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贤心目中洛阳宫最具特色的建筑不是那高大壮观的删里也不是任何一座殿阁更不是有百鸟出没的九洲池而是辉煌壮丽的则天门。对则天门情有独钟一来是因为他对于历史上被人称为武则天的那位人物充满了敬畏尽管如今他老妈还不曾被人称为则天大圣皇后但他仍然牢牢记着武则天这个名字。

    另外一点重要的事项就是这则天门是皇权的象征和标志。肆赦、观(酉甫)、改元、建国、献俘受降、接见外国使臣要人等重要政治活动皆与此门有不解之缘。他曾经在这里观看过苏定方和李绩的数次献俘也曾经亲临此门接见外国使臣。所以今天走进这宫城正门的时候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瞧了那高悬的匿额一眼。

    “则天门……要是我今天在这里杀人那会如何?”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后头的李敬业听得一清二楚遂低声嘀咕道:“在哪里杀都是杀则天门原本是吉祥喜庆的地方你要杀人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宫城正门被这血光一冲你倘若不怕太上皇太上皇后回来找你麻烦那就尽管杀好了。”

    程伯虎和茸丁山也都是耳朵极其机灵的听到两个人这种肆无忌惮的谈话也只是双双耸了耸肩便不再作声。后头的屈突仲翔却没顾得上前头这四人的名堂轻轻拽了拽周晓的袖子:“焱娘姐有下落了吗?”

    一说起这事周晓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遂苦着脸摇了摇头:“我已经让人几乎把整个洛阳城都翻了过来愣是没找到。我娘向来和屈突申若李焱娘交好。这要是她知道焱娘姐失踪非得跳脚不可!上次好歹还有小苏一块不见了。这回又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尽管料到多半是这么一个回答但屈突仲翔忍不住还是心中失望更多的则是一种若有若无地悚然之感。这些天前前后后生的事情更多昨天羽林军剧变地时候。他正好不在事后听说仍不免有一种头皮麻的感觉。然而昨夜他想了整整一晚上心里却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程伯虎茸丁山屈突仲翔三人虽然官当得不小但三人都是武官不是文官往日常朝向来只有李敬业周晓等人参加但今天李贤破天荒地把整个东宫班子都带进了大殿。面对这空前的一幕群臣虽大多面色剧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盘问什么。

    因为他们前面身着紫袍的六个宰相屹立如山岿然不动。

    由于李弘不在珠帘之后地武后也不在。所以执行监国大权的李贤自然坐在御座下头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打量着底下那一张张或惊疑或诧异或敬畏或恐惧的脸。他很轻而易举地就分辨出了几张带着憎恨的脸孔却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打开了话匣子。

    “昨日上官秉笔奉太上皇后和陛下诏偷星夜赶回了洛阳赐我锦袍一件。也就是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个想必大家刚刚都在心里揣测所以我自然得解说清楚。昨夜金吾卫羽林军足足忙了一个晚上今早为了防止有什么动乱都不曾退回军营。各位都是朝廷重臣家门口有卫士站岗也不是为了什么其他目的只是为了防止宵小作乱。”

    这时候一向坚定跟着上头步伐走的魏元忠忽然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正词严地问道:“不知道殿下所指宵小究竟说的是谁?”

    魏元忠打头炮无疑正中群臣下怀李贤也瞥了这家伙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容。这时候好歹是得有人出来问这个问题地魏元忠官职不高不低身份不尴不尬。站出来正是刚刚好。

    “昨儿个羽林军之中有人受这些宗室煽动。很是上演了一出好戏要不是上官秉笔。只怕是血流成河也闹不清楚。据指认准南王李璀、南昌王李绚、卫嗣王李诱、蜀嗣王李……一共有二十三位宗室筹刮了这么一件事。”

    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个名字之后他刁恐然笑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最好说话的只要安分守己换创话说哪怕你不那么安分守己但只要不是天怒人怨只要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懒得管那么多闲事。可偏偏这些宗室非得往我的逆鳞上撞那我也实在没那么好心。”

    虽然李贤没有明说但这济济一堂的大臣却没有一个省油灯这当口谁还听不出檐下之意那就可以直接去撞南墙了。然而听得懂是一回事装不懂又是另一回事当下便有一个年老大臣气咻咻地站出来质问道:“殿下让羽林军金吾卫几乎站满了洛阳每一各大街小巷纵使是那些宗室有什么不对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大惊小怪……”

    “你说谁大惊小怪!”

    李贤猛地一拍桌案霍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道:“倘若说在我大唐律上谋逆也可以当作是大惊小怪那是不是天底下人人都能杀人放火?如果说为了灭口几个宗室可以害死他们的堂叔那是不是说你家里的儿子也可以随便弑父?如果说只是为了出一口气那些吃着朝廷奉养地宗族就能够恣意诬陷他人那是不是说你家里亲戚也能够随便指斥你大逆不道?”

    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题从李贤口中怒不可遏地吐出来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不少人慑于那种暴怒的语气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从上头看下去队形大乱。至于那个当其冲的老家伙则是额头油光光的也不知道是天热捂出来的油汗还是刚刚被吓出的一头冷汗。

    谋逆两个字地份量谁都知道。这历朝历代也曾经有过所谓的免死铁券但所谓铁券有一桩罪名也是万万免不了的那就是谋逆大罪。所以这顶帽子扣在任何一个人头上都是必死无疑这一招也向来被誉为杀人放火必备的不二利器正是屡试不爽。

    这个时候别人不好开口说话上官仪这样难得前来上朝的老资格却不能装聋作哑了。虽说他已经听孙女上官婉儿说了个大概但那毕竟是个大概如今这几十个名字一出他便想到那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本着负责任地态度他总得出来再问清楚一些。

    然而这回盛怒之下地李贤只看到上官仪上下嘴皮子一动便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子举重若轻地丢在了桌子上:“我知道诸位有什么疑问也知道诸位想说些什么。天子治天下需得立宗族这若是对宗室大开杀戒难免寒了某些人的心。但我要说地是这是谋逆弑上!要是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还能网开一面这大唐律干脆就不要算了!他们里头已经有人供认不讳了怎么难道还有人认为我是罗织罪名?”

    上官仪这时候也只得把原本准备敷衍一下的说辞给吞了回去但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开口问道:“既然罪证确凿那是否还交大理寺审理?”

    “让那些金枝玉叶们蹲大理寺实在是太委屈他们了。”李贤**地撂下一句话把目光转向了人群中面如土色的弗王李元嘉忽然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宗室们原本就归宗正寺管让宗正卿弗王狗管他们正好。至于会审不如由上官相公亲自领衔如何?”

    这个时候上官仪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一嘴巴子。他都已经是致仕的官员了管这种闲事干什么他又和那些宗室没交情但也犯不着和人家结冤仇。他连忙转头往四周望去却只见和他对上目光的每一个人都不自然地往后退登时明白这次自己是推托不得了。

    憋着一肚子气的他散朝之后少不得揪住了李贤气急败坏地大骂了一通最后方才气呼呼地拂袖而去。而等到晚上回家等来了孙女上官婉儿他少不得吹胡子瞪眼又埋怨了一通却不料她一言不只是神秘兮兮地掏出来一个卷轴塞给了他。

    莫名其妙的上官仪没好气地展开那卷轴一看到那朱红鲜艳的熟悉字迹再看到那散出强烈气场的一个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赫拙具一个斗大的“杀”字虽然只是于于常常的飞白体却仿佛是那个眼角含威的女人站在面前审米一种极其强烈的威慑感。想到昔日旧事白苍苍的上官仪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退休之后还招来这么一档子事他真是命不好。

    “爷爷这东西是太上皇后特意让我交给你的她早料准了这件事会交给爷爷。”上官婉儿见上官仪叹气立刮明白了祖父的担忧遂笑着打气道“爷爷放心这本就是铁板钉钉的案子两边都准备借此大开杀戒呢怪不得你这个拿刀的人!再说了有我在呢我们上官家会怕谁来?

    上官仪瞥了一眼神采飞扬的上官婉儿心中实在有些郁闷。为什么他有好几个孙子却没一个及得上这个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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