你按摩。”

    “你真好,小意,”张锐轻轻抓住董小意的一只手。亲了一下,“回家的感觉真好。”

    董小意轻笑道:“你难得回一趟家,不对你好点,你该说我虐待你了。”

    跟妻子的一番说笑,转移了张锐注意力,头的青筋也减缓了跳动地频率,也有消退的迹象。

    “家里地事情你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儿。董小意问道。

    “知道了,否则我也不会提前赶回来。唉,连续两天两夜赶路。真是很累。”张锐继续抚摸着董小意的手,时不时把它们放在脸颊轻轻摩梭着,感受那细腻温婉的感觉。

    “有我在家里,你还不放心吗?干嘛这么拼命地赶回来?”

    “有你在,我怎能不放心?我想。悬赏是你主意。”张锐仰头望着爱妻。董小意也正低头看他,四目相对。眼中都饱含深情。

    凝视片刻,董小意轻轻吻了张锐脸颊一下,问道:“这么说,你与我的想法是一致的?”“我在家里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张锐想翻身坐起来,却被董小意给摁了下去。

    “别动,老实点。”董小意一边按摩,一边说,“只是这么做,有些事还是需要你出面解决。”

    “我知道,一些事情我已经办妥,其他的我正在想办法。”张锐又闭双眼。

    “哦?你都办妥了哪些事?”董小意很惊讶。

    “比如给皇写信叫苦,给太尉去信申冤等等,该通融的关系我都通融了,只有一个人不太好办,暂时还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给去信告知他这件事情。”张锐说话间,感觉董小意的双手停住了,睁眼一看,董小意正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张锐微微一笑,说道:“你地夫君不是笨蛋。我们心意相通嘛,只要你开个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下去。亲爱的。”

    “亲爱的?!”董小意呆呆地望着他。自从嫁给张锐,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曾听他这样称呼过,一时痴迷起来。

    “当然,你是我的爱妻嘛。我说过的,娶了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英明、最正确的一件事。”张锐伸手轻轻拧了拧她的脸蛋。

    “锐郎,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你这张嘴啊就像抹过蜜糖一般,骗死人不偿命!”董小意伏下身子,把他地头抱入怀中。张锐又闭了眼睛,闻着董小意淡淡的幽香,惬意地享受着她温暖的怀抱。

    “你是不是在考虑该怎样给虞士基去信?”过了一会儿,董小意轻声问道。

    这回轮到张锐惊讶了。董小意嫣然一笑:“你不是说我们心意相通吗?我猜得对吗?”

    张锐点点头,“对,他负责监察院,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只是以前我与他没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候给他去信,只怕有些冒昧。”

    董小意把嘴凑到张锐耳边,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样决定?”

    “为什么?”张锐趁机吻了吻她地耳垂。

    “讨厌,我给你说正经事呢。”董小意侧目白了他一眼。

    “我也在做正经事。”张锐一脸坏笑,仍然拉着董小意亲吻。

    “再闹我就不跟你说了。”董小意似乎真的恼了。又准备抽身离开。

    “好,好,我认输。且请夫人慢慢道来。”张锐拉住她的手。

    “那么,规矩点。”

    “好,一切听夫人的。”

    董小意又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说道:“今年四月初,虞士基给家里来过一封信。”

    “他知道我在前线,给家里来信干嘛?”张锐一脸疑惑。

    董小意轻声笑道:“他不是给你写地信,准确地说也不是虞士基本人写的信,而是他地夫人给我写的信。信说,有时间的话。请我去都,参加她家今年举办的聚会活动。”

    “这么说……”张锐有些迟疑。

    “对。他是想结交你。虞士基是想利用这样的关系,与你结交。”董小意微微向他点头。

    “我只是一个外臣,他有必要与我结交吗?”

    “你别忘了,你正得圣恩眷宠。他与你结交,也等于是拉近了与皇帝陛下的关系。而且他现在在朝中的树敌太多,再不多拉几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为盟,今后出了事情,谁肯帮忙啊。”

    张锐点点头:“我与他都是那些人想要打倒的奸臣,所以他想与我结盟。”

    “对。我猜他就有这样的想法。”董小意赞成了他地猜测。

    “这么说,你赞成我与他结交了?”

    董小意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你俩不结交是两个坏蛋,结交了是一对坏蛋,反正名声都差,不如结交,还能得些好处。”

    张锐哈哈大笑,言道:“你当着夫君我的面。把我说成是坏蛋,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董小意笑道:“我不是曾经对你说过吗,我今生今世都会跟随你。所以即使你是个坏蛋。我也做你地妻子。”张锐感动地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给他的夫人回了信,说只要家中有空一定去。这下,你知道该怎么给他去信了?”董小意轻轻拍拍他的脸,把他唤醒、

    “哦。我等会就给他写信。”张锐开始琢磨该怎么给虞士基去信了。

    想了一会儿。张锐突然又问董小意:“我只是担心,你悬赏的金额这么大。家中是否有能力支付。”

    “这个夫君尽管放心,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我们家现在不是帝国内最富有的家族,但最起码我们家这几年的收入在帝国家族中是数一、数二的。”

    “哦?”这两年董小意给他的来信,基本都说的是子女以及思念他地话语,对生意的事情提得很少。张锐没有想到家中的产业会发展得如此迅速,不免有些意外。

    董小意呵呵笑道:“这两年,王叔叔和成叔那边每年都交来八十万金币。钱庄方面的除去支付利息的费用外,每年利润不少于十万金币。我们拥有的数十家商号,去年交回的纯利是三十万金币,今年交回地数额是四十八万。此外,平济、季原两个庄园每年也有数万金币的收入,你能够算出来了,我们家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张锐地心猛地跳动了几下,现在家中每年收入不少于一百五十万金币。正如董小意所说,自己家族可能现在还不算帝国中最富有的家族,但帝国家族中也没有几个是年收入超过一百五十万金币的。自己家族的收入居然是帝国家族中最高的之一,他怎能不为之心跳?

    “现在开远那边进展如何?”张锐不由又想起开远,如果开远港建成,今后家中地收入恐怕又要翻倍。

    董小意叹了一口气,说:“两年间已用去了一百万金币。今后两年,恐怕还得再用百万。”

    张锐点点头,又要修建港口城镇,又要修路,花钱肯定如流水。这还是免费得地劳工。如果再算劳工的工钱,再多用一倍,也不一定能摆平。

    他又问道:“家中谁在那边负责?”

    “最初是让和鄯去筹办地,后来那边稳定下来,这边又需要和鄯总理,所以就用张忠替换了和鄯。”

    “张忠?”张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家中应该没有叫张忠的管事。

    董小意轻笑道:“你忘了,就是你次捡回来地那个乞丐。还是你为他起的名字啊。”

    “哦,原来是他。”张忠就是巴加,那个变节的叛匪军官。不过张锐虽然勉强把他收入家中。但还是对他不信任。没有想到董小意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巴加去办,心里着急起来。“你怎么放心派他去?”

    “怎么了?”董小意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妥吗?”

    “他只是我收下的一个奴仆,怎么能派他去管理如此重要的事务?而且,他有这种管理的能力吗?”

    “张忠能力不错啊。刚来家里的第一年,把府中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后来我又让他试着管了半年的商号地事务,也没有出过一点差错。再说,让他去开远负责,也是和鄯推荐的。你怎么不信任他呢?”

    听董小意这么一说,巴加地确有些才干。不然也不能得到董小意和和鄯的信任。只是他在内心里不喜欢巴加,总觉得他以后也会干出背叛自己的事情出来。

    次,张锐没有把巴加的身份告诉董小意,一是时间太匆忙,收了巴加的第二天他就返回部队。二是心想只是收巴加为仆人,没有必要对董小意说他的过去。现在张锐觉得有必要把巴加的身份对董小意说清楚,以免被巴加钻了空子。

    董小意听完张锐的介绍后。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现在家中可担当重任的人才太少,巴加虽然有不光彩地过去。但还是个可用之才。如果不安排他做事岂不可惜?你尽管放心,虽然巴加是那边总负责,但有家中的武士看着他的,我相信他不敢乱来。”

    张锐听董小意提起家中人才太少,又想起了卫子益。于是将路遇到卫子益的事情。对董小意说了一遍。董小意听罢笑着问:“你们这样捉弄他。他还肯投奔你吗?”

    张锐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从他那里听到家中出了大事。我心里想家里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多劝他,只是向他提出了邀请,他说要考虑考虑。我就对他说,如果他愿意来,就跟许旺一家一起过来。如果他没有跟着许旺家一起来,我再找机会过去劝说劝说,毕竟人才难得啊。”

    董小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赞道:“夫君这样重视人才,家业不愁不兴旺发达啊。”

    张锐又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说到人才,还有一人可用。”

    董小意感兴趣地问:“是谁?”

    “是利西族的人,名叫单利。此人可是个奇才,也能称之为怪才。其才能应该不在和鄯之下,才华更在和鄯之。

    董小意娇笑道:“你把达须的得力助手已经抢过来一个,现在又想抢人。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地啊,尽抢弟弟的人。小心达须那天恼了,门来找你理论。”

    张锐也玩笑道:“当兄长当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否则当起来有什么劲儿?”

    董小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说:“人家可是把妹妹都给你,你还嫌好处不够啊?小心我把你的话告诉乌兰妹妹,看乌兰妹妹怎么与你算帐。”

    张锐赶紧说道:“其实,这个单利本来就是我地人,只是寄放在达须那里而已。要是我开口,达须还会反对吗?”

    这话把董小意说糊涂了,追问缘故。张锐也不瞒她,把隐藏俘虏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董小意听罢担心地说:“锐郎,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事情你干得出来。这事如果被查出,你就全完了。”

    张锐无所谓地说:“这事要查早查出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次调查我的时候,从陛下到太尉,都在帮着我说话。再说我在皇帝那里下高丞相的烂药,今后皇帝也不会再信任他,所以你就放心,这事是曝不了光地。”

    董小意也不知道张锐在高颖背后放冷箭地事情,又问之。张锐也是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董小意听罢沉默了。张锐以为她在怪自己手段用得太阴险,解释道:“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否则高家父子一定不会放过我地。”董小意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我不是怪锐郎用的手段,而是感动锐郎把这事也说给我听。”

    张锐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董小意见他突然赤条条的站起身,惊呼一声急忙别过脸去。又被他的一语双关的话语羞得满脸通红,双手蒙住脸。

    张锐继续逗着她:“你这个侍女是怎么当的?还不拿毛巾过来为我擦身?”

    “自己擦。”董小意将一张毛巾丢了过来,还是没有回头。

    张锐笑着擦干身子,又对她说:“把我的衣服拿来,不然我怎么出去见人?”

    董小意扭扭捏捏拿了内衣,仍是背着身子反手递过去。张锐见她这个样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一番亲吻。董小意被他亲的心猿意马,不由双手反抱住他,也把身子贴了去。不过,随即又一把将张锐退开,说道:“孩子们都在等着见你,你赶快穿了衣服出去。”说罢就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浴室。

    张锐一边穿衣,一边笑。董小意与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羞涩。刚才的那个慌张的样子就像是不更事的少女一般。不过,她越是这样,就越发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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