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我离开了蒯斌的夜总会我觉得我不应该继续呆在那里我的性格不允许我给别人当伙计我也无法适用那种时而天堂时而地狱的环境。拿了蒯斌给我的一万块钱我回了家。闷闷地坐在沙上抽了一阵烟我起身给王东和大光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来我家我要跟他们商量一下重新“杀”回市场的事情。我爸不在家上个星期我就把他送去了医院他的身体太差了现在连翻身都不能了全身可以动弹的只有嘴和眼可是他的嘴巴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看得见东西可他认不出在他跟前的人是谁嘴巴里经常出呼啦呼啦的声音我怀疑他是在喊我爷爷和我妈或许也在叫我和我哥的名字。

    林宝宝在医院里陪我爸爸她几乎搬到那儿住去了几天也没见她回来过。

    前些天我去看爸爸林宝宝告诉我咱爸经常哭说不出话来只是流眼泪。

    我说他那是心里难受呢别管让他哭哭够就好了。

    林宝宝说咱家没钱饭都不敢吃好的老爷子那点儿退休金加上来顺的工资不够吃饭的。我突然感觉难受腿软得让我站不住了蹲在我爸的床头心就像被一把刀子剜着……我太不是玩意儿了我得有好几个月没往家里拿钱了我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病重的父亲还有一个没有职业的嫂子还有一个需要支撑的家。我把所有能够找出来的钱全给了林宝宝对她说嫂子先这样支撑一阵我很快就有钱了到时候咱们给老爷子请一个护工你解放出来跟着我去市场练摊儿。林宝宝说别请什么护工了他们不会用心的我也不想去什么市场大家都认识我我不愿意抛头露面就在这里伺候咱爸一直伺候到老。我没有话说了问她来顺这些日子怎么也不常回家在外面忙些什么你没问问他?

    林宝宝说来顺不在钢厂做保安了跟了一个老板给那个老板开车呢。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得有半个多月没见着他了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说他想要辞职。那几天我的心里乱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辞职辞职以后干什么。现在听林宝宝这么一说我的心里有些毛来顺跟了一个什么样的老板?他不会是跟家冠当年潜伏在我哥哥身边一样去家冠那里当“卧底”去了吧?从医院回夜总会以后我把大光喊来了问他知不知道来顺现在给谁开车?大光笑话我说你这个当爸爸的可真不称职啊你是不是连来顺多大年龄都忘记了?我算了算今年是3oo3年来顺应该是二十四岁了。不禁感慨我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刚从监狱出来……将近二十年过去了我从一个“哥”变成了一个“叔”这期间大段的生活仿佛被一堵连绵不绝的墙挡着想要回去已经不可能想去回忆也变得不再容易就像胖子的手臂再怎么努力也够不着自己的脚尖了。

    大光说来顺现在跟着钢子钢子让他管理着一个汽修厂没事儿的时候给钢子开车关系相当铁。

    这可真是有点儿意思我笑了二十年前钢子绑架了来顺二十年后他们成了铁哥们儿。

    也许是这些年的风雨历程让我不再相信一切我断定钢子是想利用来顺因为钢子知道来顺跟家冠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来顺现在的势头比当年家冠还要猛钢子应该知道来顺的价值。

    前年夏天我回家看我爸来顺跟几个兄弟坐在客厅里说话见我进门连忙打他那几个兄弟走了。回来嬉皮笑脸地抱着我的肩膀说爸爸我现在比你当年牛多了当年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监狱现在我在外面我干的事情比你当年大展得也比你好。我说年轻人干点儿大事情那是应该的可是不能做违法的事情那样你又是一个我。来顺说我不会干违法事情的我行走在违法与不违法之间属于灰色地带既稳妥又来劲。那时候我最关心的是钱我说你现在有不少钱了是吧?来顺嘿嘿地笑我从小跟着张毅爸爸我的为人是张毅爸爸传染的我不存钱我存的是江湖义气有了江湖义气才能赚取更大的利润。这小子一肚子歪理。也许是我上了年纪也许是杂乱的事情充斥着我的脑子我含混地笑了笑别忘记你还有这个家就好。来顺说我就是脑子里有这个家才这样做的我要让咱们老张家重新挺立在下街!来顺还真的是我们老张家的人了他的大名叫张显豪是我爸爸根据辈分给他取的名字下一辈应该是“耀”、再下一辈是“世”、最后一辈是“昌”预示着我们老张家世代荣耀和昌盛。我摸着他刮得铁青的脸哈哈大笑:“好孩子!”

    抽时间我去找了一下钢子先是拿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开了一阵玩笑然后正色道:“我侄子跟了你你得好好待他。”

    钢子说:“那是没得说小时候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现在我要加倍补偿。”

    我问他来顺是怎么跟的你?

    钢子笑道:“他跟我侄子是同班同学俩小子关系铁着呢。我侄子一直跟着我后来他就来了。”

    我试探他道:“你没觉得我这个侄子脾气有些古怪?”

    钢子一语中地:“知道他一直想给一哥报仇。”

    我不动声色:“你有什么想法?”

    钢子笑着摸了摸我的手背:“放心我还没差劲到利用孩子的地步那样我连自己的侄子都害了。”

    从钢子那里出来我走在路上心情很是不爽妈的还不是我混得不好?我要是混得好还需要你来收留我儿子?那些日子我风言风语地听街面上传言来顺他们那帮孩子经常跟人打架好在他一般藏在幕后。我打定了主意等我重新在市场上站稳脚跟就把来顺喊过来我要把来顺拢在自己的身边什么事情都不能出我们家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闷坐在沙上等王东和大光的时候我拨通了来顺的手机没等开口来顺就在那头嚷嚷上了:“爸爸这阵子你去了哪里?怎么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笑了笑:“我忙忙着给你找个后妈呢。”来顺笑得很是放肆:“那好啊要找就找个听话的模样无所谓!别跟那个杨妈妈似的整天跟你吵吵我受不了……哎爸爸刚才我听我一个兄弟说你不在蒯叔那边干了怎么回事儿?那边不是挺好的嘛。”我说小孩子哪那么多心事?回来吧跟你商量点事儿。来顺在那边犹豫了片刻开口说:“爸爸我回不去我在外地……那什么钢子叔让我跟几个兄弟在这边办点事儿。能告诉我你找我什么事儿吗?”这小子肯定有什么事情!我有些不满感觉自己在来顺的心目中连钢子都不如闷声道:“没事儿挂了吧。”

    来顺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满连声喂喂我一把挂了电话耳朵嗡嗡响。

    来顺继续拨我的手机我不接打家里的电话我把线拔了。

    正生着闷气王东进来了:“哈搭拉着个猪肚子脸跟谁这是?”

    我把刚才的事情对王东说了王东挨着我坐下一撇嘴:“你呀老了老了啊开始跟个孩子治气了。”

    我说:“我不是跟他治气我是觉得这小子挺没数的把家忘了呢半个来月没回来。”

    “不敢回来呢”王东开玩笑说“现在是‘**’时期他整天在外面出溜没准儿感染了哪敢随便回来?”见我不高兴王东叹了一口气“这样不好这样不好……连咱们当年都没这么干呢。咱们当年混归混家那是每天都要回的。算了总归是时代不同了不提也罢。对了这些天我没跟你联系有些事情得先跟你汇报汇报……小王八疯了昨天把驴四儿打了整个脑袋跟被猪啃过的大茄子似的。这次他是真的疯了亲自动的手一边打一边说吃我的喝我的背后害我。我估计是这小子知道了驴四儿跟咱们联系的事情……可也怪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啊。咱们都快要把这事儿忘了……”

    “你忘了我没忘!他也没忘!”我打断他道“前几天他派人想杀了我幸亏大光提前拿着枪不然现在跟你说话的就不是我了是一个死人!”见他呆我舒缓了口气“尽管这些年我一直不顺利可是这件事情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装着。我还没离婚的时候经常跟驴四儿联系驴四儿彻底侦察出来了家冠还真的是在贩毒!我已经掌握了他大量的证据。我甚至都知道警察也开始注意到他了只是暂时还抓不到他的把柄……知道吗?兰斜眼在监狱里揭过家冠尽管他说得不是那么明确可是警察明白他是在贩毒这已经没错了他快要完蛋啦。驴四儿呢?你继续说驴四儿挨了打最后去了哪里?”

    “跑了估计咱们再也见不着他了”王东摇了摇手“我听人说驴四儿淌血快要淌死了也没人管后来他自己爬起来大喊一声‘老子谁也不伺候啦’摇摇晃晃地贴着墙根走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去市场找他想要问问他究竟生了什么。你是知道的现在闹‘**’市场上冷清得像个陵园……我以为很快就把他找出来了可是我找遍了市场的每个角落也没找着他天一黑市场里就一个人也没有了。我就沿着下街继续找最后在一条小胡同里看见他了他孤零零地坐在胡同口头一摇一晃的不知在干什么。我慢慢地走过去现他已经睡着了脑袋就像一个血葫芦嘴唇下面搭拉着血呼啦的一溜口水两只手蜷在胸口那儿一只手拿着一瓶酒另一只手握着那一块砖头跟死了一样。我把他弄醒了问他生什么事情了?他不说话我沉不住气想走他在后面狼狗似的吆喝了一声你回去告诉张宽我就是死在家里也不会再来下街这个鬼地方啦!哈哈这小子彻底‘面汤’了……算了宽哥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收手吧真没意思。”

    看来驴四儿我是指望不上了干脆自己来吧我实在是不想让小王八就这么逍遥法外。前几天我去找蒯斌聊天问起他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汤勇的蒯斌说提他干什么?那是一个标准的“死货”蝴蝶刚出事儿他就跑了本来我还以为他这次回来能有所作为呢现在看来没戏了。我听说他跟蝴蝶还有大海搀和了不少事情估计这次抓住他不死也得蹲在监狱里直到夕阳红。我说有那么一阵子我很担心呢他经常跟家冠呆在一起。蒯斌眯着眼笑:“他那是慌了手脚。他以为小王八的势力不小想要跟他沾光呢后来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又窜回去跟蝴蝶联系上了谁知道蝴蝶那阵子也快要完蛋了势力比小王八强不到哪儿去。他就展自己的可是哪那么容易?折腾来折腾去就把自己给折腾‘膘’了这个弱智。”

    王东见我皱着眉头不说话蔫蔫地嘟囔:“现在这个社会可真是不一样了什么人也想混可是什么人也混不起来。”

    我怏怏地乜了王东一眼淡然一笑:“别那么多废话。在家冠这件事情上你可以‘退休’了后面的事情有我。”

    王东不置可否地张了张嘴:“哈这事儿也牵扯到退不退休的……我得提醒你一句家冠很可能狗急跳墙。”

    我说:“这是一定的了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王东用力地咬牙:“很有可能他会接二连三!他一定知道警察注意他了这家伙疯狂起来什么也不顾!”

    我皱了一下眉头:“他刚‘摸’了我一把被我现了会这么没有‘抻头’继续战斗吗?”

    王东说:“他憋了很多年的劲了现在正在极端上你应该防备。”

    想想我俩这些年的恩怨再想想他刚抓了我的“奸细”他突然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嗯”一声不说话了。

    王东摇了一阵头开口说:“如果他胆敢动手我也不想活了。二哥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先说说。”

    我闷闷不乐地说:“等大光来了再说吧。”

    话音刚落大光在外面敲门王东过去打开了门:“宽哥刚絮叨你呢。”

    “我知道什么事儿了”大光一扑拉头“宽哥要给兄弟报喜!把那个小娘们儿‘义气’了吧?”哈这还用说?我已经快要把她“义气”成自己的下一任老婆了。这些天王慧经常跟我呆在一起班都没心思上了搞完“江湖义气”她总是要这样问我张宽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拧着她的鼻子说怎么会没有?现在我的心里谁都没有了只有你。王慧就红着脸笑我已经给了你你要是心里没我会遭雷劈的。唉女人为什么都是这样?霸占着个男人就不撒手就像王八咬着根棍子似的。有一次她含着眼泪问我是不是跟杨波还有来往?我说我早就把她给忘了现在除了你我跟哪个女人都没有联系。王慧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敢再跟她联系看我不杀了你。大光还在娘们儿娘们儿地嘟囔我皱了皱眉头:“少这么没大没小的她是你嫂子。”大光吐了一下舌头:“明白了‘义气’掉了……呵宽哥雄风不减当年啊。其实那小娘们儿……不其实嫂子真不错纯洁还懂事儿将来是把过日子的好手。不罗嗦了。宽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把想要在下街农贸市场重新“崛起”的想法说了一下问:“二位觉得有没有希望?”

    大光刚摇了两下头王东就笑了:“这个当口去市场?不知道连人家金龙都想走人了?‘**’啊。”

    我说:“管他非不**干什么?说不定这正是个机会呢。”

    大光蔫蔫地嘟囔道:“宽哥的想法很幼稚啊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斜了他一眼:“再不容易也得干我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我需要钱!”

    王东哧一下鼻子站了起来:“谁不需要钱?你神经了没好是吧?这个当口你去市场当‘空军’去?”

    我瞪着他说:“先把摊子支起来以后会好起来的。”

    王东拉着我走到窗前伸手往下一指:“看啊满下街全是钱可那不是你的你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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