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莲向着李氏。“陈阿四到底使用什么妙计呢?”

    李氏道:“不要急,听我慢慢说。”

    那天,又到了幺妹去绣房交活的日子。

    陈阿四提前带着两个伙伴来到距离谭家不远的一个卖油糍粑的小吃摊。油糍粑是一种糯米面制作的油炸粘糕,趁热吃最好。但陈阿四却非要买一个凉的油糍粑不可。

    山子叫唤起来:“陈阿四,你不够朋友,就一个,想独吞啊?”

    陈阿四乜斜他一眼,说:“你是属猪的么?光知道吃!”

    陈阿四在那个凉糍粑上缠上了许多细细的麻丝。山子很想说,凉的油糍粑本来就不好吃,现在又缠上了烂麻丝,更是没法食用——好好的一个油糍粑,被白白糟蹋了。但他没将心中的抱怨说出口,生怕陈阿四另有用意,招来辛辣的讽刺。

    陈阿四缠好油糍粑之后,请小吃摊的老板重新下油锅炸一炸。老板看看这个特殊的糍粑,面露难色。陈阿四悄然往他的案板上放了一枚铜钱,于是,老板二话没说,就将那个缠上麻丝的糍粑炸得又脆又香。

    陈阿四将那糍粑包起来,带着能儿与山子向谭家方向赶去。

    他把时间拿捏得很准,他们刚刚走到谭家附近,幺妹正被那恶狗追得连叫带跑。

    只见陈阿四将那经过特殊加工的油糍粑向狗扔了过去。那狗很利索,在空中便一口咬住香喷喷的油糍粑。

    然而,当它发觉刚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油糍粑火辣辣烫嘴时,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糍粑本来就够黏的,上面细细的麻丝更是勒进了它的牙缝,缠在了它的牙床上。它想吐吐不出,要咽咽不下,想吼叫却无法出声,被烫得在地上直打滚……

    它一口锋利的狗牙,算是彻底报废了。此后,它再看到幺妹,不但不敢追赶、咆哮,反而直往主人的腿裆里钻……

    陈阿四与林山子是从小光着屁股玩尿泥长大的伙伴,一块上树掏鸟窝,一块下河摸小鱼,一块调皮捣蛋。有时候,两个人也互相打架,相互骂娘,但过不了三天,就又玩到了一起。而能儿是外来户,所以陈阿四与林山子更亲近一些。尤其是陈阿四整治了那条恶犬之后,林山子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

    “好啊!陈阿四这条计真好,不但整治了那条恶狗,而且保护了幺妹,亏他能想得出……”梁玉莲听到!陈阿四整治了那条恶狗,忍不住拍手称快。

    “陈阿四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李氏赞过陈阿四后,把话题转回到打柴上:

    尽管陈阿四异常的聪明伶俐,事事占先,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打柴上超过能儿。

    能儿每天砍的柴又多又好,几乎能比他多卖一倍的钱。因此,心眼灵活的陈阿四便扔下斧头拿起药锄——采药去了。

    山里的草药很多,所以,陈阿四的采药收入很快就能与能儿砍柴持平了。采药最显而易见的好处,是不用每天挑着沉重的柴担下山,悠哉游哉,好潇洒,好自在。林山子见此情形,也动了心,跟着陈阿四采药去了。

    一天,三人结伴进山之后便分了手。山子在山坡上挖药材时,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滚向万丈悬崖……

    幸好,山崖边上有一丛荆棘,他及时抓住了它。就在他附近的陈阿四急得大声呼喊:“山子,你可要抓牢!你要是掉下去了,我也就跟着跳下山崖……”

    能儿听到陈阿四的呼救之后,带着捆山柴的绳索赶了过来,冒着滑下悬崖的危险,将山子拉了上来……

    事后,三个人不禁都有些胆战心惊。山子心有余悸地说:“阿四,如果我真的摔下去了,你真的也要跳下去吗?”

    陈阿四毫不犹豫地说:“你若是掉下山崖,我就跟着跳下去!你是与我一起结伴来采药的,你要是摔死了,我一个人就没脸活着了!”

    山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从此,整天与他形影不离,情谊更加深厚,认为对方是自己可以以性命相托的生死兄弟。

    采药,完全靠运气。能碰到珍贵的药材,就发一笔小财;若是时运不济,也有可能两手空空而归。

    那天,“药王爷”与陈阿四、林山子玩起了捉迷藏,他俩在山里转悠了整整一天,仅仅挖到了几根不值钱的草药根。许是不好意思,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等着与能儿在山下会合,而是先向家的方向走了。

    山子没好气,就踢得山路上的小石头满天飞。夕阳洒金,给空中飞舞的石头镀上了一圈金色光晕。陈阿四心中一动,说:“山子,这些石头若是金的多好呀!”

    “听说,真的有人在山上捡到过金子呢。”山子无限神往地接着说:“咱们若是也能捡到一块,今天虽然没有采到药,也就能给老爹交待了。唉,哪怕是指甲盖那么一小块也好啊!”

    陈阿四说:“你也太没有雄心壮志了,要捡到金子,就捡他一块狗头金!”

    “哇,那么大,能卖多少钱呀!”山子将狗头金当成了狗头那么大的金块,无限神往地感叹道:“咱们若是能捡到一块狗头那么大的金子,一下就成了全村,不,应该是全广州城最富的人啦!钱多得都能超过开当铺的谭老板!天哪,如果真的有了那么多钱,都干啥用呢?”

    “我要先盖一座高楼,置买全套的家具,然后,然后……”陈阿四的眸子里浮动着一层梦幻般的光彩。在他的大脑中,如花似玉的幺妹已经住进了他想象中的小楼里……

    忽然,美丽的幺妹化作一缕青烟——他的肩膀生疼。是山子,是山子在他肩上打了一拳,打飞了他的美梦。

    “发什么呆呢你?”山子说。

    陈阿四依然沉醉在自己的幻想里,没有吭声。

    山子忽然说:“若是只有一块金子,你捡了我捡不到,我捡到你就捡不到。哎,阿四兄弟,若是你真的捡到了金子,你怎么办?”

    陈阿四说:“那还不简单,谁捡到的就是谁的呗。”

    “不对,不对!”山子说,“路上碰到的金子,是咱俩共同的运气,应该是一人一半才对。大人们不是常说,见面分一半嘛。

    ”什么,你要分走一半?陈阿四心疼得直打哆嗦。

    他态度十分坚决地说:“财宝这东西,谁的就是谁的。我凭什么要分给你一半?”

    山子说:“咱俩是结伴一块走的呀,莫非你想独吞不成?”

    “怎么是独吞呢?谁捡到的就应该是谁的嘛!”

    “哼,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够朋友!人若是不讲义气,连猪狗都不如,纯粹是衣冠禽兽!”

    “你骂谁猪狗不如?谁是衣冠禽兽?”

    “我骂谁你还不明白吗?你若是不想当衣冠禽兽,就应该将金子都平分了!”

    陈阿四好似高楼的一半被山子抢走了似的,而且,他还将一只脏手伸向幺妹……他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抬起手,狠狠打向那张无耻的脸——“啪!”山子的脸上立马鲜活地出现了一座五指山——巴掌印。

    山子不禁怒火三千丈,“你不讲义气,还敢动手打人!”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专找最狠的地方打,好像有八辈累积的孽债,有杀父之仇,有夺妻之恨……

    等到能儿赶了上来,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俩拉开,又听了半天,才弄明白他们打架的原因。

    能儿不禁哈哈大笑:“我以为你俩真的捡到了金子呢,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啊!”

    直到这时,两人才回过神来,打了半天,其实并没有捡到金子!“嘻嘻,你们俩个活宝真的是撞上彩了——快到小溪边照照自己的模样吧。”

    不用看也知道,俩人都已鼻青脸肿。能儿说:“你俩为一件并不存在的东西而大打出手!也就是说,你们损伤了身体,撕破了衣服,却毫无意义!”

    然而,为了这么一件并不存在的、虚无飘渺的、幻想出来的东西,山子与陈阿四之间却真的产生了裂痕,再也不像原先那样亲密了。

    林山子与陈阿四打过架不久,另一件使他们三个人都终生难忘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呀?竟使他们三个人都终生难忘?”梁玉莲有点急不可耐地问。

    李氏叹了一声,道:“就是以这件事为导因,他们三个结伴砍柴的朋友终于分道扬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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