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隐(余玠字义夫、号樵隐)兄,听闻朝廷派遣尔前往蜀地经略,本官虽可将川蜀大权交于尔之手,然前有陈隆之的覆辙,本官仍有些放心不下……”

    次日午后,在京湖制置司内,京湖安抚制置使孟珙一边翻阅着属下送来的制置司下属宋军各部的士卒名册,一面意味深长地和坐在一旁的余玠说着最近蜀地的局势,的确,自打陈隆之被害之后,蜀地的局势就一直不容乐观,蒙古军凭借着武力优势几乎踏遍川蜀,把四川当做了自己的牧场,而四川的宋军只能依靠京湖制置司,才能勉强抵御鞑子,保住东川的残山剩水。

    “敢问孟大人,陈制置是如何殒命的?”

    “哎,此人有勇无谋,识不破奸贼田世显的伪装不说,和副使彭大雅也是一向不和,以至于招来如此大祸……然,如今川蜀,最让本官发愁者,还当为利州都统王夔也……”

    “王夔……”余玠不由得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才郑重其事地对孟珙说道:

    “下官记住了,敢问大人,此人究竟犯了何事,以至于如此令大人头痛?”

    “此人飞扬跋扈,劫掠民财、不听朝廷及制置司节制,虽不曾降敌,然时候一久,不可测也!”虽然孟珙早已经是是京湖、淮东宋军的一把手,对付蒙古军也是得心应手,然而面对王夔这种地头蛇,他依旧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种人吧,打仗的时候尚且有用,而平日里却是祸害民众,杀人放火的凶手……杀吧,又怕计谋败露而生变,不杀,又不足以严肃军纪。

    “大人,下官定会解决此人,替大宋除一祸患!”

    “切勿莽撞,否则必将生变!”对于余玠的能力,孟珙虽说颇为放心,但是,除掉王夜叉毕竟不是件轻松之事,因此,孟珙还是不得不对余玠再三提醒,希望他到时候能够注意点自己的行动。

    “江陵的夏天可真不错……若是能够泛舟于江上就好了……”

    与此同时,在江陵府的长江畔,头戴斗笠的赵嫣和萧晴正手持鱼竿在岸边钓鱼,而方才,天空中才下了场雷阵雨,而雨后恰恰是鱼儿觅食最欢的时候,趁着这个时机在长江边上钓鱼,几乎人人都可以来个“盆满钵满”。

    “嘿,就凭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掉水里了那可就好玩了,你难道想去给龙王爷做新娘?……”萧晴的想法在赵嫣听来简直就是笑话。此时长江正出于汛期,别说泛舟,就算在河滩上走也有可能被水流卷走,除非是为了生计必须冒险行事的渔夫和船夫,否则有谁还会想去江上泛舟呢?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难道我就一定要倒霉吗……”说着,感觉到了手中鱼竿晃动之后,萧晴一用力,一条肥硕的大鱼被从水里拉了出来,然后随着鱼竿径直被丢在了河岸上,而赵嫣则定睛看了看在地上挣扎着的大鱼,真不错,原来是只胖乎乎的草鱼。

    “要是有带辣椒就好了……”赵嫣轻轻咽了一下口水,心里不禁想到了上回天基节上水煮鱼的滋味。而刚刚钓上鱼的萧晴则掏出手绢擦了擦脸,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等会我告诉你一个好吃法……”

    “什么吃法?”

    “一鱼多吃……高中时我和萧媞学了一手,晚上回去就让你尝尝皇宫里的手艺……”

    “哎……我们怎么回去还是个问题呢!如今飞机的油箱空了,想要回临安,那可是难上加难……”不知不觉间,赵嫣又想起了回去的问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她们还想着可以来个当天往返,而今却被困在了京湖,由于没发电报,想必此时远在临安府的皇帝赵昀也是坐立难安,生怕余玠在半路出事……而对她们来说,说不定等到回去之时,她们的霉运也就该来了。

    “管他呢……还是及时行乐吧,我等会儿去发封电报说明原因就是了……”

    成都府路,汉州城。

    “自打陈制置阵亡以来,川蜀一直无人主事,据重庆府来报,朝廷已派淮东制置副使余义夫前来,此人一向狡诈,不知如何是好……”

    夜晚,在汉州的衙门里,利州都统王夔正召集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商议对策。自打阔端率军入侵川蜀以来,王夔就趁机扩大自己的实力,并通过劫掠民众、扫荡蒙古军留下的“残羹冷炙”获得了获得了不少好处,同时也获得了“王夜叉”这个绰号……如今,余玠要来经略蜀地,早已经知晓其手段的王夔自然不免心慌,若是死在此人手里,那自己好容易积累起来的“金山银山”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大人,咱们四川离临安十万八千里,这里发生的事情朝廷哪里知道?不如你出些钱买通鞑子,在路上伏击狗贼余玠,到时候……四川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甚好……听了属下的意见,思索良久之后王夔咬了咬嘴唇,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容:

    “东西两川交界的遂宁府是余玠必来之地,他若是想坐稳四川制置使的位置,那就必须在此召集川蜀将领商议抗蒙大计……到时候,我等就在此处城外假扮盗匪伏击,此贼之头唾手可得!”

    “是,大人!”

    待部下散去之后,王夔忽然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

    “余玠啊余玠,这回本官就叫你有来无回,悔不当初!”

    数日之后,江陵府旁的长江码头聚集了不少士卒和官员。在江畔的船上则堆着成堆的粮食和其他物资,而在物资旁,有两个文官模样的官员正在开会踱步,一边还有一个军官正在一五一十地报告粮食的总数:

    “七万八千三……七万八千四……七万八千五……”

    “余大人,这些是即将送到川蜀的粮食,至于兵员,等会儿由晋师德和孟大帅之子孟之经自会将所部带来……”

    “那下官就多谢孟大人了……”

    原来,这两个文官正是余玠和李庭芝。正当他们在码头看着士卒装运粮饷之时,一个士卒骑着马赶到了码头,翻身下马就向他们转告了一个消息:

    “两位大人,方才赵贵妃已将飞机修整完毕,故遣在下前来询问大人可否一同前往川蜀?”

    “罢了,告诉贵妃,本官今日略染风寒,就先不去了,让她们即刻回返行在复命……”

    “余大人……”李庭芝对于余玠的选择有些不解:

    “你为何不再急着前去重庆?”

    “切勿再提此事……”

    嘴上余玠虽然故作随意,然而心里他却对赵嫣十分不满。虽然在临安府时,他就曾听闻赵嫣“志大才疏”,做事从不靠谱的“事迹”,然而他心里根本就没当回事。这会好了,亲身“体验”了一把赵嫣的本事,让他终于相信,这些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与其冒着不明不白死去的风险乘坐所谓的飞机,还不如自己赶路为妙。

    听闻士卒的禀报,本来还有些热切的赵嫣显得十分冷淡:

    “既然如此,那就请余大人保重吧……”

    说完,赵嫣就整了整刚刚洗干净的斗篷,带着萧晴前往江陵机场准备登机起飞,回到她们早就应该回去的临安府;至于那个本该同行的阉竖董宋臣,一向和他过不去的赵嫣才不想去叫他呢……要是董宋臣丢了,她赵嫣还想大摆宴席庆贺呢。

    “我已经让人把油箱给焊接(注:宋代的焊接主要指的是锡焊)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呃……万一那帮工匠又坑你,你该咋办?”萧晴虽然脸上看着波澜不惊,但是心中却对赵嫣判断充满怀疑,上回在西湖葛岭赵嫣因为飞机故障而闹出了人命官司,这一阴影在萧晴的脑中一直挥之不去……莫非,这回她还想重温一下当时的惊险场面?

    “不会的啦……走!”

    赵嫣用手再次伸向了点火器,随着“咔咔咔……”的响声,飞机的发动机终于再度发出了轰鸣。这次回临安,赵嫣同样是吩咐士卒收集了市面上的石烛,几乎整个京湖北路的石烛都被集中到了她的手中用作飞机燃料。虽说石烛在制作时必须得“添油加醋”,但在融化之后,仍可作为不错的液体燃料加以使用。而麻烦的就是,回临安府之后,她赵嫣得花点时间,将飞机的输油管里的杂物给清理干净……

    “要是这一路平稳的话,估计傍晚之前我们就可以到了……”

    “是呀……”说着,萧晴下意识地看了看飞机的舷窗,霎时,她就被窗外的一幕给愣住了:只见在滑跑的飞机后边,一个肥头大耳的太监正气喘吁吁地追赶着飞机,随着飞机的逐渐加速,尾流也随之增大,他和飞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萧晴一看便知,那个人,就是董宋臣。

    “停下——”

    “怎么了?”

    趁着飞机减速的空挡,狼狈不堪的董宋臣终于抓住了飞机的机尾,然后打开了飞机的舱门径直爬了进来。待到这时,萧晴才松开了放在油门上的左手,气愤之下,赵嫣将力气全给使在了油门上,随之,伴随着一阵轰鸣声,飞机头也不回地扎向了遥远的天际。

    “哎……真不知官家会如何处置我俩……”

    “只要那位不生事,一切好说!”

    对萧晴言语中所指的“那位”,赵嫣当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她却清楚,董宋臣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她的。当今之计,或许只有回去后尽量说自己疏忽没有通知到位,才能够瞒过赵昀,免除灾厄。

    正当赵嫣和萧晴驾驶着飞机返回临安府之际,大宋皇帝赵昀却正给来自前线的战报和建康府(今江苏省南京市)、常州的洪水搞得焦头烂额。原来,这个月大宋的天下并不太平,蒙古军万户张柔率军大军自五河口渡过了淮河,向淮东重镇扬州、滁州、和州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宋军出战,结果却中了蒙古军的埋伏,死伤惨重。淮东忠勇军统领王温等人牺牲……而建康府则因为暴雨而导致长江决堤,淹没了大片农田和村庄,民众的生命财产损失惨重,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也是忙作一团,赈济灾民尚且来不及,更何况抵御鞑子在淮东的进攻?无奈之下,赵昀只得召来正在改组皇城司和训练新式水师的李毓之,让他率“海军学校”的“学员军”前往淮东,给肆无忌惮的蒙古军找点乐子。

    “如今,朝廷无人,只得烦劳卿率新军前去,以救淮东危局……”

    “陛下,此次一去,臣等定取张贼之首,方能消鞑子对我民之荼毒也!”

    李毓之虽然嘴上对赵昀信誓旦旦地保证,然而心里却又不断重复着何老给他的一句忠告:

    “毓之,此次前去,鞑子兵锋正锐,切不可争强好胜,只需将其击退就可……”

    “卿且去……至于粮饷,卿则不必多虑!”

    有了赵昀的保证,李毓之暂且可不必担忧军队缺乏粮饷,但实际上,他最忧虑的还是弹药不足。前天,赵嫣从京湖发来一纸电报,就要走了五百支步枪、三万发子弹、三十门嘉熙四年制山炮、五百发山炮()弹、一百支掷弹筒、六百颗手()雷。这下子御前军器所恐怕已经是空空如也,再也拿不出什么武器供他们使用了。

    “走……去御前军器所看看!”

    不出李毓之所料,在军器所门前,他和刘蕴就碰到了军器监的“主管”蒲择之,再一问问对方的来此的目的,他们不禁暗暗叫苦……原来蒲择之此次前来御前军器所,正式为了监督火器的运送,至于火器还剩多少,蒲择之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李毓之道:

    “李大人,如今库房之内仅有手()雷五十枚,掷弹筒五个……子()弹一千发,嘉熙四年制山炮一门都没了……你自己取着用吧。”

    “还这么多,这次够张柔喝一壶了……”一听还有五十个手()雷和一千发子()弹,刘蕴不禁哈哈大笑,以为这次必定能够凭着这些火器给张柔的蒙古军以迎头痛击。然而,对于火器使用率比较清楚的李毓之却明白,战场上要毙伤一个敌兵,一般都需要上万发子()弹,而这区区一千发子()弹,根本就不够那几十杆枪塞牙缝,至于手()雷,恐怕也是如此。

    “慢——本官有一计,自可以弱胜强,让张柔全军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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