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陛下,还请听臣一言……”

    不等赵昀说完,徐元杰的“同伙”刘汉弼却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向赵昀说出了此案最重要的一个疑点:

    “陛下,刘四毒害宰执之后,为何又会被害?若用巧合加以解释,恐令天下不服……况且,刘四死在了开往庆元府的列车上,则此,可以认定,史嵩之及史氏一门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若是按照尔等所言,岂不是又要闹得鸡犬不宁?”

    对于刘汉弼那番言语,赵昀当然还是清楚的,那就是要彻查此案,尤其是要把史氏一门列为重点嫌疑对象……然而,这些却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因为,当年若不是史弥远的鼎力相助,只怕他赵昀还没有这福气能够通过“矫诏”(即篡改诏书)登上皇帝宝座……所以,对于史弥远及其侄子史嵩之,赵昀一直是又敬又怕,即使臣下多次要求严惩史氏一门,他都将其给摁了下去,不准朝臣肆意提及此事。

    “若是不彻查史氏,则不足以让天下信服……”

    眼看赵昀又想着如何推诿阻拦,徐元杰索性豁出去了,他上前抓住了左丞相范钟,然后厉声问了这个“糟老头”一句:

    “范丞相,对于彻查史嵩之,你可有高见?”

    “这……”范钟无奈,甩了甩衣袖,看着徐元杰就是一通倒苦水:

    “臣老矣,不能言之,故将宰执之权交于杜老夫子……至于其他,一概不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牵连与我?”

    “范大人,你可真是尸位素餐啊……”听闻此言,徐元杰冷哼一声,当场举起朝笏,将自己弹劾你矛头又对准了杜范:

    “陛下,朝廷上下如今畏首畏尾,皆是范丞相带头引起的,臣请求陛下下诏求言,并免去范钟的宰相之职,到时自可鼓舞人心,以安社稷!”

    “罢了,就责令大理寺严查此事,凡有一举一动,皆可直接向朕禀报!”

    就这样,徐元杰和刘汉弼扑了个空,只得在朝会结束之后悻悻而去。然而,他们还没走出多远,范钟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他们,一把扯住了徐元杰的衣袖:

    “徐大人,你当着官家和朝廷百官……百官的面弹劾于我……你这……你这又是何苦呢……莫非,你是……你是……受了杜老夫子指使?”

    “非也!”

    看着范钟那副狼狈不堪的老脸,徐元杰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举起朝笏,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

    “下官只是看不惯你的碌碌无为和胆小怕事罢了……既然这样,那就请你自己辞官归隐吧……”

    “这……哎呀,我的徐仁伯啊(徐元杰字仁伯),你就不能说些好话吗?我就不信,杜老夫子平日里也是这样……”

    “既然范丞相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是无话可说!”

    说完这些,徐元杰当即就拂袖而去,把一脸尴尬的范钟给晾在当场……在一旁,其他朝臣也是冷眼旁观,没有人敢站出来碰徐元杰这个刺头。而那些厌恶于他的朝臣则巴不得有人能够将其除掉或是扳倒,到时候也好“平息众怒”。

    一月之后,已经双目失明的杜范终于病逝,时年六十三岁。消息传来,朝野皆为之震惊,赵昀特地为此减膳四日,以示哀悼,同时命令以范钟为首的朝臣准备治丧,并安排士卒护送其灵柩返回故乡台州黄岩县的事宜……

    “杜丞相死的不明不白,想必定是史嵩之这个狗贼下的毒手……既然如此,我辈又何惧死亡,不如揭发了史嵩之!”

    在临安太学用以祭祀孔子的明伦堂内,曾经组织144名太学生署名弹劾史嵩之孙翼凤正在鼓动学生前去“闹*”,并进行罢课以抗议皇上对于史嵩之的包庇……然而这次,太学生们却打错了算盘,朝廷除了派人答复称已经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彻查之外,其他事情便再无下文。

    “赵嫣……我听说,为了我,你还曾经自寻短见呢……”

    “呵呵,过去的事,你就别提了吧……连萧晴都因为一个噩梦,然后想要跳湖自尽呢……”

    二月初,在寒风还没完全散去之时,萧媞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赵嫣,和她一起在后苑栽种了一株腊梅,并在梅花前双手合十,许愿祈福……本来,赵嫣还想和她说说外边发生的事情,但是,萧媞却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正面回答她。

    “此事……我觉得还是别管为好,毕竟,史嵩之权势熏天,岂是你能够遏止的?”

    赵嫣叹息,片刻过后她才撩了撩被寒风吹散的青丝,说道:

    “我只觉得,范钟此人是个出了名的懦夫,谁都不敢保证,他会倒戈投了史嵩之,到时候,恐怕徐元杰又将命丧黄泉了……”

    萧媞会心一笑,也说出了自己对于徐元杰的看法:

    “正如你所言……我只觉得,反正这个徐元杰也是作死,竟然不知道,面对史嵩之这个家伙,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几天后,一封来自庆元府的信,将左丞相范钟给约到了临安府郊外的西湖葛岭……而这封信则是时任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的刘伯正写的,说是要请他赴宴……岂料,到了现场,范老夫子这才发现,有个身影也出现在了宴席上,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怎么?范老夫子……成了当朝宰执还有何不满?”

    “史……子由(史嵩之字子由),老夫,老夫岂敢不满啊……”

    范钟大惊,却又说不出话来,不过,史嵩之却只是呵呵一笑,示意他先入座……接着,侍从们就陆陆续续地端菜上桌,并将美酒摆上。

    “在下今日请大人前来,所为也并非大事……只是要给大人推荐一个厨子,用以给众位大人烹制美味佳肴……”

    “这……”范钟愕然,良久,他才面无表情地哼了哼,推辞了句:

    “史大人,这事你还用得着和我说吗?推荐就是了……”

    “好!”史嵩之抚掌大笑,挥手叫来了一个男人,如数家珍般地向着范钟介绍道:

    “这位,原本是风月楼的厨子,名叫曾二宝,曾经给刘汉弼刘大人做过菜,不过,刘大人清正廉洁,似乎不大需要,因而,本官想将其介绍到朝廷衙门,替众位烹制佳肴……”

    “可以可以可以……”面对史嵩之的“介绍”,范钟连连点头,似乎品味到了其中背后的韵味……这个曾二宝,看起来虽然只是一介厨子,但是背后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他有可能是史嵩之的亲信甚至是亲戚,以至于史嵩之要亲自过问此事。

    “那……在下就先谢过大人了……”

    史嵩之志得意满,举起酒杯与范钟刘伯正连干了几杯酒,之后,又是赋诗又是唱词,看起来似乎好不热闹……史嵩之似乎饶有兴致,除了诗词,他还迫不及待地将吕文德如何绝处逢生的事情给抖了出来,让范钟着实有些吃惊:

    “范大人……你知道吗……吕文德……他娘的可真是……当时豪杰……被鞑子……抓住后,竟然还脱逃而去……转手即以溃兵大败鞑子……”

    “是吗……那……那这对朝廷……可是一件好事啊……”

    “嗯……”史嵩之狠狠地点点头,脸上早已经是通红一片,看起来已是酩酊大醉……紧接着,他的一句话,却几乎泄露了天机:

    “范老夫子……本官……本官……恐怕就要……就要……复出了……到时……你可得……你可得留下……留下……”

    “那是……那是当然……”范钟一边喝酒,一边流着口水,看起来也是十分陶醉,对于史嵩之所说的“复出”,他自然也没有兴趣去问明原因……而在一旁的刘伯正也早已醉倒在地,像条死狗般躺在长凳上动弹不得……对于他们的谈话,他已然是一无所知。

    ……

    几天后,曾在街头“徘徊”的失业人士曾二宝就大摇大摆地前往尚书省的“公共食堂”上任了,在上任之前,史嵩之派人给他送来了几个小瓶子,表面上说是给他好酒作为“贺礼”,然而,只有曾二宝自己明白,那些瓶子里装着的并非好酒,而是剧毒的毒药……而史嵩之送这些东西给他的目的,自然是要他毒杀刘汉弼和徐元杰。

    “范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呀,徐大人,本官看你平日操持公务,兢兢业业,还是别回家吃饭了吧……”

    三月初一,在尚书省的衙门内,刚刚处理完公务的新任工部侍郎徐元杰正打算乘坐驴车回家歇息,然而,左丞相范钟却匆忙跑来,说什么都要拉他和自己一块吃饭……对此,徐元杰本想拒绝,然而,看着范老夫子那副“真诚”的面孔,他却改变了主意……

    “来,徐大人,本官敬你一杯……”

    “嗯……”徐元杰应了一声,举起杯子,当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元杰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他醉眼朦胧地盯着范钟,嘴上又开始调侃起了他:

    “哎呀,范老夫子,本官知晓,你是个……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否则,是史弥远……史弥远的余虐……怎可……肆意横行?”

    “徐大人,本官又不曾得罪于你,你又何必如此?”

    看着范钟那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徐元杰冷哼了一声,咬了咬嘴唇,冲着范钟就是一拱手,傲慢道:

    “那……本官就告辞了……”

    范钟大惊,刚想要挽留徐元杰,然而,徐元杰却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就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将范钟给晾在了酒桌上。

    “这……”

    众官目瞪口呆,一些别有用心或是与徐元杰有仇的人甚至当即就破口大骂,意图博得范钟的“赏识”,岂料,范钟却是抚须长叹,伸手制止了他们:

    “徐仁伯言过其实,然并无罪过,诸位还是不必多言,以防隔墙有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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